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一寧也不逼問他,掛電話之前說到:“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到底要不要幫我找人,看你的決定了。”
她自己反正是決定好了,不管怎麼說,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絕不會放棄,哪怕是在太平洋的小島上找到皇甫權的墳墓,她也要連墳頭草一起拔出來帶回去。
想想自從懷孕以來,她時不時就會做夢夢到皇甫權,每一次的內容幾乎都是一樣的,皇甫權總是站在一個黑暗的地方,伸出手,和她隔着老遠老遠的距離,重複同樣一句話,讓她帶他離開。
可每每黎一寧下定決心下次夢到他的時候,堅決問出來他在什麼地方的時候,卻總是夢不到他了。
即便好容易夢到了他,卻總是找不到任何機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黎一寧覺得非常懊惱。
不管阿琰說的他在印度洋上這個消息怎麼來的,阿琰絕對不會憑空放的,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目的。
黎一寧覺得,她有必要和阿琰繼續溝通一下。
眼看着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黎一寧總覺得,她如果不去盡力找到孩子們的父親,那就是對他們的不負責任。
她估計的沒錯,阿琰確實沒有對她有任何不該做的舉動,甚至也沒有想要害她什麼的,一天天的相處,除了總是避諱關於皇甫權的問題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摩擦的地方。
就像是正常的一家人,其樂融融。
說來也怪,兩個孩子對阿琰也非常親近,大概真的是因爲阿琰和皇甫權是親生兄弟的關係吧。
很多時候,黎一寧自己哄不好孩子,阿琰抱一會兒,分分鐘就安靜下來,不再繼續哭。
黎一寧靜靜的坐在一邊,看着阿琰抱着小詩詩在懷裡晃來晃去,輕聲的哄着,臉上溫柔的神情也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柔和。
那靜謐的情景,黎一寧看得有些呆。
再加上阿琰的五官樣貌,和皇甫權有七八分的相似,黎一寧忽然產生了幻覺,好像,現在坐在這裡哄着女兒的,不是阿琰,就是皇甫權本人。
“詩詩最乖了對不對?”阿琰輕聲道,並且低頭親了親小詩詩的額頭。
小詩詩大概是覺得癢癢了,咯咯地笑,兩隻小手來回的飛舞,各種開心。
阿琰看孩子哄的差不多了,就把孩子放在了哥哥旁邊,兩個小傢伙馬上準確的找到對方的存在,飛快的伸出小手,緊緊拉在一起。
要不是翻身什麼的還都不是很靈活,估計這兩個小傢伙會翻過身來抱在一起睡。
黎一寧回過神來,呆呆的看着阿琰,她真的沒法想象,一個人怎麼能夠將兩種面貌表達得如此極致。
一方面他無惡不作,惡貫滿盈,一方面他愛心爆棚,要不是知道那些年他就是毒蛇,知道他曾經做的那些事,黎一寧怎麼都不能相信,一個人會有兩副面孔。
截然相反。
她都想給阿琰做一個心理測試了,看看他是不是人格分裂。
還不定哪天一不小心,他那個毒蛇人格又要在家裡分裂出來了。
“看什麼?你該不會
又把我當做我哥了吧?雖然我們長得有點像,但還不至於到讓你認錯的地步。還是說……”阿琰壞笑着頓了頓,“你把我當做你的前男友在看?”
“你閉嘴。”黎一寧惱火的扔了一句話過去。
阿琰挑眉,聳聳肩,就知道黎一寧有話要說,也不再打趣她,等着她說正經事兒。
“其實我一直都搞不懂,你到底怎麼想的?你身爲毒蛇的時候,和阿權那樣對着幹,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是他親弟弟這個身份嗎?”
她始終沒忘了,她自己剛剛加入雷霆的時候,強行衝進戰場,親眼目睹的那一次大爆炸。
到處都是殘屍斷臂,那種場面,除非親身經歷,否則真的是領會不到那種震撼。
尤其是死的還不是平民,都是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培養出來的精英。
換作任何一個領導人,都會肉疼的滴血的。毒蛇作爲一個領頭人物,自然知道這種損失的巨大程度,和對一個領隊的傷害程度,他還是這樣做了,可見他當初真的是心狠到了極致。
阿琰挑眉:“你也說了,那個時候,我是毒蛇。”
“可我還是不明白,阿權對你那麼好,爲什麼你會成爲毒蛇?”
毒蛇這個組織,一直存在,而皇甫權上任之後,和毒蛇對上,卻是在阿琰假死之後。
所以,毒蛇跟雷霆單挑,樑子越結越深,基本上可以說是阿琰的功勞。
阿琰笑了笑:“你想知道?”
黎一寧點點頭,這是問題的關鍵。
這段時間以來,黎一寧清楚地感覺到,阿琰並非對皇甫權絕情絕義,一點感情都沒有,也並非是將他當做一個絕對的對手在看待。
他對皇甫權,還是有兄弟之情的。
可是他就是不肯做點實事,不肯說出皇甫權到底在印度洋什麼地方,也不肯出動半點力量,去找皇甫權。
黎一甯越發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皇甫權還活着。
這讓黎一寧百思不得其解,阿琰……他真的讓人捉摸不透。
“你不會懂的,嫂子,你不懂那種感受,”阿琰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哥哥,很優秀,他是神一樣的存在,人間不可能有他那樣完美的男子,然而這樣優秀的男人,他是我哥哥。”
“你這話說的,你哥哥這麼優秀,難道你不應該覺得自豪嗎?爲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毀了他?”
“你想過嗎?”阿琰忽然正了正臉色:“當一個非常優秀的人,和一個比較平庸的人,同時喜歡上同一個姑娘,那個優秀的人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姑娘的芳心,而那個平庸的人,他即便是付出所有努力,在姑娘眼中,也不過是跳樑小醜的存在。”
黎一寧心下一驚,跳得飛快,眉心凝成了疙瘩。
“阿琰,當初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個錯誤,你只是……想要氣氣你哥哥是不是?而並非是真正的想要和我在一起?”
她希望得到阿琰肯定的回答。
然而阿琰給出來的,確實是肯定的回答,卻不是黎一寧想要的肯定。
“你怎麼
就知道,當初我不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黎一寧心裡涼颼颼的,背後也是涼颼颼的,冷汗嗖嗖的往外冒。
“你總不能說,爲了搶奪一個我,你和……你哥哥,鬧翻到今天這個地步?”
寧肯讓皇甫權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角落裡孤獨的流亡,也不願意去找他回來?
“如果我說是呢?”阿琰正色道,“嫂子,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日久生情?當初你認識我哥哥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你了,只不過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我一直在角落裡默默地關注你,我的眼中全都是你,可你呢?”
黎一寧避開他的目光:“現在跟我編故事好像有點晚了,阿琰,我不是未成年少女,不會因爲你一兩句花言巧語的故事就陷進去你的蜜糖陷阱。”
她聲音嚴肅道:“你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有,確實有,然而你的存在,是個導火索。”
阿琰忽然越過嬰兒車,一把抓住黎一寧的手腕,黎一寧嚇了一跳,想要掙脫,卻怎麼都掙脫不了。
她着急的甩甩手:“阿琰,皇甫琰!你不能這樣,你放手!”
“看着我!”阿琰站在她面前,無比強勢的抓着黎一寧的手,苗錦玉和蘇姐去逛商場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家裡的傭人都在樓下,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只要他們不喊人,傭人絕對不會上來的,黎一寧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把傭人喊上來,所以阿琰非常放心。
此時他的強勢,站在黎一寧面前,和皇甫權竟然有十分的相似,黎一寧有一瞬間產生了錯覺,彷彿皇甫權的靈魂直擊阿琰的軀體,他在佔用阿琰的身體,用自己的靈魂,站在她面前。
她一下子安靜下來。
阿琰走近她兩步,站在距離她身前不到一公分的地方:“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你,可是你卻喜歡上我哥哥,我步步退讓,到頭來我終於鼓起勇氣爭取自己所喜愛的,卻被所有人誤認爲我奪人所好。這不公平!”
他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口氣裡滿滿的都是不服氣。
黎一寧搖着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明明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遇到了那個陽光明媚的少年,那個時候的皇甫權,站在她面前,只一眼,勾走了她的靈魂。
黎一寧至今都沒有忘了,那天午後,皇甫權站在陽光下,周身被陽光打上一層金邊,深邃神秘的黑眸中那一抹若有若無淺淺的笑意。
只一眼,便萬年。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黎一寧記得自己當時心裡的念頭,或許這輩子,這個迷離的眼神就是她所追求的。
阿琰的話拉回了她的神智。
“你是國中七屆的學生,而我是晚了你一年入學,雖然我們年齡相同,可你是我的學姐。”
國中。
那段日子裡,黎一寧還不知道皇甫權的存在,那是她生命中最青澀的年華,學生時代的懵懂,尚未找到一個安定的安置場所。
阿琰放開她的手,慢慢的轉過身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