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特科夫在完全領悟了我的作戰理念後,出人意料地向我提出了一個建議:“軍長同志,既然我們在白天的防禦中,取得了不小的戰果,但也不能掉以輕心,除了加強現有的防禦地區外,還應當派出部隊到敵人的後面去建立登陸場。”
“登陸場?”我聽到這個單詞時,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說維特科夫今天沒喝酒,怎麼說起胡話來了?我們的前面既沒有河流更沒有海洋,建立“登陸場”,又從何說起呢?
也許是維特科夫從我的眼中看出了我的疑惑,連忙向我解釋說:“我所說的‘登陸場’和您所想象的登陸場不一樣。我軍每次進攻前,都會先進行廣泛的滲透活動,由一些小分隊和偵察小組滲入到敵人的防禦陣地中去。”說起這事兒時,維特科夫的臉上充滿了自豪,“我們的這種戰術,還沒有誰能趕上我們呢。即使敵人的防守再嚴密,我們都能巧妙地滲入進去,並很快地挖了掩體。這種滲透技巧是最令德國人頭疼不已的,整個過程幾乎沒有聲音,一槍不發的。哪怕整個夜晚他們的哨兵都機警地睜大眼睛警戒着,但到第二天早晨,他們就會發現在自己的防線附近,出現了整隊全副武裝的我軍小分隊,甚至還挖好了掩體。這種滲透戰術,我們使用了幾百次,取得了重大的戰果。”
我聽完他的這番話以後,用懷疑的口吻問道:“這種滲透戰術,真的這麼有效嗎?”
“可不。效果真的是太好了。”維特科夫情緒高昂地繼續說道:“我們大兵團作戰的特點。就是無論在什麼地方。不管什麼時間,都要事先建立登陸場,以作爲接下來進攻的據點。我們所控制的‘登陸場’,對德軍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如果他們忽略這些登陸場,或者沒有及時地清除這些登陸場的話,他們就會爲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我們的登陸場,初建的時候也許規模很小。看起來幾乎對德國人沒有什麼危害。但只要給我們少許的時間,我們就能把它變成一個對德軍危害很大的陣地,成爲一個難以攻克的據點。天黑時,我們的一個步兵連佔領的登陸場,到第二天早晨兵力至少要擴大到一個團,再給我們一個夜晚的時間,就會變成一個裝備了重武器的堅固據點,它可以具備所需要的一切,使它達到幾乎堅不可摧的程度。”
我耐心地聽着維特科夫的講解,心中暗自琢磨。他所說的這種“登陸場”,可能就是我所瞭解的那種“坑道迫近作業”戰術吧。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朝旁邊的基裡洛夫望了一眼,想責怪他爲什麼有這麼好的戰術,卻一直沒有告訴過我。但看到他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立即便明白自己的錯怪他了,畢竟在斯大林格勒戰役前,他從事的還是文職工作,說不定他也壓根不知道我軍還有這種戰術。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隨後好奇地問維特科夫:“參謀長同志,聽您這麼說,我們的這種‘登陸場’簡直是無懈可擊,難道德國人就沒有對付的措施嗎?”
維特科夫聽我這麼問,有些尷尬地回答說:“德國人吃過幾次虧以後,也學的聰明起來。他們只要發現我們正在建立登陸場,或者正在建立前進陣地,就會立即集中優勢的兵力,發起猛烈地進攻。因爲他們明白,遲緩一個小時,進攻就有可能受到挫折,遲緩兩個小時就定然會受到挫折,遲緩一天就會給他們帶來毀滅性的大災難。所以,他們只要一發現我軍的登陸場,哪怕只有一個步兵排或者一輛坦克,也會立即發起進攻。他們要在我們立足未穩,好對付的時候,還沒有時間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時,在我們的重武器還沒運動的時候,果斷地發起進攻,因爲他們明白,一旦浪費了時間的話,就意味着失敗,只有果斷而及時的行動才能化解他們的危機。”
聽完維特科夫對“登陸場”的介紹,我略微考慮了一下,覺得可以派戈都諾夫的部隊去試試,拿下敵人的陣地我不敢奢望,只希望他能率部在德軍第11裝甲師的後方,牽制敵人一部分力量,是他們不能全力進攻波洛伊城,讓我們能有足夠的時間來完善防禦工事。於是便開始發號施令:“參謀長,記錄我的命令:戈都諾夫團的兩個突擊工兵營撤出戰鬥後,趁夜色向托克馬克方向運動,尋找合適的地域構築‘登陸場’,以達到牽制德軍並促使他們分兵的目的,爲我軍的正面防禦減輕壓力。”
維特科夫快速地記錄完我的命令後,快步地走到了報務員的身邊,命令他立即將這份命令用電報的形式發給戈都諾夫少校。
基裡洛夫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維特科夫,好奇地問我:“奧夏寧娜同志,您說說德軍的這個第11裝甲師怎麼回事?它在齊爾河畔戰役中,把我們的部隊打得狼狽不堪,可當他們遇上我們時,卻顯得那麼不堪一擊。不光有兩個步兵營被我們消滅了,甚至連最精銳的第15裝甲團,也遭到了我們的重創。”
其實基裡洛夫問的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既然他現在問起,我便斟酌着說道:“政委同志,我覺得第11裝甲師之所以會在我們的面前吃大虧,首先是他們在前期的戰鬥中減員嚴重,沒有得到及時的補充;第二,是他們得到了錯誤的情報,以爲在波洛伊地區只有我軍的小部隊,所以纔會輕敵,以至於在行軍過程中,沒有派出相應的偵察部隊,結果中了我們的第二梯隊的伏擊。
不過,就算我們連續打敗了第11裝甲師,也不能掉以輕心。要知道這個叫巴爾克的師長可不簡單啊。根據剛剛參謀長的述說。在奇爾河這一仗中。巴爾克巧妙地抓住了我軍的指揮上的漏洞,利用我軍投入戰鬥的各部隊在進攻時間上的不統一,和大量的步兵師之間沒有協調好的矛盾,從容不迫地打完我們一支部隊後再去打另外一支部隊,等到我們的進攻部隊被他們削弱到一定程度時,他們甚至還可以撤下來,再去對付我們新趕到的部隊。”
我的話剛說完,外面便隱約傳來一陣陣密集的爆炸聲。我側耳聽了一下。問同樣不知所措的維特科夫:“參謀長,給外面的觀察所打個電話,問問這爆炸聲是怎麼回事?聽起來不像炮聲,倒像是飛機扔下的炸彈在爆炸。”
維特科夫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撥打起來。電話一通,他就大聲地說道:“喂,觀察所嗎?我是軍指揮部,我問你,外面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是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他聽了一會兒。放下電話向我報告說:“軍長同志,觀察所報告。敵人出動了十幾架轟炸機,正在對第一梯隊的原有陣地進行狂轟濫炸。”
聽說德軍的空軍正在轟炸我軍的陣地,我有些慌亂起來,我緊張地問道:“第一梯隊後撤到新的陣地了嗎?”
維特科夫緩緩地搖搖頭,說道:“由於阿赫羅梅耶夫少校沒有發回最新的情報,所以我們現在無法得知第一梯隊的情況如何。”
我正在考慮是否該親自到電訊室,問問普加喬夫有沒有收到最新的戰報時,普加喬夫及時地出現在了門口。看着他手裡攥着的電報紙,我連忙大聲地問道:“少校同志,你手裡拿着的是不是阿赫羅梅耶夫少校的電報?”
“是的,軍長同志。”普加喬夫快步走到我的面前,將電報遞給了我,同時彙報說:“我們的部隊剛剛撤出了陣地,便有十幾架轟炸機對我們的陣地進行狂轟濫炸。不過由於撤退及時,德軍轟炸的是一個空陣地,沒有給我們造成什麼人員傷亡。”
聽說在阿赫羅梅耶夫的指揮下,我們的部隊及時地撤出了陣地,躲過了敵機的轟炸,我的心裡頓時踏實了許多,我把手裡的電報拿到眼前,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阿赫羅梅耶夫在電報上,除了報告剛剛普加喬夫說過的內容外,還主動向我彙報了他接下來的兵力部署情況:接防的第115團已進入陣地,而第124團則在城市的邊緣構築防禦工事。而換防下來的那兩個突擊工兵營,正在戈都諾夫少校的率領下,悄悄地朝着德軍的側後方迂迴。而第二梯隊的三個坦克營,以及一個突擊工兵營,目前正隱蔽配置於側翼,重新佈置了新的伏擊圈,準備狠狠地教訓一下即將傻乎乎衝上來的裝甲部隊。
看到阿赫羅梅耶夫的電報,我頓時喜上眉梢,心說這個阿赫羅梅耶夫這是不簡單啊,我剛讓維特科夫給戈都諾夫發了電報,讓他率部向德軍的側後方迂迴,滲入到德軍的後方去建立“登陸場”,沒想到阿赫羅梅耶夫早就安排好了。而且他還重新調整了第二梯隊的部署,讓他們再次爲德軍設下了陷阱。
基裡洛夫看完電報後,也感慨地說:“奧夏寧娜同志,別看阿赫羅梅耶夫少校這麼年輕,還真是不簡單啊。您瞧瞧他的排兵佈陣,就算那些在軍隊裡待了幾十年的高級指揮員們,也不見得比他強。”
“軍長同志,”維特科夫等基裡洛夫說完,主動向我建議說:“這位阿赫羅梅耶夫少校以前在您的手下當參謀長,如今把他調到軍指揮裡當情報處和參謀處的處長,是不是有點太屈才了?等他執行完任務回來,是否可以把他晉升爲我的副參謀長?”
雖然我知道維特科夫這麼說,是出於一片好心,但我還是擺擺手,拒絕了他的提議:“參謀長同志,阿赫羅梅耶夫少校雖然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和令人吃驚的軍事素養,但他畢竟太年輕了,還是應該在基層多鍛鍊幾年再說吧。”
聽完我的表態,維特科夫也沒再說什麼,而是再一次提醒我:“雖然我們的部隊在通往城市的道路上設下了埋伏,可還是要提高警惕。據我所知,巴爾克少將是一名非常有經驗的指揮官,他有一句名言:‘夜行軍是我們的救星!’”
我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禁一愣,隨即反問道:“參謀長,這個巴爾克師長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越聽越糊塗啊?”
“是這樣的,軍長同志。”維特科夫又耐心地爲我解釋起來:“在奇爾河戰役時,連續幾周的時間,第11裝甲師都在夜間進行轉移,並在拂曉前到達最方便的進攻位置。並在我軍出擊前,警惕性最差的時刻發起攻擊,給我們的部隊造成了重大的傷亡。雖然使用這種戰術要消耗部隊很大的精力和體力,但傷亡卻很小,因爲這種打法常常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參謀長同志,”旁邊聽了半天的基裡洛夫忍不住發表自己的看法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再次派出偵察兵,去破獲德軍的指揮官,從他們那裡瞭解到第11裝甲師的下一步行動?”
“沒用的,政委同志。”維特科夫苦着臉給基裡洛夫潑了一盆冷水:“他們的作戰命令毫無例外地都是口述的。師長於當晚定下次日的決心,會當場給團長口頭下達必要的命令。然後他回到指揮部,再同上級指揮官商討他的意圖。如獲批准,就給各團發電:‘無變化’,於是一切均按計劃行事。如有重要變化,師長即於當夜到各團去,重新下達口述命令。他在戰場上的前進陣地指揮師的行動,他的位置與實施主要突擊的部隊在一起,每天都要到團裡去好幾次。師指揮部稍靠後一點配置,在行動中一般不改變位置。指揮部負責蒐集和整理敵情材料,掌管部隊的補給,並調動加強兵力。師長和指揮部之間用無線電臺保持通信聯繫,只在少數情況下才用電話聯絡。”
聽到巴爾克如此精明老練,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要是他用這種辦法來對付我們的話,還真是防不勝防。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我考慮了許久,纔給維特科夫下令說:“參謀長,讓軍偵察營向各個方向派出攜帶有步話機的偵察部隊。一旦發現德軍的行蹤,就立即地向軍指揮部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