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怎麼會？
可那張臉，分明就是大小姐啊！
四目相對。
阿雲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張臉，只覺大腦嗡嗡作響，混亂至極。
下一秒，她終於後知後覺的想到了夫人，猛地擡頭！
“夫人！”再開腔，她的嗓音已是喑啞到了極致。
視線所及，就見夫人不知何時也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阿雲猛地回神，深怕她情緒回波動，顧不得摔在地上的杯子，快步走到涼亭，顫抖着叫道：“夫人……”
薄老夫人沒有理會。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張臉，視線再也沒有離開過。
那張臉……
是她的女兒卿卿麼？
不，不是。
卿卿……卿卿……
“夫人……”阿雲瞧着她的神情，擔心極了，“你……”
薄老夫人卻像是瞬間驚醒。
“沒事。”她費勁了全力冷靜道。
阿雲一怔：“夫人……”
薄老夫人卻是再也不肯說一個字，甚至……她收回了視線，再也沒有看那張臉一眼，冷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遠處。
夏晚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動不了。
她看得很清楚，一開始拿着杯子的人看到自己很震驚，大概是沒想到會看到自己這麼一張臉吧。
可那位薄老夫人……
來之前，夏晚在腦中想過很多種和薄老夫人見面會是什麼場景，但她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冷漠，平靜。
彷彿自己的出現對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陌生人，她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莫名的，她心中有了膽怯。
她怕，可到底怕什麼，卻是怎麼也說不清楚。
“我陪你過去。”
恍惚間，熟悉的溫度覆在了自己手上，男人的手握了上來。
夏晚側眸。
“別怕。”霍清隨另一隻手颳了刮她的鼻子，寵溺淡笑，“忘了昨晚的話了麼？”
夏晚搖頭。
“沒有。”她低而啞地說道。
垂落在身側的另一隻手不自覺緊握成拳，而後又鬆開，她深吸了口氣，繼而朝他揚了揚脣角。
霍清隨捏了捏她的手。
下一秒，兩人擡腳朝涼亭走去。
眼睜睜地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越來越近，饒是阿雲已經稍稍平靜了下來，但還是重新陷入了震驚中。
只是……
當兩人的身影逐漸走近，她才驚覺，那張臉……並不是和大小姐一模一樣。
年齡……也不符合，氣質亦是。
目光最後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時，她終於敢確定，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薄家的大小姐。
只是即便如此，她眼中仍存着不敢置信。
下意識的，她看了眼旁若無人般沉默唸經的夫人。
心尖顫了顫，她主動開腔：“請問，你們……有什麼事麼？”
霍清隨看了夏晚一眼，溫聲道：“薄老夫人，很抱歉，打擾了，我是霍清隨，這是我的太太夏晚，我們是專程來找您的。”
霍清隨？
夏……夏晚？
阿雲呼吸微滯，眼中又多了分茫然。
他們……是誰？
難道……
一個念頭在心中猛地冒出，阿雲只覺背後一涼，不由自主的，她看向夏晚的眼神複雜了很多。
霍清隨注意到了她的變化。
夏晚亦是。
她大概能猜到是爲什麼，自己或許，真的是不受歡迎的存在吧，當年是，如今還是。
心頭拂過了一絲苦澀，她咬了咬脣。
擡眸，她看着薄老夫人的側臉，眼見着她沒有任何迴應，索性不浪費時間直入主題：“薄老夫人，冒昧打擾了，我想和您聊一聊有關……薄意卿的事。”
她特意在薄意卿三個字上加重了音。
阿雲猛地眼神銳利地看向了她！
夏晚沒有理會，仍是盯着沒有反應的薄老夫人，一字一頓繼續：“我媽媽……是薄意卿，她是安城薄家的女兒，也就是，您的女兒。”
“啪啦——”
佛珠崩斷，散落了一地。
“夫人！”
夏晚一顆心跳得漸漸快了起來，再開腔，嗓音也有些不甚明顯的啞了：“可以麼？薄老夫人，聊一聊……薄意卿。”
薄老夫人的臉色有些變沉了。
“夏小姐！”阿雲攔在她面前，眼中的痛楚沒有掩飾，“請回吧。”
夏晚迎上她的視線，神情倔強：“不可能的，既然我找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
阿雲一愣。
那神情……
像，太像了。
當年……大小姐也是這麼倔強的跪在了薄家祠堂，寧願被打死，也不肯說出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
而現在……
孩子就在眼前，不用驗證，都能確定她就是大小姐的孩子。
那麼像。
一時間，阿雲只覺心緒翻滾的厲害。
可……
“請……”
“阿雲。”沉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不用了，讓她說。”
阿雲心情複雜：“夫人……”
“我沒事。”薄老夫人轉過了身，神色仍是沒有任何變化，“請坐吧。”
夏晚無意識的咬住脣，定定看了她幾秒。
視線交匯。
兩人誰也沒有率先移開。
“謝謝，薄老夫人。”片刻後，到底還是夏晚打破了沉默。
她依言在薄老夫人對面坐下。
“霍先生，你也請坐。”薄老夫人淡聲道。
“謝謝薄老夫人。”霍清隨禮貌頷首，而後就着夏晚在她身邊坐下，牽着她的那隻手則始終沒有鬆開。
薄老夫人沒有迴應，只是神色淡淡的摸着一顆佛珠，也不再主動說話。
氣氛微變。
儘管此刻的心情是形容不出的複雜，但夏晚到底還是冷靜的。
“薄老夫人。”她開口，“我們這次是安城，是有幾件事想要查清楚，我媽……她畢竟是薄家的女兒，所以我覺得最直接的就是見一見薄家人。”
頓了頓，她看着面前人：“薄老夫人……”
“派人調查我們薄家的，是你們？”薄老夫人掀開了眸。
夏晚脣瓣動了動。
“是。”霍清隨替她回答，“抱歉。”
薄老夫人聞言睨了他一眼。
霍清隨神色未變。
接下來又是短暫的沉默。
夏晚和霍清隨對視了一眼，她穩了穩心神：“薄老夫人，有幾個問題，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能告訴我，因爲對我們很重要。”
頓了頓，她看着她的眼睛直接問：“我想問，我媽媽……有沒有雙胞胎姐妹？”
話音落下，氣氛再度變了變。
夏晚以爲薄老夫人還是不會回答。
“薄……”
“你這是什麼意思？”薄老夫人沉沉地盯着她，目光如炬。
夏晚對上她的視線，沒有隱瞞：“因爲……現在有一個人，據說是薄意卿，但……親子鑑定的結果是，她和我沒有母女關係。”
“不可能！”一旁的阿雲臉色一變，下意識叫出了聲，“你和大小姐長的那麼像！”
話落之後，她後知後覺想到了另一件事，急切問道：“那個人……她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夏晚如實回答。
“你……”
“阿雲。”薄老夫人冷聲打斷她的話。
阿雲張了張嘴，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沒有再說。
薄老夫人這纔看向夏晚，一雙眼睛銳利的彷彿能看透人心。
“夏小姐。”她開口，語氣很平淡，但自有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在裡面，“薄家，只有意卿一個女兒，你如今問我意卿是否還有雙胞胎姐妹，但夏小姐，你何不先問問你自己，你和意卿，是否真的有關係。”
話鋒一轉，她又道：“你自己都不確定的時候，憑什麼覺得我們薄家會幫你找出答案？”
“我……”
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晚有一剎那的難堪。
霍清隨微的皺眉，打算說什麼。
夏晚在底下握住了他的手。
深吸口氣，她冷靜迴應：“誠如薄老夫人所言，我確實不確定，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查清楚，對我，對薄家，查清楚，纔是最後的。而且，不論我究竟是不是薄意卿的女兒，我不會惦記不屬於我的任何東西，薄家……更不在我心上。”
薄老夫人嘴脣驀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夏晚笑：“薄老夫人，現在，您放心了麼？”說罷，她也不等她所什麼，接着道，“我們查過薄家，但一無所獲，所以，我想請薄老夫人告知一個問題，您的女兒是否……是AB血型？”
說話的時候，她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薄老夫人，深怕她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同樣，她很緊張。
但她又深知，只要知道這個答案，或許……真相就會浮出水面了。
只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她在薄老夫人臉上，竟然沒有發現任何變化。
剎那間，夏晚只覺一顆心猛地墜地！
沒有否認的意思，難道是……
薄意卿真的是AB血型？
那自己……
夏晚頓覺喉間異常晦澀。
“薄……”
霍清隨安撫性的緊緊握住她的手，替她開了口：“薄老夫人，還請告知。”
薄老夫人聞言看向了霍清隨，神色和先前一樣是冷淡的，但開口，卻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你們走吧。”
霍清隨和夏晚皆沒有動。
薄老夫人眸色終是沉了沉：“阿雲，送客。”
阿雲像是猛地回神一般，眼中還有着其他未來得及掩飾的情緒：“夫人……”
霍清隨不着痕跡斂了斂眸：“薄老夫人，她是AB型，是麼？”
“是。”
霍清隨站了起來，眼神篤定地看着薄老夫人，一字一頓：“她不是，薄老夫人，您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