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軍!”林師長的冷漠,讓弗拉索夫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看到這種情形,我趕緊開口喊了林師長一聲,來爲弗拉索夫解圍。然後我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您指揮的那場平型關戰鬥。”
聽了師哲的翻譯,林師長擡起頭看着我,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但還是沒有說話。
“據有關報道說:您領導的八路軍在平型關戰鬥中,乾淨利索地消滅千餘日軍,這是抗戰以來中國軍隊的第一個大勝仗。打破了日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大大地鼓舞了抗日軍民的士氣。這場勝利,不管從軍事上還是政治上來講,都具有重大意義。我說的對吧?”
林師長點點頭,說:“不錯。”
“您有沒有覺得這次戰鬥還有很多不盡人意的地方。”
“嗯,如果戰場正面防禦的晉軍,能按事先計劃好的那樣及時出擊,我們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消滅掉更多的日寇。”
“還有呢?”聽到他的回答並不是我想聽的答案,於是我又追問了一句。
“還有?!”他皺起眉頭想了想,然後搖搖頭說:“我想不出來,您有什麼看法嗎?”
“那好,我就接着說。不過事先聲明,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僅供林師長您個人參考。”我客套了一下,然後便按照自己的思路講下去:“這次戰鬥雖然消滅上千的日寇,但是八路軍的傷亡也不小,幾乎達到了1:1的比例。據我所知,你指揮的是一一五師,大多是經過了二萬五千里長徵,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骨幹,是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部隊。但就是這樣一支部隊,在有利的地形下,用優勢兵力對日軍發起突然攻擊,雖然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同時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一場伏擊戰打出了這樣比例的傷亡,證明這次戰鬥本來就存在着許多需要改進的地方……”
“奧夏寧娜同志,不要再往下說了……”弗拉索夫突然插話了,看來他怕我的話會讓林師長感到尷尬,所以想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沒關係,將軍同志,讓她繼續說下去吧,我也想聽聽。”林師長聽完師哲的翻譯,及時地站出來爲我解了圍。
“其實造成如此大傷亡的原因是很多的。首先說說日軍,板垣師團是日軍中的甲級師團,不可否認,他們裝備精良戰鬥力強,即使是他們的輜重部隊,其戰鬥力也不容小覷。其次,八路軍的裝備差,很多戰士使用的是老掉牙的武器,彈藥也嚴重不足,一支槍裡只有幾發子彈,打完以後就不得不去和日軍拼刺刀,老爺廟的幾度易手就是個典型的例子。第三,不少的戰士打仗想當然,用老經驗套新情況,還在按照打白匪軍的那一套來打,以爲對日寇喊上幾句繳槍不殺,敵人就會乖乖放下武器。殊不知日軍受武士道精神毒害很深,寧可戰死也不會投降,要想抓一個日軍俘虜比殺十個敵人還難。戰士們看到敵人沒有射擊了,就大搖大擺地上前繳槍,結果敵人趁機開火,就出現了不必要的傷亡。……”
聽我說到這裡,林師長猛地站了起來,揹着手在屋子裡來回走個不停。我看到他這樣,也知趣地閉上了嘴。
他走了一會兒,可能是發現屋子裡怎麼突然安靜下來了,便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看着我問:“怎麼不繼續說了?”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這纔開始進行遊說:“林將軍,日軍的武器裝備比中國軍隊強,所以他們才能在中國的國土上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但要是和蘇聯一比,他們的武器和燒火棍差不多,這一點,從朱可夫同志在諾門坎地區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就能得到證實。……”
聽到我用的“滿地找牙”這個詞,所有的人都哈哈笑起來,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起來。林師長也重新坐回到了桌邊,接過我的話題說:“奧夏寧娜同志,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如果我留下的話,蘇聯方面將向我方提供兩個師的武器裝備。如果八路軍得到了這批裝備,對付起日寇來,至少在武器上不會再吃虧了,是這個意思吧?”
“不錯!林將軍,您猜測得很正確。”我不得不佩服林師長的頭腦靈活,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猜到我想說的內容。聽到林師長這麼說,弗拉索夫在旁邊偷偷都衝我翹了一下大拇指,稱讚我幹得不錯。
林師長接着又說:“衆所周知,我們自己的兵工廠規模很小,還無法做到自給自足,所以戰士們用的武器,大多是從敵人手上繳獲的。我想即使得不到蘇聯援助的這批武器,我們同樣可以通過從敵人手上的繳獲來武裝自己。區區兩個師的武器裝備,還不值得讓我留下。”
此話一出,弗拉索夫的神情頓時黯然下來,不過我卻看到了一線希望,林師長不是不想留下來,而是我們提出讓他留下的理由不夠充分,於是我繼續說:“林將軍,從到蘇聯開始,您就一直在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難道不想在這場偉大的衛國戰爭中,檢驗一下您所學的理論知識嗎?我以前看過您的資料,記得您還在紅軍裡當團長時,在一次激烈的戰鬥中,從全團連排幹部中,挑選一部分骨幹組成衝鋒隊,配備短火器,每24人爲一衝鋒集羣,編成十餘個集羣,輪番向敵人猛衝猛打,最後全殲了敵人。”
聽了這話,我猛地瞥見林師長的眼睛一亮,我心說有戲,看來我提到他昔日的光輝往事果然引起了他的興趣,趕緊往下接着說:“當然國情不同,在戰場上所運用的戰術也會區別。您以前雖然指揮紅一軍團和一一五師,手下都有上萬人。但如果將來您有機會指揮更多的部隊,不是萬把人或者十幾萬,是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的時候,您原先的很多經驗就不適用。第20集團軍目前還在集結中,很快就會開赴前線,和德軍一決高下。您是位了不起的軍事天才,以您的軍事才能,如果留下指揮這支部隊的話,不光可以盡情地施展您的軍事才能,還可以向指戰員們傳授一些他們所不知曉的戰術,這樣打敗德國法西斯的把握就更大了。”
林師長點點頭,沒有說話,但是我已經看得出,他已經有些心動了,只要再加把火,估計他就會同意留下來的。我在頭腦裡組織了一下詞彙,又說:“等打敗了德國法西斯,斯大林同志絕對不會看着中國的同志,在反法西斯的戰場上孤軍奮戰,勢必會出兵支援。大兵壓境,那小日本還不就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麼。您想想,如果您一直在蘇軍中擔任領導職務的話,那麼解放東北四省的任務,還會落到別人的頭上嗎?打敗小日本,並不是把他們從中國的領頭上趕走就完事了,您難道不想率領中蘇聯軍踏上日本的本土,看看這個侵略中國幾十年的島國究竟是什麼樣的嗎?……”
“啪!”林師長猛地一拍桌子,大叫一聲:“說得好!”接着站了起來。看到他起身向我們走來,我和弗拉索夫都趕緊站了起來。林師長走到弗拉索夫將軍的面前,握住他的手說:“將軍同志,請您回去轉告斯大林同志,我同意留下來參加蘇聯的這場偉大的衛國戰爭。不過我要先發電請示一下延安方面,如果中央同意的話,我可以立即加入蘇軍的作戰序列。”
然後又走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感激地說:“謝謝您,奧夏寧娜同志。”
林師長在送我們出門的時候,突然又問了一句:“奧夏寧娜同志,我想請教一下,您爲什麼不願意待在後方的指揮機關,而喜歡到前方去和敵人作戰呢?”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連弗拉索夫將軍也感到格外地好奇,他停下腳步,也和林師長一樣,等待着我的答案。在常人看來,我這個舉動確實不合常理,安全舒適的後方機關不待,卻要跑到炮火連天的戰場上去。其實我真的是有難言之隱,跟着朱可夫每天到處跑的時候,我的俄語還不算太流暢,俄文的手寫體也看不懂。以這樣的水平,待在機關裡,要不了兩天就原形畢露,內外部的同志很快就會把我送到北極圈的懲戒營裡去幹苦力了。就算能矇混過關,在機關裡的升遷機會也少得可憐,我充其量也就只能一輩子當一個放屁都不響的參謀。還有就是軍隊中派系林立,也許這任主官對我器重,換了新的軍事主官後,我就成了排擠的對象。介於這種種原因,所以我才選擇了去前線。不過這些理由只能藏在自己的心裡,而不能告訴別人,於是我敷衍地說:“我跟隨的幾位指揮員,都喜歡把自己的指揮所放到離前沿陣地僅幾百米的地方,而且如果德軍偷襲的話,所有的後勤人員同樣要拿起武器去參加戰鬥。既然哪裡都是一樣,所以我才選擇了去前線和敵人面對面地戰鬥。”
“哦!”聽了我的解釋,林師長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因爲他在蘇聯養傷時,醫生使用藥物過量,損傷了他的神經機能,形成了怕水、怕風、怕感冒、容易拉肚、出汗等一些後遺症,所以他把我們送到走廊上就回去了。
我和弗拉索夫將軍來到門口,剛剛站定,就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開了過來。車停在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名少校,向將軍立正敬禮,說:“將軍同志,我是奉克羅奇科夫同志的命令,來接您和奧夏寧娜中校的。請上車吧。”
我上車的時候,還在想這個克羅奇科夫雖然看起來討厭,但是做事還是比較認真的,自己離開後,都不忘安排車輛接我和將軍。否則的話,估計只能打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