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怎麼會知道?
夏晚將她細微的神色變化看在眼中,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小雅。”她淡聲叫她。
小雅倏地擡眸,無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她。
夏晚不甚在抿了抿脣,精緻但沒什麼血色的面容上全然都是冷靜:“第一,你姐姐確實給我打了電話,一開始希望我能來醫院,她說有事想跟我說,因爲工作,我拒絕了。再後來,她跟我說明天要手術緊張,這就是我們通話的內容。”
“姐姐……”嘴脣不受控制的微顫着,鼻子一酸,小雅只覺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情緒又有了失控的趨勢。
夏晚看了她一眼絞在一塊的手指,淡淡繼續:“第二,我和你姐姐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安排她車禍?這種罔顧法律的行爲,一旦被查出來,等待我的是什麼我想就算我不說你也很清楚。”
“我……”
“還是說,你覺得我能和法律叫板,視它爲無物,逃脫它的制裁?”
視線交匯,小雅愣住了。
夏晚微不可察的揚了揚脣:“我沒有一手遮天的能力,和你姐姐更沒有那麼大的仇恨要至她於死地。”給足了她思考的時間,她繼續,“第三,趙老之於霍清隨,不止是親人那麼簡單,所以,我又爲什麼要那麼對趙老?毀了不止一個人的希望?”
平平淡淡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話語,全都一字不漏的鑽入了小雅的耳中。
微張着脣,她迷茫地望着面前人。
夏晚斂了斂眸,反問出了最後一句話:“最後,我若是真那麼做了,我要怎麼面對霍清隨?我爲什麼要毀了自己?”
“你……”小雅不自覺往後退了步,腦子裡一團亂。
心中的天平開始搖擺不定,她只覺喉嚨口堵了很多很多的話,可就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姐姐,姐姐……
夏晚一直注意着她,見狀也沒有逼她,而是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把之前收到的匿名短信找出來遞到了她眼前:“看看吧。”
睫毛不停的撲閃,小雅顫顫巍巍的接過。
幾秒後,她瞳孔忽的睜大,眼眶亦變的酸澀不已:“姐姐……”
她沒有再哭,只是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隱忍。
空氣裡彷彿染上了一層悲慟。
夏晚靜靜的給足了她時間,良久纔開腔:“現在,想明白了麼?”
小雅死死攥緊了手機,咬着脣,一言不發。
夏晚也不例外,眼睛往某個方向瞥了下,而後徐徐淡淡的道:“還有一樣東西,我想,應該能讓你更明白。”
“什麼?”小雅下意識問道。
夏晚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向某處:“跟我過來。”
說罷,她先是看了她一眼,隨即不疾不徐往病牀牀頭櫃那走去。
小雅起先沒動,她不明白夏晚想幹什麼,甚至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是抗拒聽她的話的,可是當她再一次對上她清澈的眸子時,她到底還是擡起了沉重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
直到到了牀頭櫃前,夏晚才站住。
側身,她在保證小雅能清楚看到她動作的前提下,把手伸向了牀頭櫃上的一束鮮花上。
一股無法形容的感覺倏地涌上了小雅的心頭。
她幾乎是睜大了眼睛盯着夏晚的動作,而當她看清楚從鮮花上拿出的東西時,整個人徹底僵住!
“這……”
“看到了?”不意外她的震驚,夏晚徑直把微型錄音器遞到了她面前,隨即才沉聲解釋,“你剛纔很驚訝我爲什麼會知道有人在我們之前來過,是麼?這,就是證據,進門沒多久,我無意間發現的。”
她一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就算是誤會,也懶的澄清。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能任由別人刻意設計自己。
她是不會讓背後人得逞的!
小雅難以置信地盯着錄音器,呼吸隱隱急促起來。
夏晚幽幽看了她一眼:“如果,那人只是看你難過不忍心,所以把你姐姐的事告訴了你,也是說得過去的。但,爲什麼要留下這個東西,你不覺得可疑麼?”
“我……爲……爲什麼?”小雅終於艱難吐出了一句話。
她覺得現在腦子亂極了。
事情彷彿越來越偏離了原來的走向。
她應該相信夏晚麼?
可是……
看出她的糾結和痛楚,夏晚無聲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還是最開始的那句話,冷靜下來,你自己分辨。”
從她手裡拿回自己的手機,她看着她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想了想,她又道,“你姐姐的身後事,我們會安排好。另外,如果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了。”
話畢,她沒有再多停留,擡腳就要離開。
“等等!”小雅想也沒想叫住了她。
夏晚停下,耐心等着她開口。
手裡的紙巾已被她攥的褶皺,小雅望着她,眼睛裡全然都是迷茫糾結,以及不知所措。
許久,她艱難開腔,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你……我……”
夏晚沒有催,依舊耐心。
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或許小雅接下來要說的話,是重要的突破口。
四目相對,病房裡十分的安靜。
緊繃的手指一點點放鬆,小雅深深望着面前坦坦蕩蕩的人,情緒再次雜亂起來,她幾乎是語無倫次的開口:“姐姐找你……是……你……姐姐說你誤會了我和霍先生,你……你……”
大雅說她誤會了小雅和霍清隨?
可明明……
關鍵詞一經捕捉,夏晚面前隱隱凝重起來。
她下意識的想到了江夫人。
難道,這又是江夫人的計謀?爲了讓小雅誤會,甚至是怨恨自己?
那事情的安排,是在大雅來青城前?還是青城後?
驀的,她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
或許,她真的不能再被動下去了。
“你……”
猛的聽到小雅再開口,夏晚瞬間回神,垂眸,她斂去眼中所有思緒,清清淡淡的迎上她糾結萬分的眼神:“我沒有誤會,至於你姐姐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我不清楚。”
“真的麼?”
“嗯。”
她選擇保留大雅最後的尊嚴,到底沒有把她在電話中的欲言又止說出來。
沒意義了。
死者爲大,她不想破壞了大雅在小雅心中的形象。
“好好休息吧。”沒有再停留,夏晚開門離開。
“你……”小雅下意識想開口說什麼,可大腦一片混亂,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夏晚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病房門被帶上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低頭看向了手裡的紙巾,而腦海中迴盪的,是剛剛的那個錄音器,以及……夏晚的那些話。
最後,一開始進來的那個護士的樣子又冒了出來。
恍惚間,她再次死死攥緊了手裡的紙巾。
她明白了……
是她自己,差一點就被人利用。
她真傻……
夏晚走出了病房,意外的沒有看到霍清隨,連一直守着的時俊也沒有看到。
無意識的蹙了蹙眉,她撥通霍清隨的電話。
不想客服提示正在通話中。
小腹在此時又隱隱疼了起來,想了想,她決定先下樓去車裡等他。
另一邊。
“嗯,我知道了。”霍清隨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便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看了看時間,擔心夏晚那邊,於是決定過去。
卻不想才轉身,就被人冷漠的攔住了。
睨了眼面前臉色難堪到極致的趙綰煙,他淡淡開腔:“什麼……”
只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霍清隨!”
一雙清高冷淡的眸子直視過去,趙綰煙倔強的擡着下顎,忽的冷淡嘲諷的笑了笑:“剛回國的時候,我問你夏晚的腎是不是適合爺爺,你告訴我不合適,是麼?”
霍清隨聞言,情緒仍是淡的一點都讓人看不透:“是。”
“是?!”趙綰煙近乎尖銳的重複了一遍,隨之而來的是怎麼都壓制不住的憤怒和失望!
貝齒用力的咬了咬脣,直到脣瓣毫無血色她才放開,上下一步,她逼近面前這個愛了多年的男人,最終所有的怨恨化爲清苦的悲涼:“你騙我!”
胸腔處突然間涌出了一股讓人悶氣,霍清隨眸色深暗:“沒有。”
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趙綰煙。
周圍的氣壓瞬間變得極低,無端的讓人無法正常呼吸。
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冷笑連連,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幾個字:“到現在還要騙我?寧願眼睜睜地看着爺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也不肯把真相說出來?”
她看着他矜貴冷峻的面容,再次冷漠逼近:“要不要我把我離開後,程川和你的通話內容放給你聽?還是放給我爺爺聽?你到底還想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聽着她的聲聲質問,霍清隨沉默了幾秒,方淡淡的開腔:“綰煙……”
“霍清隨!”眼眶裡強忍着沒出息的眼淚,趙綰煙到底還是情緒失了控,不顧一切的逼問,“最初和夏晚結婚,不就是這個原因?夏晚她明明合適,你到底爲什麼不肯讓她給我爺爺換腎?!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着我爺爺死麼?!”
隱忍的情緒一下涌出,她仰着臉蛋,雙手拽上了他的衣服,淚眼模糊:“爲什麼不讓夏晚捐腎給爺爺?爲什麼……霍清隨,你不能這麼自私!爺爺……”
“啪!”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一道物品掉地聲猝不及防響了起來。
清脆又響亮,直擊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