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厲佑霖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那眼神太過灼熱，彷彿有千言萬語，紀微染被看着，下意識的想要躲開，然而想到接下來的話，想到自己做出的決定，她到底還是忍住了。
而這一刻，她心裡竟是說不出的平靜，只是藏在平靜之下的，是揮之不去且越發強烈的無力感。
“我現在很冷靜，也很平靜，情緒也沒有失控，我也想得很清楚。”微扯了下脣，她淡淡嘲諷，“所以每一句話，都是此時此刻我最真實的想法。”
她盯着他，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心還是刺痛了下。
“我不想再和你繼續糾纏下去，如今你在我身邊的每一秒，帶給我的只有痛苦，你的出現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心痛難忍，胸口窒悶，再開口，她嗓音顫了下，“提醒我孩子是怎麼沒有的，提醒我在遊艇上的時候……”
厲佑霖心尖亦是狠狠一顫，緊接着，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了一樣，劇痛蔓延全身。
和那晚醉酒提到孩子不一樣，此刻的她，更脆弱，更真實，真實到他能清楚感知到從她身上溢出的心灰意冷。
他忍不住想，遊艇那晚，她該是怎樣的絕望。
“染染……”
“讓我說完。”目光清冷，紀微染打斷他。
厲佑霖薄脣抿緊。
深吸口氣，忍着那份窒悶，紀微染將那些不曾說出口的話故作無謂的說了出來：“其實我明白，孩子的事其實怪不了你，宮外孕……就算沒有遊艇上的意外，孩子遲早也會沒有，何況我本來也……”
剩下的那句“我本來也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突然說不出口。
難受洶涌彭拜，她闔眼。
再睜開，她笑了笑，有些無力，還有些自嘲：“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那是我的心結，我過不去，同樣，也是你的心結不是麼？兩個有心結的人，怎麼可能重新開始？別說什麼一起面對，厲佑霖，我面對不了啊。”
輕輕淡淡的最後一句話，厲佑霖眸色驟然變得幽暗。
四目相對。
紀微染的指甲悄無聲息的掐入了掌心裡，印出道道痕跡。
雨，變小了。
周遭重新變得安靜，除了兩人的呼吸聲彷彿再無其他。
她到底還是別過了臉沒再看他。
“厲佑霖，其實……你不愛我，你以爲的愛，不過是充其量有些好感而已，你愛了……趙綰煙那麼多年，從你們分開到和我在一起，不過半年而已，半年……怎麼可能忘了自己深愛的人？當局者迷，可旁觀者清啊，不是麼？”
她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只不過微顫的睫毛，以及無意識緊攥的手還是出賣了她。
厲佑霖盯着她，忽地就笑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呵。
“繼續。”不怒反笑，他吐出兩字，嗓音淡淡，頗有幾分漫不經心。
紀微染呼吸倏地一滯。
在一起那麼些日子，她終究也是有些瞭解他的，就好比此刻，她知道，他是在生氣。
可他氣什麼呢？
難道她說的不是事實？
恍惚間，左心房處隱約傳來了些許疼痛和窒悶。
動了動脣，她想要繼續，可不知怎麼的，喉嚨口變得艱澀，她竟發不出聲音。
一個走神，就見男人伸出了手。
像是要……
微涼的指尖忽的劃過她的臉頰，紀微染身體頓時僵住，想要阻止，不想男人沒有抱她，而是揉了揉她的髮絲。
“怎麼不說了？”
觸目所及，是他眼中蓄着的似笑非笑的溫柔笑。
“不如，我替你說？”心口酸澀異常，輕呵一聲，厲佑霖低眸牢牢將她鎖住，“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我從始至終愛的都是趙綰煙，而你其實和我一樣，心裡一直放不下那段幾年的暗戀，所以你愛的還是顧言？當初所謂的心裡有我也只是你一時的迷惑，不是真的？”
淡淡的嗓音，漫不經心的語調，像是在談論着最平常不過的天氣一樣，連他的眼神也無端變得溫柔起來，溫柔到只一眼就能讓人沉淪。
紀微染心跳驟然加速。
下一秒，下顎被擡起，她被迫和他視線交纏。
她看着他垂首靠近，看着……他們近乎鼻尖相觸，緊接着，他的氣息噴灑而下。
“染染，告訴我，是不是這樣，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
心跳似乎越來越快，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也無意識的緊握成拳，紀微染閉了下眼，深吸口氣，她睜開，她眼中一片清明，點頭：“是，你說得……”
“呵，你以爲我會信？”
話，被迫堵在喉嚨口。
紀微染瞳孔微不可察的縮了下：“我……啊！”
腰突然被掐住，還不及她有所反應，她整個人被男人用力按入懷中！
猝不及防！
下一秒，脣被堵住。
“唔……”
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全都被男人吞入了口中。
輾轉，啃噬。
或輕或重，像是在懲罰她，又像是在懲罰他自己。
最敏感的戰慄被挑起，通過脣瓣迅速蔓延至紀微染的四肢百骸，她睜大了眼，在反應過來之後開始推拒。
“唔！”
雙手被男人當即反剪到了身後，她根本動彈不了。
吻，越發激烈。
雨傘掉落在地，雨絲灑落在兩人身上。
紀微染忽地就想起了昨晚。
她被他按在牆上親，不同的是，昨晚是溫柔，此時此刻不管是男人的動作還是力道，都近乎粗暴，像是在發泄着什麼。
“你以爲你那麼說我就會信？就會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找你？你愛的是不是我，真當我傻不知道？你騙了我多少次？紀微染，你到底在怕什麼？嗯？”
吻停下，微喘的話語緊貼着她的耳畔鑽入，是咬牙切齒，也是無奈嘆息。
紀微染心跳驟然漏了拍，幾乎是同一時間，心底涌出了一股強烈的難言情緒將她淹沒。
“唔！”
脣突然被重重咬了口，疼痛將她驚醒，她擡眸，一下撞入男人幽邃的眼睛裡。
“如你所說，我要是真的還愛着趙綰煙，我爲什麼不和她在一起，就算所有人都覺得她不堪，只要我愛不就可以了？我要是還愛着她，爲什麼還要想方設法逼你跟我結婚？難道在你心裡，我厲佑霖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還是會玩弄女人感情的人？”
一字一句，全都重重砸在了紀微染心上。
但其實，何嘗不是也砸在了厲佑霖自己的心上？
一股強烈的窒悶感覺在胸腔裡橫衝直撞，他很想忍住，他也一直在忍，也一直告訴自己慢慢來，不能逼她，更不要逼她太緊。
在剛剛之前，他一度覺得她的心結在慢慢解開了，至少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至少讓她哭了一回說出了心裡話，兩人的關係在緩緩緩和。
但現在……
他突然有種很無力也很挫敗的感覺。
爲了擺脫自己的糾纏，她竟然不惜說她還愛着顧言這種謊言，不惜……更原來，從頭到尾，她真的就沒相信過自己，兜兜轉轉，他們的關係好像還是回到了原點。
真他媽……
難受。
鬆開對她的桎梏，手緩緩滑下，厲佑霖盯着她，呼吸仍是粗重。
他很想問她，是不是真的把他的心挖出來給她看，她才肯相信他，是不是這輩子都不肯原諒他，無論他做什麼。
可話到嘴邊，他又捨不得，又自暴自棄的覺得根本沒用。
歸根究底，還不是他活該，自作自受？
闔眼，他壓下心底的酸澀。
“算了。”他自嘲苦笑，俯身將傘撿起來遮在她頭頂，他強勢握住了她的手，“回去吧，太冷，容易感冒。”
他說着拉着她轉身就要走。
他怕再待下去他會控制不住。
“厲佑霖……”
清冷的，彷彿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在下一秒響起。
厲佑霖腳步倏地頓住。
剎那間，他只覺心臟重重蜷縮了下，緊接着，排山倒海的鈍痛夾雜着酸澀襲來，從悄無聲息到恍若地震，一下蔓延到了他全身。
“紀微染！”
他猛地轉頭看她，淺淺淡淡的猩紅悄然染上他的眼眸，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漸漸的，呼吸重新變得粗重。
“我不奢求你現在原諒我，我能等，就算一輩子你都沒辦法原諒也沒關係，可紀微染，別再說剛剛那種話，還有，要我離開你，不可能！”
……
紀微染的心情無法平靜。
他的那番話一直在她腦海中重複，久久不散，又像是深深的刻在了她心上，再也抹不掉印記，而其中最爲清晰的，是……他說那番話時的眼神。
她知道里面有什麼，所以纔會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自己的心也跟着疼。
可是……
情不自禁的，她擡眸看向男人的側臉，薄脣緊抿，下顎緊繃，隱忍又剋制。
只一眼，她落荒而逃般鬆開。
再往下，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
這一路上，他一直都強勢的抓着她的手不肯鬆開，不僅如此，他的力道也漸漸加重。
其實有些疼，她也試圖想要掙脫，但每每她才一動，男人就會再次加重力道，而做這些的時候，他都沒有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