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隱蔽在道路兩側的坦克部隊在開火,拖拉機廠廠區裡的反坦克炮兵營,也不顧敵人猛烈的炮火壓制,向着街道上亂成一團的德軍坦克開火。
剩下的坦克因混亂而被堵在街上,成爲我軍坦克手和反坦克炮兵手射擊的目標。中彈起火的坦克越來越多,敵人的坦克手慌亂地從冒着濃煙的車身裡鑽出來,向來的方向跑去。而那些提前下車伴隨坦克進的步兵,則在試圖繞過坦克時,被不斷落下的炮彈或者車身內殉爆的彈藥所產生的彈片擊中,不一會兒的功夫,德軍坦克的附近就倒下了一片屍體。
幾輛僥倖逃脫打擊的坦克,終於成功地在滿是燃燒着的坦克殘骸的街道上調了頭,開足馬力就朝着來得方向猛衝過去。一些離得近的士兵,因爲躲閃不及立即就被坦克撞倒並碾在了履帶之下,後面的士兵慌忙閃到路邊,爲發狂的坦克讓出一條通道來。
那幾輛坦克直逃到進攻隊列的後方,和停在後面的裝甲車卡車匯合後才停了下來。而失去了坦克掩護的步兵,則小心翼翼地繞過燃燒的坦克,彎着腰小心翼翼地沿街道向前行進。走出不到一百米,走在最前面的尖兵中間忽然騰起了一團火光,幾名士兵在硝煙中倒地不起,看來他們是踩上了地雷。
跟在後面的士兵見前面的尖兵踏上了地雷,連忙臥倒在地。過了一會兒,有幾個膽大的士兵爬了起來,戰戰兢兢地上去搶救倒地的戰友。走在前面的德軍步兵因爲街道上的地雷。不得不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可後面的士兵看不到。還是源源不斷地繞過那些燃燒的坦克,朝前面涌過來。
看着在街道上越聚越多的德國兵,我忍不住朝拖拉機廠門口的方向望了望,看兩地之間的距離超過了八百米,那些隱蔽在廠門前坦克下的火力點就算全部開火,也只能打倒不多的一些士兵,剩下的人就會因警覺而在街道左右的廢墟里隱蔽起來,接下來的仗就不太好打了。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禁對克雷洛夫又多了幾分佩服,他估計早就想到敵人的坦克被擊退後,步兵會因爲我軍所埋設的地雷所困,當敵人云集在街道上的時候,再用伏爾加河東岸的火箭炮對這個地段進行炮火覆蓋,這樣就能給予敵人重大殺傷。
我剛想到計劃中對敵軍的炮火覆蓋,天空中就傳來了火箭彈那種特有的嘯聲,接着幾十枚拖着長長焰尾的火箭彈,就一頭扎進了德軍密集的街道上。剛剛還人頭攢動地地方,頃刻間便變成了一片火海。火焰足足竄起七八米高,從東到西。形成了一道火牆。爆炸的氣浪將德軍的坦克殘骸和士兵高高地拋向了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只不過拋起時是坦克殘骸和士兵,落下來就變成了殘破不堪的廢鐵零件和殘肢斷體。
當硝煙散去,我環視這條街道,除了德軍來的西側入口處停着的坦克和裝甲車,中間地段的和東側出口,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生物。那些被擊毀的坦克殘骸,此刻幾乎都變成了七零八落的零部件,而在密密麻麻大小不等的彈坑周圍,躺滿了德軍殘缺不全的屍體。
看到我軍火箭炮的一次齊射,就取得了這麼大的戰果,崔可夫不由咧嘴直樂。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興奮地說道:“奧夏寧娜,看到了嗎?我們炮兵的一次齊射,差不多就幹掉了德軍上千人。只要再照這個樣子來上兩次,德軍的這個步兵師就會被我徹底打殘了。”
我剛想說幾句的時候,忽然聽到樓下有人在大聲地喊我。我循聲走到了斷裂的樓梯旁,俯下身子向下望去,見是我的警衛營長巴斯曼諾夫,我趕緊問道:“上尉同志,有什麼事嗎?”
巴斯曼諾夫仰頭衝我喊道:“師長同志,集團軍軍事委員有事情找您和司令員同志,讓你們馬上回去一趟。”
我扭頭剛想把巴斯曼諾夫的話轉述給崔可夫的時候,發現他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很明顯他已經聽到了巴斯曼諾夫所說的話。“見鬼,這個時候會有什麼急事。”崔可夫嘴裡嘟囔着,又舉起望遠鏡朝遠處望了一眼後,這纔有些不甘心地對我說:“走吧,我們回指揮部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見到我和崔可夫要下樓,在樓下擔任着警戒的幾名警衛戰士趕緊跑過來,幫着我們艱難地從斷裂的樓梯下到地面。
我們一走進指揮部,崔可夫就迫不及待地衝着坐在桌邊的古羅夫叫道:“喂,我說,軍事委員同志,您這麼急叫我回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古羅夫一邊將一張電報紙塞進崔可夫的手裡,同時好奇地問:“司令員同志,我剛剛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挺大的,是進攻拖拉機廠的德軍遭到我們的炮火攔截了嗎?”
崔可夫把電報拿到眼前,邊看邊點頭說:“敵人的坦克部隊前進到別雷上校他們埋伏的地段時,遭到了我軍坦克和廠區內反坦克炮的打擊,頓時陷入了混亂。而那些失去坦克掩護的步兵,又被我們佈置的雷區擋住了去路,當他們越聚越多的時候,我們的火箭炮團來了次齊射,一下就將街道上的上千德國人全部消滅了。”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下來,片刻之後吃驚地說:“什麼,葉廖緬科司令員要到城裡來?”
“是的,司令員同志。”古羅夫得知我軍取得的戰果時,臉上剛露出一點笑意,聽崔可夫這麼一問,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接口說道:“是啊,也不知道葉廖緬科將軍是怎麼想的,城裡的情況這麼危險,他作爲方面軍司令員,不留在東岸指揮部隊。卻要到城裡來冒險。”
“軍事委員同志。要想辦法阻止他才行。”崔可夫表情嚴肅地說:“城裡到處都打成了一鍋粥。很多地方是敵我雙方反覆爭奪的要點。也許一分鐘前還是我軍手裡,一分鐘之後又被敵人奪取了。我們不能讓葉廖緬科同志到城裡來冒險,作爲方面軍的最高指揮員,他沒有權利離開自己的指揮崗位。”
古羅夫嘆了口氣,遺憾地說:“晚了,司令員同志。在接到電報以後,我就給方面軍司令部回了電報,簡單地介紹了城內的情況。懇請葉廖緬科將軍取消這次的行程。給我回電報的是方面軍軍事委員赫魯曉夫同志,他說葉廖緬科將軍在發完電報後,就已經動身出發了。他這次到城裡來,除了視察我們的防禦陣地外,也是特地來聽取我們近兩日的戰況彙報的。”
“要想個辦法攔住他,爲了他的安全着想,絕對不能讓他到我們的指揮部來。”崔可夫說到這裡,環顧了一下四周後,好奇地問道:“若盧傑夫他們幾個師級指揮員呢?”
我剛剛進門時,就覺得指揮部和我們出去時有區別。但光顧着聽崔可夫和古羅夫說話,根本就沒發現原來擠得滿當當的指揮部。此刻居然只剩下了幾名報務員和古羅夫。
“戰士們在不遠處新挖了幾個掩蔽部,克雷洛夫參謀長帶他們各自的新指揮所去了。”簡短地解釋完指揮部里人少的原因後,古羅夫又把話題扯到了葉廖緬科的身上:“司令員同志,您有什麼好辦法,可以不讓葉廖緬科將軍不到我們的指揮部來嗎?”
“辦法是有的。”崔可夫說到這裡,忽然扭頭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了。”
“交給我?”聽崔可夫這麼說,我有些慌亂地反問道:“司令員同志,我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葉廖緬科司令員到這裡來呢?”
“很簡單。”崔可夫對如何應付葉廖緬科早就胸有成竹,所以語氣平緩地對我說:“你代表我們集團軍領導到碼頭去接葉廖緬科司令員。接到人以後,你把他帶到你的師指揮部。至於彙報的事情,反正這兩天你也一直待在指揮部裡,對戰況也不陌生。”說到這裡,他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一疊紙,翻看了一下後遞給了我,“這是詳細的戰報,你可以在你的指揮部裡讀給葉廖緬科司令員聽。”
這兩天待在崔可夫的司令部裡,是我到達斯大林格勒以後,最擔驚受怕的兩天兩夜,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良機,我自然也不會浪費,所以我連忙答應一聲:“請司令員同志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說完,伸出雙手接過崔可夫遞過來的戰報,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公文包。
崔可夫等我把文件放進了公文包,這才關切地問:“奧夏寧娜同志,從這裡去碼頭的路上不太安全,是否需要我派幾名戰士護送你過去?”
“不用了,司令員同志。”我想到剛纔叫我們的巴斯曼諾夫,見他除了身上的衣服髒了點以外,整個人是毫髮未損,估計我帶來的警衛排還能剩下幾個人,足以保護我在路上的安全,所以便委婉地拒絕了崔可夫的好意:“現在這裡的戰鬥很激烈,每一名戰士都是寶貴,用不着爲了保護我的安危,而從重要的崗位抽調人手。”不過爲了讓他和古羅夫安心,我還是說明了原因,“我的警衛營長巴斯曼諾夫上尉就在外面,有他來保護我,路上的安全基本就可以得到保證。”
“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快點出發吧。”崔可夫說完這句話以後,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叮囑了一句:“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千萬別出什麼意外。”
我點了點頭,擡手向他和古羅夫行了一個軍禮後,轉身踏上臺階,走出了指揮部。巴斯曼諾夫蹲在離指揮部不遠的交通壕裡,見我從指揮部裡出來,立即迎上來,緊張地問道:“師長同志,接下來我們去什麼地方?”
“去碼頭。”我簡單地說道。
“什麼,去碼頭?”巴斯曼諾夫不解地反問道:“我們這個時候去碼頭做什麼?”
我扭頭看了看在附近走來走去的戰士,不願隨便在這些泄露我們此行的命令,於是把臉一板,對巴斯曼諾夫說:“上尉同志,你難道不知道保密條例嗎?下級指揮員能隨便向上級指揮員打聽要執行什麼任務嗎?”見他羞愧地低下了頭,我又放緩語氣問道,“警衛排還剩下多少人,讓他們跟我一起走。”
“六個,”巴斯曼諾夫趕緊回答說:“連我在內,還剩下六個人。如果您覺得人手不夠的話,我去找格拉德舍夫少校再借幾個人。”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制止了他,接着吩咐道:“帶上你的戰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