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擊進行二十分鐘後,我衝着坐在對面的阿赫羅梅耶夫說:“參謀長同志,炮擊進行得差不多了,給莫羅佐夫上尉打電話,讓炮兵營停止射擊,給榴彈炮分隊省點炮彈,留到以後教訓德國人的大部隊時再說吧。”
阿赫羅梅耶夫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電話就給莫羅佐夫打電話,轉述我的命令:“莫羅佐夫上尉嗎?我是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師長命令,榴彈炮分隊立即停止射擊。”
聽到阿赫羅梅耶夫打完電話,我又吩咐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立即和三團代理團長戈都諾夫上尉聯繫,等炮擊停止後,立即組織部隊發起對高地的進攻,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陣地給我奪回來。”
一系列的命令有條不紊地下達以後,我就坐在桌邊叮囑面前的地圖,耐心地等待着反擊的結果。基裡洛夫顯然沒有我沉得住氣,他坐了一會兒就按捺不住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揹着手在指揮部裡不停地繞着圈子。
而阿赫羅梅耶夫就要淡定得多,畢竟以前曾經他和我相處過一段時間,對我的性格有一定的瞭解,知道如果是沒有把握的話,我絕對不會表現得若無其事,所以他也一言不發地坐在我的對面,耐心地等待着三團的戰況。
五六分鐘後,拉祖梅耶娃面前的報話機有動靜,她聽了片刻後,扭頭叫我:“報告師長,是戈都諾夫上尉,他要向您彙報情況。”
聽到三團有戰果要報告,沒等我站起身來,離報話機最近的基裡洛夫已經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從拉祖梅耶娃的手裡搶過耳機和送話器,迫不及待地問道:“我是政委基裡洛夫,戈都諾夫上尉。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高地奪下來了嗎?”
既然基裡洛夫以前搶先把我的工作都做了。我也就用不着那麼急了,我慢悠悠地來到了基裡洛夫的身後,傾聽他和戈都諾夫的對話:“……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你把你剛纔說的再重複一遍。”
我聽到這裡,心裡忽然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進攻受挫了?我的猜想很快就從基裡洛夫的嘴裡得到了證實:“……什麼,你說什麼?進攻失敗了?不行。不能停止,必須繼續進攻,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陣地給我奪回來。……”
沒等基裡洛夫說完,我就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他的身體輕輕地扳了過來,並順勢從他的手裡拿過耳機和送話器。
當聽到耳機裡傳來戈都諾夫略帶慌亂的聲音,我鐵青着臉對着送話器問道:“戈都諾夫上尉,你的部隊什麼時候可以整頓完畢,重新對高地發起攻擊?”
戈都諾夫遲疑了片刻,隨後用不確定的口吻回答道:“報告師長。可能最快都要半個小時以後才能再次發起進攻。”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可沒有時間再等你半個小時。”說完這話,我忽然想到霍魯紹夫的部隊。這時候應該差不多也到了高地南坡,連忙又問了句,“二團一營到了沒有?”
“霍魯紹夫的部隊已經到了,上尉就在我的身邊,您要和他講話嗎?”
“把耳機和送話器交給霍魯紹夫。”我面無表情地對戈都諾夫下達着命令。
不一會兒,耳機裡就傳出了霍魯紹夫的聲音:“師長同志,我是霍魯紹夫,我聽候您的命令,不知道您有什麼指示?”
“你帶了多少飛雷炮?”我開門見山地問道。
“報告師長。我出發時,莫羅佐夫上尉給了我二十個發射器。另外還有一百個炸藥包。”
“二十個發射器,還有一百個炸藥包?”聽到這麼多的數量。還把我嚇了一跳,就算一個發射器只配備兩個人的話,也是四十人,炮兵營一下就抽調這麼多人去參加戰鬥,要是有傷亡的,就得不償失了,我連忙又問:“那莫羅佐夫給你派了多少人啊?”
“派了五名戰士。”
“什麼,就派了五名戰士?”聽到霍魯紹夫這麼說,我心裡便開始大罵莫羅佐夫真是不靠譜,二十個發射器,居然就只派了五名戰士。“那麼多的發射器,你們打算怎麼操作啊?”
“師長同志,五個人我都嫌多了。這飛雷炮的操作難度,就和過新年放焰火的難道差不多,我們營的戰士幾乎都會用。”
我聽他說完,懸着的心總算放進了肚子裡,我也是當局者迷,這飛雷炮本來的準頭就差,由炮兵和普通的步兵來操作,效果都差不多。我鬆口氣後,吩咐霍魯紹夫:“上尉同志,我現在命令你,等所有的炸藥包都打出去後,就立即率領部隊向高地發起進攻。”
“是,明白了。”霍魯紹夫在回答我以後,又試探地問;“師長,那戈都諾夫上尉的部隊怎麼辦?”
聽他提到戈都諾夫的名字,我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鼻子裡哼了一聲後,吩咐他:“讓戈都諾夫抓緊時間整頓部隊,在你們攻佔被德軍佔領的陣地後,再上去接替高地的防禦。”
放下耳機和送話器後,我扭頭對基裡洛夫還有離得更遠一點的阿赫羅梅耶夫說道:“走吧,政委、參謀長,我們都到山坡頂上去看看我們的部隊是如何收復高地的。”當兩人都走到我身邊時,那個一直充當着看客的飛行員波普科夫上尉,也一副躍躍欲試地樣子問道:“上校同志,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上尉同志,既然您有這個興趣,那麼就一起來吧!”知道高地的南坡下已經佈置好了飛雷炮,我對奪回107.5高地已經不抱任何的懷疑,所以巴不得有更多的人和我一起去分享這個即將到來的勝利。
看着我們要到山坡頂上去觀戰,負責警衛的巴斯曼諾夫上尉連忙跑到外面,去叫了十幾名警衛連的戰士過來,跟着我們的後面往山坡上走去。
我們一行人來到山頂時。正好趕上飛雷炮開火。我從望遠鏡裡看到山坡下一連串的火光閃過以後,一大堆隱約可見的黑點,從山腳飛去直往山坡頂上落去。片刻之後。山坡頂上就騰起大片的火光的硝煙,接着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巨響。在火光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的殘肢斷臂飛上了天空,可見這炸藥包的威力是多麼地驚人。
短暫的停頓後,山坡腳下的飛雷炮又發射了一輪。炸藥包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這個山頭,照進了我們每個人的眼睛。這時,阿赫羅梅耶夫走到我的身邊,低聲地提醒我:“師長同志,飛雷炮的這兩輪射擊。效果看來不錯。您看,我們是不是讓二團一營停止射擊,直接對高地發起進攻?”
我放下望遠鏡望着他,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他的提議:“參謀長同志,德國人是很狡猾的,剛剛進行了二十分鐘的炮火準備,可他們在炮火中並沒有被消耗中,但三團一發起進攻,他們馬上就從藏身的地方鑽出來。用強大的火力打退了我們的進攻。”
“可是,師長同志。”阿赫羅梅耶夫望着遠處硝煙滾滾的高地,擔憂地說:“假如德國人再次隱蔽起來的話。我們就算把剩下的炸藥包全扔上去,也奈何不了他們啊?”
我不以爲然地說道:“參謀長同志,你就別瞎操心了。這麼多的炸藥包扔上去,就算炸不死他們,爆炸的衝擊波也會把他們都震死。你就靜下心來,看看我們的部隊是如何收復高地的吧。”
霍魯紹夫的手下雖然都是步兵,但他們操作飛雷炮的技術,一點都不比莫羅佐夫手下的炮手們差,剩下了幾十個炸藥包。都在短短的兩分鐘全部打完。沒等山坡上的硝煙散盡,山腳下早已蓄勢待發的部隊。就朝着坡頂發起了衝鋒。
在煙霧繚繞的山坡頂上,不僅看不到人活動的跡象。也聽不到一聲還擊的槍聲。直到我們的戰士衝到了山腰,還不見一點動靜。雖然陣地上一片寂靜,但我還是爲我們的指戰員捏着一把汗,深怕山坡上倖存下了的德國兵有什麼陰謀。
正在這時,基裡洛夫走到我的身邊,驚詫地說道:“奇怪,陣地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德國人真的被我們的炸藥包全炸死了?”
雖然我心裡認爲基裡洛夫說得有道理,但還是擔心部隊在到達山坡頂上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遲疑了半天才說:“這些炸藥包的威力有多大,你我就見識過了。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也許剛纔轟炸時,就有德國兵躲在北坡,他們是想等到我們的部隊接近山頂時,再從藏身之處出來向我們開火。”
但衝在最前面的戰士離山坡頂還有十幾米時,倖存下來的德國兵開火了。除了一挺機槍和兩支衝鋒槍外,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支步槍在開火。驟然傾瀉而下的子彈,擊中了衝在最前面的幾名戰士,他們翻滾着從山坡上往下滾去,後面的戰士連忙就地臥倒,躲在彈坑裡和坡頂的敵人展開了對射。
雖然德軍居高臨下的地形非常有利,但他們的人數太少,再加上我手下的指戰員的技戰術水平不差,懂得利用地形交替掩護着向前躍進,所以形勢很快就向着有利於我軍的方向發展。當那挺機槍被手榴彈炸掉後,我們的戰士迅速地從隱蔽的彈坑裡躍出,向山坡頂上衝去。
看到這裡,我放下望遠鏡,吁了一口氣,對周圍還在觀戰的人說道:“走吧,這裡沒啥可看的了。最多再過幾分鐘,霍魯紹夫上尉的部隊就可以完全地佔領高地。我們回指揮部去,等着霍魯紹夫同志向我們報捷吧。”
我們剛走進指揮部,聽到動靜的拉祖梅耶娃就從座位上站起來,面帶笑容地向我報喜:“報告師長,剛剛接到霍魯紹夫上尉打來的電話,說他們已經成功地收復了107.5高地。”
聽到這個喜訊,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阿赫羅梅耶夫這個參謀長不等我開口,搶先吩咐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您立即給集團軍司令部發報。就說我們的部隊,已經成功地收復了107.5高地。”
拉祖梅耶娃給集團軍司令部發完電報後,又擡頭向我請示:“師長同志。您看您是否需要和霍魯紹夫上尉講幾句?”
我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就是不和他聯繫,他也知道我會說什麼。你馬上和他聯繫,命令他立即將陣地移交給三團後,便率領部隊原路返回。”
我回到桌邊時,阿赫羅梅耶夫把桌上的地圖往我的面前推了推,有些爲難地說道:“師長同志,您看看,這個17.5高地的北坡地勢平緩。易攻難守;而南坡這邊的情況正好相反,地勢陡峭,易守難攻。我覺得這兩次收復高地的戰鬥,我們之所以能取勝,其實是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在內的。如果佔據陣地的不是德軍的小部隊,而是大部隊的話,就算我們付出慘痛的代價,也不見得能奪回陣地。”
對於他的話,我心裡非常贊同,點過頭以後。我擡頭問他:“參謀長同志,你有什麼樣的好辦法?”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他,阿赫羅梅耶夫一點都不怯場地說:“我覺得還是應該像一團陣地那樣。在工事方面多下功夫。只要我們在北坡的戰壕裡多挖防炮洞,南坡修幾個藏兵洞,這樣一來,我們守住高地的希望就大得多了。”
等他說完自己的看法,我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扭頭問基裡洛夫:“政委同志,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基裡洛夫正盯着地圖在看,聽到我的問話,連忙擺擺手說:“我沒啥意見。就按照參謀長說的辦吧。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就能更好地擋住敵人的進攻。”
正說着話。拉祖梅耶娃又走到我的身邊,將一份電報遞給了我。同時說道:“師長同志,這是集團軍司令員給您的電報。”
我拿起一看,只見上面的內容簡單明確:“明天傍晚,把師的指揮權移交給基裡洛夫和師參謀長,你隨司令部派出的人員返回,一同參與反擊的指揮。”
基裡洛夫見我又接到了一份電報,擔心我又挨崔可夫的批評,所以他和阿赫羅梅耶夫都一臉擔憂地望着我,同時還關切地問;“奧夏寧娜同志,您沒事吧?”
“我沒事。”我邊說邊將電報遞到了他的面前,“司令員讓我在明天傍晚時分,把師的指揮權移交給你們兩人,並讓我隨司令部的來人返回城裡,去參加反擊戰的指揮。”說到這裡,我又扭頭對站在一旁的波普科夫說,“上尉同志,委屈您在我們這裡多待一天,等明天傍晚我把您送到城裡去。”
基裡洛夫在看完電報後,有些擔憂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您說司令員爲什麼要讓您交出指揮權呢,難道是要把您調到另外的部隊去?”
基裡洛夫的分析讓我的心裡咯噔一下,他說得還是真有道理,這種可能一點都不能排除。我好不容易在馬馬耶夫崗上見到了建功立業的希望,要是崔可夫就這樣把我調走的話,我可就前功盡棄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明晚我見到崔可夫時,一定要和他好好地談談,爭取讓他放我回獨立師來繼續主持大局。
天亮以後,德軍的進攻又開始了。
不過吃了虧的德軍不敢再發起地面進攻,只能採取對我師的防區進行不停地炮擊,和不間斷的空襲,對我們實施進行火力壓制。
好容易捱到了傍晚,敵人才停止對馬馬耶夫崗和107.5高地的炮擊和轟炸。我也將師的指揮權向基裡洛夫和阿赫羅梅耶夫進行了移交。
移交工作剛結束,一名戴着大檐帽的軍官便在巴斯曼諾夫的引導下,走進了指揮部。軍官進來後,徑直地走到了基裡洛夫的面前,擡手向他敬禮後,禮貌地說道:“您好啊,基裡洛夫同志,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基裡洛夫和他熱情握手時問道:“您好,魏茵魯布中校,很高興見到您。您是奉命來接奧夏寧娜上校的吧?”
“是的。”
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覆後,基裡洛夫走到我的身旁,擡手向魏茵魯布中校介紹說:“中校同志,我來向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獨立師的師長奧夏寧娜上校。”隨後又爲我介紹這位中校,“奧夏寧娜同志,這位中校是集團軍裝甲部隊的副司令員魏茵魯布中校,他是奉命來接您的。”
魏茵魯布等基裡洛夫介紹完畢後,走到我的面前,擡手向我敬了個禮,客套地說:“您好,奧夏寧娜上校。我是魏茵魯布中校,因爲熟悉城市裡的道路,所以司令員同志指派我來接您到司令部去。”
我還禮後,用同樣客套的語氣問道:“中校同志,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魏茵魯布擡手看了看錶,搖搖頭說:“現在還不行,奧夏寧娜同志。這時候還有不少的敵機在空中盤旋,我來的時候,就曾經遭到過轟炸。爲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們還是等天黑以後再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