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幾句後,安德留先科忽然又把話題扯回到交換的事情上去了,他半信半疑地問我:“軍長同志,您覺得德國人能答應咱們提出的條件,當面和我們進行交換嗎?”
“上校同志。”沒等我說話,羅曼諾夫已搶先一步,表情嚴肅地對安德留先科說:“您在奧夏寧娜軍長的手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您還對她的能力有所懷疑嗎?她所下的判斷,所做出的決定,有哪次不是正確的?所以我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德國人肯定會按照她所分析的那樣,同意我們提出的條件。”
雖然老毛子沒有謙虛一說,可聽到羅曼諾夫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我還是有些汗顏。見他還想繼續訓斥安德留先科,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副軍長同志,不用再說了。您所說的這些,安德留先科上校應該都瞭解,他只不過關心則亂,擔心我們的那些傷員無法逃脫敵人的魔掌,所以纔會這麼擔心。”
我之所以要制止羅曼諾夫說下去,是因爲雖然他的軍銜比安德留先科高,但畢竟兩人都是一師之長,被同級的指揮員這麼指責,估計安德留先科的心裡也不會舒服。
聽到我這麼一說,羅曼諾夫也意識到自己失誤了,連忙咳嗽了一聲,主動向安德留先科道歉:“對不起,上校同志,《 都怪我的性子急,不該向您發火,我正式向您道歉。”
安德留先科聽後襬了擺手,大度地說:“副軍長同志,您說得對。我應該相信軍長。不該隨意懷疑她的判斷。”說到這裡。他又扭頭望着我,向我道歉說,“對不起,軍長同志,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的判斷,不該向您的權威挑戰。”
對於安德留先科的這種低姿態,我呵呵地笑了兩聲。隨後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目前德國人的舉動很反常,如果昨天他們抓住古爾季耶夫將軍剛剛犧牲,羅曼諾夫將軍還沒就任,第308師羣龍無首的有利時機,加大一點進攻力度。那麼此刻,亞歷山德里亞應該已重新落入了德國人魔掌。越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越要提高警惕,提防敵人的突然襲擊。”
“明白了,軍長同志。”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說:“我們會讓部隊加強戰備的。”
“你們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見兩人並沒有因城市周圍的德軍部隊減少。就掉以輕心,這點讓我非常滿意。接着我又問起了有關古爾季耶夫的情況:“對了。副軍長同志,古爾季耶夫將軍的遺體在什麼地方?我想去瞻仰一下他的遺容。”
我的這個提議,讓羅曼諾夫的臉上露出了爲難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軍長同志,其實我們並沒有能完整地將古爾季耶夫將軍的屍體收集起來。”
“沒有完整地將屍體收集起來,”我聽他這麼說,頓時一頭霧水地反問道:“副軍長,我沒有聽懂您的意思。”
羅曼諾夫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向我解釋說:“據師部倖存的參謀所說,古爾季耶夫將軍是被敵機的炸彈直接命中的,被炸得粉身碎骨。後來他們仔細在附近尋找了半天,除了找到將軍的一部分殘肢外,還有被炸爛的鋼盔和一枚勳章。我昨晚親自帶人將他的遺體安葬在附近的公墓裡,並做好了記號,以便將來尋找。”
“您做得很好,副軍長同志。”在目前的情況下,羅曼諾夫對古爾季耶夫遺體的處理方式已是最恰當不過的,所以我點了點頭,贊同地說道:“等戰爭結束後,再通知將軍的家人,讓他們來將遺骸遷回家鄉去安葬。”
“城裡有反坦克武器嗎?”我片刻之後又問道。
“有的,不過很少。”羅曼諾夫一臉遺憾地說道:“第308師在奪取城市時,繳獲了一批德軍的武器裝備,有四門反坦克炮,和五挺高射機槍,都是我軍的制式武器。這些武器,應該是當年被德軍佔領的那些倉庫裡的庫存,所以彈藥有效,不能支持長期作戰。”
對於羅曼諾夫的訴苦,我只能仰天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副軍長同志,雖然我們在卡夫巴斯繳獲敵人一批反坦克炮,但數量有限,只能勉強裝備了近衛第22師和炮兵團。既然您這裡的反坦克力量薄弱的話,我待會兒打電話給參謀長,讓卡維林中校從炮兵團裡抽一個營,來加強你們。”
“太好了,軍長同志,這真是太好了。”羅曼諾夫說這話時,看了安德留先科一眼,情緒激動地說道:“有了這個炮兵營,我們對付德軍裝甲部隊的時候,就更有把握了。”
我們正說着話,會議室的大木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名少尉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我們的面前,擡手敬了一個禮後,就站在原地遲遲沒有說話,似乎在猶豫該向誰報告。
羅曼諾夫看出了少尉的爲難,連忙對他說道:“少尉,有什麼事情,直接向軍長同志彙報。”
“是!”少尉答應一聲,隨即報告說:“軍長同志,剛剛接到前沿打來的電話,德軍向他們派出了聯絡人員。”
雖然我早就知道德軍會答應我的交換條件,但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前,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一聽到少尉說德軍派聯絡員來了,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道:“德國人怎麼說?”
“他們說交換將在明天上午八點進行,至於地點嘛,”少尉說到這裡時,稍稍地停頓了片刻,似乎正在回憶電話的內容。但他很快就肯定地說:“在城市東北方向的前沿陣地外。”
“知道了,少尉同志。”我在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後,心裡的石頭算是落了地。然後吩咐他:“你去給前沿回電話。說我們同意德軍提出的時間和地點。明天上午八點雙方準時進行交換。”
“是!”少尉答應一聲,轉身朝後走去,準備去執行我剛下達的命令。
少尉剛走出會議室,羅曼諾夫就向我請纓:“軍長同志,明天上午的交換儀式,就交給我吧。”
“不行,副軍長同志。我擔心德國人會有什麼陰謀,爲了安全起見。您應該和軍長留在指揮部裡,而由我來負責這次的交換儀式。”他的話音剛落,安德留先科就提出了反對意見,他表情凝重地說道:“就算我發生了什麼意外,也可以由您來指揮我的第171師。”
“上校同志,我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員,由誰去負責這件事情,我說了算。”羅曼諾夫也不甘示弱地說:“在目前的情況下,我覺得德國人還不敢搞什麼小動作,畢竟交換地點就在我們的前沿。一旦發現敵人有什麼異動。也能及時地撤回我軍的陣地,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安德留先科似乎想把這項危險的任務搶到來。所以羅曼諾夫的話剛說完,他立即又接着說:“可是,將軍同志……”
“行了,行了!你們兩位師長不要再繼續爭論了。”我看到兩人馬上就要展開爭論,連忙打斷了他們的話,自顧自地說道:“你們明天都不用去了,還是各自留在師裡掌握好自己的部隊。而交換戰俘的事情,還是由我親自來負責吧。”
“什麼?”正在爭論的兩人聽到我這麼說,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在短暫的沉默後,齊聲地勸說起我來:“軍長同志,您是一軍之長,可不能隨便去冒險啊。”
對兩人的好意,我笑了笑,接着不以爲然地說道:“剛剛副軍長也說了,交換的場地在我軍的前沿陣地外面,一旦發現敵人有什麼陰謀的話,我也能及時地退回前沿陣地。”爲了讓兩人安心,我還特意強調說,“像曼斯坦因這樣的老軍人,多少還是有點騎士精神,是不屑玩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小陰謀的。你們就放心吧,我不會有危險的。”
我的話雖然已說的如此明瞭,但羅曼諾夫依舊不放心,他主動提出:“軍長同志,前沿陣地上的兵力不多,只有半個營,爲了安全起見,我再派您派一個連吧?”
我聽後點了點頭,說:“這樣最好不過。我到這裡來,身邊就只帶了一個警衛排,要是讓他們去幫着擡傷員的話,估計人數不夠,有了您派出的這個連,再加上陣地上原有的兵力,那人手就綽綽有餘了。”
第二天一早,我帶着尤先科和警衛排的戰士,早早地趕到了前沿陣地。一走進戰壕,立即有兩名指揮員過來向我報告,其中一名上尉是堅守陣地的連長,而旁邊的那名中尉,則是羅曼諾夫給我派出的那個連的連長。
由於外面的天氣有點冷,所以我們幾個人都待在不算太冷的觀察所裡,靜靜地望着北面的公路。尤先科見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不由着急起來,他在我的耳邊不停地念叨着:“軍長同志,怎麼還不來啊?會不會德國人是騙我們的……”
我被他念叨得心煩意亂,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後沒好氣地說:“行了,大尉同志,別再唸叨了。德國人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他們既然說好要來,那肯定就會來的,耐心等着吧。”
“是。”被我數落的尤先科立即就乖乖地閉上了嘴。但我心裡明白,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對德軍會按照約定,把我們被俘的傷員送來的事情,還是半信半疑。
離八點還差幾分鐘,德軍的車隊出現了。前面是一輛三輪摩托車開道,中間是一支由十幾輛帶篷卡車組成的車隊,卡車的後面跟着十來輛摩托車,再後面是兩輛裝甲車在壓陣。可能是爲了防止發生誤會,坐在挎鬥裡的那名軍官,手裡還舉着一面白旗。
看到德軍在離前沿一百米的地方停下後,就不再前進,我心裡便明白那就是德軍選擇的正式交換地點,便對守軍上尉說:“上尉,爲了安全起見,還是讓你的戰士做好戰鬥準備。”接着衝尤先科和中尉一擺頭,說:“走吧,給我到德國人那裡去走一趟。”
我們三人離開戰壕後,特別警衛排的戰士也紛紛爬出戰壕,成散兵隊形跟在我們的後面。而裝着艾克屍體的棺材,則有八名身強力壯的戰士擡着,緊跟在我們的後面,朝德軍車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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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見面了,剛從領頭的卡車駕駛室裡下來的胡伯中校,見我只帶了一個排,他感到很意外,簡單的寒暄過後,他試探地問:“將軍閣下,你只帶這麼點人馬,難道不怕我們的車隊裡不是貴軍的傷員,而是我們的精銳部隊嗎?”
我笑了笑,自信地回答說:“不怕,我相信曼斯坦因元帥是一個具有騎士精神的軍人,絕對不會搞這種上不了檯面的陰謀詭計。”
聽我這麼說,胡伯中校有點尷尬地笑了兩聲,隨後朝後面招了招手,立即就有六名士兵,擡着一口棺材,一路小跑着過來了。
等棺材在我們的身邊放下後,胡伯用手一指,對我說:“將軍閣下,棺材裡就是貴軍哈里東諾夫將軍的遺體,您需要檢查一下嗎?”
“不用了。”我從來沒見過哈里東諾夫,就算開棺,我也無法辨別是否將軍本人,索性裝出大方的樣子,對胡伯說:“中校先生,我信任您。”說完,轉身衝站在後面的八名戰士一揮手,命令道,“把棺材交給他們。”
在移交完裝有對方將軍遺體的棺材後,胡伯又半側着身子,指向不遠處的人羣,說道:“那是貴軍被俘的傷員,您可以派人去接收了。”說完,他轉過身來,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將軍閣下,我的任務完成了,請允許我告退。”
“謝謝您,胡伯中校。”雖然我們彼此是敵對的,但看在這次交易還算圓滿的情況下,我主動向對方伸出手,禮貌地說道:“希望我們將來還有合作的機會。”
聽我這麼說,胡伯中校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握住我的手,禮貌地說道:“再見,將軍閣下,後會有期!”說完,擡手向我敬了一個禮,帶着那六名擡着棺材的士兵,朝車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