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聽畔乖巧的跟在雲弦身後,見雲弦停下腳步觀賞亭子的空檔湊上去,柔柔的開口,“殿下,且在這裡隨便轉轉。娘和哥哥之前交代,如果殿下還算喜歡,過會兒的午膳也可安排這裡。小女也早早的叫人準備了,希望還和殿下的心意。”雲弦側臉淺淺的一笑,禮貌的迴應,“這裡很好,就在這裡吧。”“是殿下。”柳聽畔依舊乖巧的應聲,卻快要掩不住心滿意足的笑。
柳聽雲攜柳家上下將雲弦從正閣迎至花園,一路上熱情的介紹每一處的小景,又有意無意的再讓柳聽畔插上幾句關切的話,好不熱情周到。柳江氏雖以大家之長的身份陪同在雲弦的身側,可也同樣配合着柳聽雲時不時的能讓柳聽心引起雲弦的注意。阮卿卿也是一路笑着,按着禮數行在柳聽雲的身側作陪。雖與雲弦之間隔着柳聽雲總是看不真切雲弦臉上的表情,不過阮卿卿也從來都不在乎雲弦的臉上是什麼表情。阮卿卿清楚雲弦不過是得了雲帝的授意來柳家演一場皇恩浩蕩的戲,而整個柳家也都希望能借着這場戲把柳聽畔推進雲弦的視線。既是雙方都已有了戲本的一場戲,自己只要做對了表情陪着就是了。阮卿卿十分明白,既是逢場作戲,自己看戲也就是了,何苦前呼後擁着擠進戲臺參演一番找自己的不自在。
走出了昭蘇閣,柳聽心覺得自己像是走出了牢籠,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她滿心的期許,只覺得自己要求的那個機會就在眼前,只覺得柳聽風所有的冤屈都有了可以昭雪的希望。
“你打算去哪裡找他?”柳昭蘇沉聲的問,看着柳聽心的眼神已不似最初相見那般漫不經心,似有似無的關切,他說話時看着她,似是眼中全然只有她。他等着她的回答,又或是等着她像自己求助,又或是等着她告訴自己她需要自己爲她做些什麼......
“我們去花園。”柳聽心的語氣篤定,“他們一定帶着太子去了花園。其一,抄家之後娘在重建花園上花了不少心思,若招待太子在那裡逛逛或是用飯都配得上柳家的面子和太子的地位。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柳聽心說着突然苦笑起來,又漸漸的恢復平靜,“花園與昭蘇閣昭麟閣的最遠,帶着太子去那裡,便可繞開我和哥哥的住處。”
柳昭蘇細細看着柳聽心眼中恢復平靜之後仍是滲出的哀傷心中隱隱的疼痛,他想要安慰她,可他知道柳聽心的眼自恢復平靜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安慰。柳聽心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她想要的,唯自己能同她一般的篤定。於是,柳昭蘇看着柳聽心眼中滲出的哀傷越來越多也只是讓自己與她相對的目光從她的瞳孔之上淺淺的劃過,而後淡淡的應允一句,“好,我們去花園。”
越是臨近花園的路就越是透着一股壓抑的氣息,周遭靜的可怕,平日裡時常在附近打掃或是做些雜活兒的小廝丫頭們更是一個人影也不見。越是在這樣的路上一步一步的向前,柳聽心的心裡就越是能夠肯定,平日裡這段路上的人一定是爲了迎接太子而特意被清離。柳聽心有些欣喜,也有些不安。欣喜自己猜對了太子的去處,不安周遭的安靜被自己嗅出了殺氣。
“什麼都別想,只管去你想去的地方。”耳邊傳來柳昭蘇的聲音。柳聽心沒有去看他,而是在他的聲音落下之後便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很快,只要跨過眼前的木橋便到花園。柳聽心將腕間的籃子又提了提,落落大方的走上橋。站在空無一人的木橋上,柳聽心朝着花園的方向望過去,只見月亮門處已有人把守。那些把守的人並不是柳家的家丁,而是皇家的兵衛。看着那些兵衛,柳聽心的心不禁又懸了起來。是啊,太子出巡,他的安全問題怎麼可能只交給幾個家丁,柳聽心只嘆終究是自己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向前走。有我在,別怕。”柳昭蘇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耳邊。只是這一次,柳聽心沒能毫不猶豫的向前,而是依舊原地站着緩緩的看向柳昭蘇,“他們不是家丁,他們......”“我知道。”柳昭蘇笑笑打斷柳聽心的話,目光柔和悄無聲息的安慰着柳聽心,“你怕我打不過他們?放心,我可是身經百戰過的,雖然最後戰死了,可怎麼說也比這些連戰場都沒上過的人要強上一些。你向前走,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被傷了又如何?”柳聽心不以爲然的一笑,“便是被傷及性命,只要我還能有一口氣見到太子說與哥哥的冤屈便是了了心事。我能走出昭蘇閣,現在已經不怕他們......我,唯求昭雪。”柳聽心慢慢的放低了語氣,眉宇間染上幾分凝重,“不同於閣外的那兩個家丁,他們人太多,你若是顧及不到出了這把傘,一定會受傷。”
“被他們傷了又如何?”柳昭蘇同樣不以爲然的一笑,俯身對視着柳聽心的眼笑意更濃,“於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保護你。我能不能歸家可都指着你的一雙眼了,你安然無恙,我才能順力歸家。聽我的話向前走,到了花園我有辦法把太子引出來見你。別看他們人多,反而倒是我怕自己傷了那些人,索性也看着你的面子護着他們不與他們出手。只不過,待會兒他們可能會被嚇破膽,要疑神疑鬼些時日了。”話罷,柳昭蘇笑着輕輕握住柳聽心的肩頭,“去吧,爲你哥哥得一個沉冤昭雪的機會。”
不知爲什麼,當柳昭蘇的手輕輕的覆在柳聽心的肩上時,她突然覺得踏實,安穩的再沒什麼顧忌。柳聽心將手中的傘柄又舉高了一些,她知道自己的力道隨着心裡心中的忐忑越來越小,柳昭蘇一直在傘下微微彎着身配合着自己。此刻,她有了力氣,篤定的看着柳昭蘇,淺淺的一笑,“我若受傷沒了性命,這一雙眼就不能送你回家了,你一定要拼盡全力保護好我。你若傷了,就再沒有人能與我風雨同舟助我實現夙願,我一定會保護好你,拼盡全力。”話罷,柳聽心握緊了傘柄徑直向前......
“不知這些菜色能不能合殿下的口味,殿下不妨嚐嚐看。”飯菜上桌,柳聽畔在柳江氏的眼神示意下溫雅的關切,微微的起身試圖爲雲弦夾菜。見柳聽畔此舉,隔着她坐在柳聽雲身旁的阮卿卿立刻投去一個眼神,試圖阻止。柳江氏與柳聽畔同時看到了阮卿卿的眼神,也讀得懂其中的意思,只是,她們都不能理解阮卿卿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投來這樣的眼神,柳聽畔不願放棄任何一個能夠跟太子接觸的機會,於是,她選擇忽略阮卿卿的眼神夾了菜溫柔的伸向雲弦的盤子。
只不過,柳聽畔的筷子還沒能離得雲弦的盤子更近便被隨行的兩個太監攔下,兩個太監也不多言,面無表情的取出銀針試毒,柳聽畔驀然尷尬至極,一臉滾燙的站在原地訥訥不語。
“柳小姐莫要害怕,您的好意殿下都知道,只是殿下用膳之前一定要先驗過,這是規矩。”枇吉見柳聽畔原地錯愕的愣着,又見雲弦若有所思着沒什麼反應,便上前緩解一下柳聽畔的尷尬,又接着請示雲弦,“殿下,已經驗過了,您用膳吧。”“哦。”雲弦回過神,禮貌的笑笑,“多謝柳小姐了。”“殿下莫見怪,我妹妹不懂規矩,實在讓殿下看笑話了。”柳聽雲迅速的起身賠禮,順勢拉住柳聽畔讓她原位坐下。
“將軍說的哪裡話。”雲弦臉上的微笑依舊,禮貌依舊,“柳小姐是一番好意,怎麼會見怪。”說着,雲弦示意枇吉可以開始斟酒,也示意大家開席。
依照雲弦的個性,本該親自爲柳聽畔化解尷尬,即便他並不十分看得慣她,出於禮貌和他的氣度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幫她一把。只是,他剛纔若有所思,想着眼前的這位柳家小姐實在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甚至與自己認知中的柳家小姐完全不是一個人。自己對於柳家小姐還是有一點點的聽聞,與柳聽風閒談的幾句之中就知道這位柳家小姐。在柳聽風的口中,他的妹妹溫柔嫺靜,透着一股子不求聞達的賢士之風。無論如何,都絕非媚豔嬌骨之人。雲弦心中疑惑,卻也並不多想,他始終覺得自己對柳家有愧,不該妄自揣測柳家人的爲人,對不起柳家人招待他一番的心意......
柳聽心一路向前,走過木橋,沒有猶豫也沒有停頓徑直進入守衛們的視線。
“姑娘是什麼人?請不要在往前走了。”不出意料,柳聽心才一進入守衛們的視線便被最前方的一位攔了下來。柳聽心不慌不忙的按照守衛所說的停下,落落大方的看着眼前的守衛。身旁的柳昭蘇小聲的在她的耳邊低語,“報上你的身份,等着他們去通報。別擔心,若是有人敢阻撓,我會幫你把太子引出來。”
“小女是柳家四女柳聽心,今日全家恭迎太子殿下,小女來遲特來向太子請罪,煩勞通報一聲。”柳聽心聽了柳昭蘇的話便落落大方的說明由來。
那守衛聽着柳聽心言語間溫和優雅,舉手投足間千金的貴氣心裡斷定了這女子絕非閒雜人等便也有禮的應話,“原來是柳家小姐,請小姐等候片刻,待通報殿下得了應允之後小姐便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