離開集團軍司令部,我找到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巴斯曼諾夫和另外幾名警衛戰士,坐上吉普車,急匆匆地駛向馬馬耶夫崗……
吉普車駛出集團軍司令部所在的街道已經很遠,但我的心裡還在想剛剛見到的戈利科夫將軍。如果不是無意中聽到崔可夫和古羅夫私下的聊天,我還真沒有把這位對人彬彬有禮的中將,和電影《莫斯科保衛戰》裡的那個面無表情的光頭偵察局局長對上號。要知道出演他這個角色的演員,和他本人還是有很大的差異,以至於我沒能及時地認出他。
想到歷史上的佐爾格從德國大使館裡探聽到了德軍進攻的消息後,和他的同伴冒着被日本人無線電監測車發現的危險,把這份重要的情報發回了莫斯科。沒想到收到這份情報的戈利科夫,只是簡單地瀏覽一遍後,便將這份來之不易的情報,放進了他隨身的公文包。
不過在戰爭爆發後,他就因爲情報失誤而被撤職,但作爲斯大林的愛將,他並沒有被一免到底,而是改行成爲了一名外交官,率領蘇聯軍事代表團先後前往英國和美國,進行關於兩國向蘇聯提供軍用物資的談判。直到當年十月,他才重新回到軍隊中,被斯大林任命爲第10集團軍的司令員。
當莫斯科城下的大反攻開始後,他率領第10集團軍在西方面軍的左翼投入了戰鬥。經過激烈的戰鬥以後,將古德里安的坦克第二集羣擊退了約400公里,並解放了10座城市。對西方面軍粉粹莫斯科方向的德軍起了重要作用。是在反攻期間表現最好的三名集團軍司令員之一。
我的腦子裡正在回憶着戈利科夫的履歷。吉普車停了下來,接着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巴斯曼諾夫扭頭對我說:“師長同志,我們到了!”
我向窗外一看,車已經到了馬馬耶夫崗下的那個檢查站,便點了點頭,推出車門下了車,沿着山坡向自己的師指揮部走去。
走進指揮部,我發現裡面已經坐滿了人。隨着我的進門。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集體向我敬禮。我擡手還了一個禮後,從站着的指揮員讓出的狹窄通道,向自己的位置走過去。我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後,我擡手向下壓了壓,同時說道:“都坐下吧,指揮員同志們。”
等所有的人都就座後,我藉助指揮部屋頂掛着那盞煤油燈昏暗的燈光,看清了在場的指揮員。除了負傷的科斯嘉中校外,其餘的團級指揮員都到了。另外格拉姆斯、貝克曼、格瑞特卡三人也來了,就坐在靠門口的位置。緊緊地挨着坐在報話機旁邊的拉祖梅耶娃。
我的目光從指揮部裡每一個人的身上掃過以後,語氣平緩地說道:“同志們,既然大家都在,我們就利用這個機會開個會。首先要說的,就是三團四團進攻107。5高地的事情。”說到這裡,我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蓋達爾,向他仰了仰下巴,“蓋達爾中校,這件事情你最清楚,給大家說說吧。”
蓋達爾連忙站起身來,也沒和大家寒暄,就直接開門見山地講了起來:“各位指揮員同志們,今天我團和三團從107。5高地附近經過時,見到了大隊撤退的戰士。我和科斯嘉中校連忙派人攔下他們,詢問他們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也許是爲了引起大家的共鳴,蓋達爾說到這裡的時候,換了一種輕蔑的語氣,“沒想到他們居然回答我們說,是奉命撤進城裡去。”
“真是見鬼,德國人就在我們的陣地前面,他們居然還要撤退。這一側,不是把我們的側翼都暴露給德國人了嗎?”一向和蓋達爾關係不錯的謝傑里科夫憤憤不平地說道。
“比這個過分的事情還在後面,”蓋達爾衝他笑了笑,接着說道:“我和科斯嘉中校商議後,覺得不能讓德國人輕易地佔領我們的高地,便帶着部隊改變行軍路線,向107。5高地的方向前進。沒想到我們剛到山腳下的時候,高地已經被德軍佔領,我帶着警衛連的戰士,攔住了一批最後從山上撤下來的戰士,問他們爲什麼不戰鬥而要把陣地丟給敵人。沒想到戰士們回答我,說他們在上午的戰鬥中打得不錯,接連打退了德國人好幾次進攻,現在之所以撤退,是奉上級的命令,纔不得不撤出陣地的。……”
“他們的指揮員呢?爲什麼不組織他們留在陣地上繼續戰鬥?”問這話的普加喬夫上尉,從他的表現來看,蓋達爾和奧列格應該剛到指揮部不久,否則不可能不提前把戰鬥發生的來龍去脈對這些在場的指揮員講一遍。
“我問過,普加喬夫上尉。”蓋達爾看着他,有些無奈地說道,“戰士們回答我,說連長指導員都在戰鬥中犧牲了,目前連裡還沒有指定專人來指揮,所以接到命令後,他們就毫不遲疑地撤出了陣地。爲了奪回陣地,我和科斯嘉各抽調了三個戰鬥力強的連隊,對德軍的陣地先後發起了七次進攻。”
“蓋達爾中校,說重點,我想知道陣地是怎麼奪回來的?”我深怕蓋達爾說起來就沒個完,連忙搶先地問道。
“報告師長,我們兩個團的對高地發起的七次衝鋒都失敗了。”
“什麼,七次都失敗了?”我皺着眉頭問道,心說蓋達爾不會讀書時數學從來沒及過格吧?要不怎麼這麼簡單的數學題都會錯,要是發起的七次進攻,失敗了七次的話,那陣地是怎麼奪回來的?
奧列格中校從蓋達爾的身邊站了起來,禮貌地對我說道:“師長同志,請允許我來向您報告收復高地的詳情!”
看到他滿臉的喜色,我知道他一定會說出我感興趣的內容,便衝他點點頭:“請說吧。奧列格中校!”
“我接受化裝偷襲的任務後。就一直在考慮怎樣才能不被德國人發現我們是冒充的。正當我想得頭昏腦脹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站在山坡上的格拉姆斯上尉,我當時就靈機一動,想到上尉可是正宗的德國人,有他的協助,那麼就算遇上真正的德國人,我們也不會露出破綻,所以便在出發時,索性帶上了格拉姆斯、貝克曼、格瑞特卡三個。
後來的事實證明。我的這個決定是正確的。我們的部隊剛到高地的北坡,就被擔任警戒的德軍小分隊發現了,他們詢問我們是什麼人。格拉姆斯上尉上去回答他們說:‘說我們是步兵第97師的,接到了來增援的命令,所以才趕到高地這裡來的。’聽到說是自己人,擔任警戒的小分隊放鬆了警惕,他們派出兩人給我們當嚮導帶路,剩下的五個人繼續留下警戒。
嚮導帶着格拉姆斯和一個連嚮往山坡上走,由於這個連裡有半數都是真正的德國人,所以我一點都不擔心會被敵人識破我們的僞裝。等最後一個連通過警戒哨位置時。我衝後衛連的連長使了個眼神,他和他周圍的幾名戰士一起動手。將五名德國人全部俘虜並繳了械。
到達山坡頂時,德軍的指揮官見有我們這麼一支部隊的到來,頓時喜出望外,連說:‘你們來得太及時了,山坡下的俄國人連續發起了七次衝鋒,雖然都被我們打退了,但是部隊已經傷亡過半,目前只剩下五十幾個人。’
我正好在這個時候走了上來,見除了德軍指揮官外,其餘的士兵都是背對着我們,正是我們射擊的好時機,便果斷地大吼一聲:‘打!’喊聲剛落,我手裡的衝鋒槍,就對着面前的德國人開了火。槍聲響起後,德軍指揮官首當其衝,率先中彈摔倒在地上。接着那些或蹲或趴的德國兵也成爲我們的靶子。
這麼近的距離,幾乎不用瞄準,指戰員們手裡的衝鋒槍、步槍、手槍一起開火,火力是如此的密集,所有的敵人都被籠罩在我們槍支所組成的火網之中。一輪射擊結束後,我們的面前就沒活着的德國人。”說到這裡,奧列格扭頭看了看門口的格拉姆斯他們,友好地說,“當然,格拉姆斯上尉和他的部下例外。”
“是的,師長同志。”蓋達爾看奧列格停了下來,連忙補充說:“第七次進攻失敗後,我正在組織人手,準備發起第八次進攻時,高地上驟然響起的槍聲,也驚呆了我們。就在我們發呆的時候,山坡頂上忽然升起紅旗,一名穿着德軍制服的人在拼命地揮舞着一面紅色的旗幟。
我身邊的一名指揮員戈都諾夫忽然驚喜地叫我:‘團長同志,您快看,是軍旗,是我們獨立師的軍旗。’
我聽到戈都諾夫這麼喊,才忽然醒悟,這是我們自己的隊伍到了,肯定是您派出的部隊喬裝成德國人在實施偷襲。於是我果斷地發出命令,讓戈都諾夫率一個連上山坡和友軍匯合,而我則留在山坡下處理善後事宜。”
“師長同志,還是您考慮得周到。”奧列格不失時機地拍着我的馬屁說,“幸好您讓我們帶上了軍旗,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要費多少的口舌才能和蓋達爾中校他們聯繫上。結果我讓戰士拿着軍旗站在山頂上一揮舞,蓋達爾中校立即就心領神會,派了一個連上了山坡。”
我看到今天參戰的指揮員都在我的指揮部裡坐着,所以忍不住問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高地上有多少部隊,是誰在指揮?”
“報告師長同志,我在高地上留三個連的兵力,指揮員是三團一營營長戈都諾夫上尉。”蓋達爾恭恭敬敬地報告說,他深怕我不知道他手下的這名指揮員,還特定解釋說,“我們獨立師在執行完斷後任務後,他曾經和您一起率部隊化裝突出了德軍的重圍。”
其實我對戈都諾夫的印象一直很深,要是沒有遇到巴斯曼諾夫的話,沒準我就讓他來擔任我的警衛營長了。不過我記得他當時只是一名中尉連長,怎麼一下就變成了上尉營長了呢。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問蓋達爾:“中校同志,我記得戈都諾夫只是一名中尉連長,他是什麼時候生的官?”
蓋達爾連忙說:“是這樣的,師長同志。我們前段時間補充了許多新兵,我和科斯嘉都覺得假如團級指揮員直接管理連隊的話,平時也許沒有什麼問題,但要等打起仗來,估計就有點忙不過來了,於是便在團和連隊之間,增設了營的建制。而戈都諾夫同志,因爲作戰勇敢,又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所以順理成章地當上了三團一營的營長。”
“很好,這樣的安排不錯。”我稱讚一句後,又吩咐蓋達爾:“剛剛在集團軍司令部裡,司令員和軍事委員已經嚴令後撤的坦克軍返回高地,你派人去通知戈都諾夫上尉,準備把陣地移交給友軍。”
“師長同志,三團一營配備用報話機,我馬上給他們發報,讓他們做好移交陣地的準備。”
“既然有報話機的話,就不用麻煩了。”我扭頭吩咐靜靜坐在那裡的拉祖梅耶娃:“少尉同志,立即給三團一營發報,說很快有友軍去他們那裡接防,讓戈都諾夫上尉做好移交陣地的準備。”拉祖梅耶娃點點頭,在翻看了桌上的小冊子後,便開始滴滴嗒嗒地發起報來。
蓋達爾想坐下,卻被我叫住了,我依舊語氣平穩地說:“蓋達爾中校,你和科斯嘉中校兩人在得知友軍的陣地丟失後,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這點值得表演。但是……”說到但是的時候,我的語氣驟然變得嚴厲起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兩個團,而且是兩個加強團的兵力,足足是高地上德國守軍的二十幾倍,可連續發起的七次衝鋒,都以失敗告終,你有沒有想過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嗎?”
蓋達爾聽到我這麼問,不禁啞口無言,過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地勢對我們不利,進攻正面太窄,山坡過於陡峭,一次無法投入太多的兵力,只能採用添油戰術,每次投入兩個連進行輪番攻擊。”
“部隊傷亡了多少人?”
蓋達爾沒想到我會在這種情況下,當着大家的面問傷亡數字,嘴角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傷亡七百多人,其中犧牲將近五百人,還有一百多人重傷。”
“蓋達爾中校,”聽到一次進攻,就有差不多兩個營被打殘了,我的語氣越發地嚴厲起來:“在戰鬥中,光靠戰士們的勇敢和大無畏的戰鬥精神是不夠,血肉之軀是擋不住子彈的,要講究一個戰術。
既然進攻的正面太窄,就不應該採用那麼密集的進攻隊形,別說敵人的一顆炮彈可以炸死炸傷我們十幾個人,就算衝鋒槍、步槍的射擊,也幾乎不會落空。部隊應該以班爲單位向前衝鋒,一個班衝鋒的時候,另外一個班爲他們提供火力掩護;等先頭班佔據一個有利位置,用火力壓制敵人的時候,後面的部隊再往前衝。就這樣交替掩護着,一步步地向敵人的陣地接近,既可以減少傷亡,同時也能有效地消滅敵人。”
“可是我們沒有重火力,對山頂的敵人進行壓制啊!”蓋達爾哭喪着臉爲自己辯解着。
對於他的辯解,我不滿地反問道:“迫擊炮呢?莫羅佐夫上尉的迫擊炮,不是爲衝鋒的部隊提供了火力支援,一直在壓制山坡上的德軍火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