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後,崔可夫專門給我打來電話,通知我說,在斯大林格勒城下的大反攻已正式開始,我們的反攻日期仍是原定的11月20日。
聽完崔可夫的通知,雖然我在後世的歷史史料中,早已對今天所發生的戰鬥瞭如指掌,但還是要裝模作樣地問問崔可夫情況怎麼樣,否則我的淡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崔可夫也許在打電話時,就一直在等着我問他這個問題。聽到我真的問了,他立即激動地向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今天友軍的反攻情況:“……7時20分,集中在長約28公里的主要突破地段上的各種大炮和迫擊炮進入戰鬥準備。7時30分,傳來開火的命令。3500門大炮和迫擊炮將一噸噸的鋼鐵和炸藥拋向敵人的陣地。破壞射擊進行了一小時後,壓制射擊又進行了20分鐘。
奧夏寧娜,你知道嗎?這可是在偉大的衛國戰爭中,我軍第一次實施這樣強大的炮火突擊。我們的這次炮火突擊給敵人造成重大損失,使他們變得驚慌失措。
8時50分,西南方面軍的坦克第5集團軍和第21集團軍的步兵和坦克,以及頓河方面軍的第65集↗團軍的突擊集羣同時轉入了進攻。
坦克第5集團軍的快速集羣(坦克第1和第26軍)和第21集團軍的坦克第4軍,在中午時分,就順利地突破了德軍的戰術防禦,並前出到戰役地區
。我軍突破敵人的抵抗,進攻正在順利地發展着。戰鬥已在敵防禦縱深展開。”
當我把崔可夫所說的話。轉述給其他幾名指揮員以後。大家都激動了起來。一向沉穩的基裡洛夫居然出人意料地建議說:“奧夏寧娜同志,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重要日子,不如我們喝點酒慶賀一下吧?”
我疑惑地看着基裡洛夫,詫異地問道:“政委同志,要知道我們明天還要指揮打仗,難道您不擔心喝酒會耽誤正事嗎?”
基裡洛夫笑着回答說:“沒事的,奧夏寧娜同志,我們就喝一點點。不會耽誤正事的。”說着他走到了牆邊,掀起牆上掛着的地圖,變戲法似的從後面掏出一個扁扁的不鏽鋼酒壺來。看到他的這個舉動,我真是哭笑不得,他是什麼時候把酒壺藏在地圖後面的,我還真不知道。
基裡洛夫拿着酒壺走回到我們的面前,擰開蓋子後,將酒壺高高舉起,大聲地說道:“爲了偉大的反攻!”說完,一仰頭就喝了一口。喝完後。他吧唧了幾下嘴,將酒壺遞給了我。同時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您也來一口。”
雖然我不想喝酒,但盛情難卻,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拒絕的話,會讓基裡洛夫下不來臺,所以我接過酒壺,也學着基裡洛夫的樣子,高高舉起,同時大聲地說:“爲了我們的勝利!”隨後湊近嘴巴,輕輕地抿了一小口,便將酒壺遞給了旁邊的班臺萊耶夫。
等指揮部裡包括巴斯曼諾夫少校、拉祖梅耶娃中尉在內的所有人都喝過一輪後,基裡洛夫把酒壺收了起來,接着我們幾個指揮員又圍着桌子坐下,聊起正事來。
班臺萊耶夫首先開口問道:“師長同志,既然今天德國人被頓河方面軍和西南方面軍的同志打得這麼慘,那麼,我認爲他們明天來進攻馬馬耶夫崗的可能性不大,我們是不是應該調整一下發動反攻的時間?”
我緩緩地搖搖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不行,反攻的時間不能更改,還是明天中午十二點先對敵人進行炮擊後,再發動反擊。”
“爲什麼呢?”班臺萊耶夫有些不服氣地問道。
“副師長同志,我不同意更改進攻時間的理由很簡單。”我知道班臺萊耶夫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要把原因對他說清楚了,他是能夠理解我,“因爲明天德軍還將對我們的馬馬耶夫崗發起進攻。”
我的話一出口,立即引起了一片驚呼。謝爾比納政委代表其他人問我:“副司令員同志,如果按照崔可夫司令員所說的,德軍的部隊被我們的炮火突擊打得暈頭轉向,估計他們現在建制已亂,本身都是自顧不暇,根本分不出足夠的兵力,來對付我們的馬馬耶夫崗吧?”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隨後壓低嗓音謹慎地說,“您是不是有點太過於緊張了?”
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的未知數,而對我來說,卻是早已發生的歷史。蘇軍兩個方面軍在今天所發動的反攻,雖然聲勢浩大,但由於沒有讓德軍的第6集團軍感受到直接的威脅,因此保盧斯還以爲我軍的這次反攻,會和以往的那些反攻一樣,最後以失敗告終,所以在晚上18時,他還給城裡的德軍部隊發通知,讓他們做好第二天的進攻準備。
而德軍b集團軍羣司令官馮.魏克斯男爵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妙,他在22時給保盧斯發去了新的命令:“鑑於羅馬尼亞第3集團軍正面出現的局勢,迫使我們採取堅決的措施,以便迅速騰出兵力來掩護第6集團軍的翼側,並保證利哈亞(卡緬斯克—沙赫京斯基以南)、奇爾河地段鐵路沿線的安全(集團軍靠它進行補給)
。爲此,我命令:
1.立即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的一切進攻作戰,各偵察分隊的行動除外。這些分隊的情報對於組織防禦是必不可少的。
2.第6集團軍立即從所屬編成中抽出2個摩托化兵團、1個步兵師,並儘可能再抽出1個輔助摩托化兵團,將這些部隊歸屬坦克第14軍司令部;此外,還要抽出儘可能多的反坦克器,並將這些集團梯次集結在你部左翼。以便向西北或向西實施突擊。”
不過保盧斯在接到這個命令後。根本沒有當一回事。甚至都沒有向自己的部下進行傳達,他還在考慮着第二天如何在進攻斯大林格勒的戰鬥中,取得更大的戰果,壓根不知道他們的末日已經悄然來臨。
我很熟悉這段歷史,所以才能果斷地做出不更改反攻時間的決定,可要說服自己的這些部下,卻讓我有些犯難了。畢竟很多事情是正在進行或尚未發生的,別說我一個小小的師長。就算集團軍司令員崔可夫,甚至方面軍司令員葉廖緬科都不見得知道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比他們都先知道呢?
猶豫再三,最後我只好推出條例來當擋箭牌,我把臉一板,表情嚴肅地說道:“謝爾比納政委,您在軍隊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您不知道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只能執行的嗎?”
聽到我這麼一說。所有的人都乖乖地閉上了嘴,再也沒人提更改反攻時間的事情了。
一夜過去了。
外面的濃霧尚未散去。德軍對馬馬耶夫崗和107.5高地的進攻便開始了。
看到戰局如我判斷的那樣,整個指揮部都都沉寂了下來,幾名指揮員都站在我的身邊,學着我的樣子,仰頭望着牆上掛着的地圖。
我聽見謝爾比納低聲地對誰在說:“副司令員同志的判斷真是準確,德國人果然發起了進攻。幸好我們現在是依託工事抵抗德軍的進攻,如果離開陣地去和敵人在開闊地上打野戰,我們的部隊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接着我聽到班臺萊耶夫在說:“現在外面的霧太大,我們的空軍根本無法出動,就算出動坦克營掩護步兵發起衝鋒,所取得的戰果也會非常有限。”
我沒有理睬班臺萊耶夫和謝爾比納,而是扭頭喊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
阿赫羅梅耶夫連忙來到了我的身邊,低聲地詢問道:“師長同志,您有什麼指示?”
我簡短地吩咐道:“你給奧列格中校打個電話,問問他們那裡的情況如何了?”
阿赫羅梅耶夫去打電話的時候,基裡洛夫湊近我身邊,低聲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您爲什麼只讓參謀長問二團的情況,而順便問問四團的情況,難道您一點都不擔心蓋達爾中校他們嗎?”
“政委同志,您就放心吧。”我輕描淡寫地安慰他說:“四團所堅守的北面高地,有較爲完善的防禦體系,德軍想攻下來是很困難的。而二團堅守的107.5高地情況就不一樣了。那裡由於缺乏堅固的工事,陣地上的部隊一直是在和敵人拼消耗,到目前爲止,已有數千名指戰員犧牲在這個高地上了。在勝利即將來臨的時候,我們絕對不能把這塊滲透了烈士們獻血的土地讓給德國人。”
基裡洛夫聽完我的一番話,在沉默片刻後,主動向我提出:“奧夏寧娜同志,既然是這樣,不然早點把三團的部隊派過去,一旦二團的陣地出現了危急,他們就能及時地頂上去
。”
我想到外面的濃霧尚未散去,部隊在調動過程中,肯定不會遭到德軍的空襲,所以很乾脆地同意了基裡洛夫的提議,接着扭頭吩咐坐在牆邊的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立即和三團的科斯嘉中校聯繫,讓他的部隊提前向107.5高地的後側運動。”
我剛下達完調動部隊的命令,阿赫羅梅耶夫便在桌邊拿着話筒喊我:“師長同志,是崔可夫司令員打來的電話。”
聽說是崔可夫打來的電話,我連忙一個箭步衝到了桌邊,接過了他手裡的電話,對着話筒禮貌地說道:“您好,司令員同志,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聽筒裡傳出了崔可夫的聲音,他笑呵呵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德國人現在是不是正在對你的陣地發起了進攻啊?”
“是的,司令員同志。德軍正在同時進攻四團的北面高地,和二團堅守的107.5高地。”我在彙報完情況後,爲了讓崔可夫安心,特地向他說明:“不過我們有信心守住陣地,等待着反攻時刻的到來!”
聽我提到反攻,崔可夫不禁嘆了口氣,語氣中充滿遺憾地說道:“本來我們的進攻時間是在清晨七點整,可惜因爲這該死的大霧,炮兵觀測員什麼都看不到,所以進行炮火準備的時間不得不推遲。”
我擡手看了看錶,見指針已經指向了八點,便隨口問道:“司令員同志,您知道我們的炮火準備打算推遲到什麼時間?”
崔可夫可能也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這纔回答我說:“我估計進攻前的炮火準備,應該在八點半左右開始,那時候,外面的濃霧差不多消散了。”
結束了和崔可夫的通話後,我擡頭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你和奧列格中校通過話了,他們那裡的情況如何?”
阿赫羅梅耶夫搖搖頭,一臉憂色地回答說:“師長同志,情況很糟糕。德軍對107.5高地的炮擊結束後,上千的步兵在十幾輛坦克和幾十輛裝甲車的掩護下,正在向高地發起猛攻。二團雖然打得很頑強,但已有一部隊敵人衝進了我們的山腰陣地,正在和我們的指戰員進行白刃戰,奧列格中校已經讓一營長霍魯紹夫上尉帶着預備隊前去增援了。”
“師長同志,”班臺萊耶夫聽完阿赫羅梅耶夫的彙報,立即提醒我說:“要立即派增援部隊過去,千萬不能讓敵人佔領107.5高地,否則我們就會很被動了。”
我等班臺萊耶夫說完,沒有表態,而是扭頭問遠處的拉祖梅耶娃:“中尉同志,三團的部隊現在出發沒有?”
“報告師長,”拉祖梅耶娃站起身來回答說:“三團長科斯嘉中校在接到命令後,立即命令戈都諾夫少校率領三營,乘車趕往了107.5高地,估計他們在幾分鐘以後就能到達指定的位置。”
聽說三團的增援部隊已派出,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班臺萊耶夫說:“只要三營能及時地趕到107.5高地,那麼德國人就休想從我們的手裡把陣地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