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儼的這一番話裡滿是滄桑,說得夏如水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他把這樣重大的任務交給她,她本應該倍覺壓力的,此時卻只想分他爲擔煩惱,不由得點了頭,“放心吧爺爺,我會勸他的。”
結束了和宮儼的對話,夏如水才意識到自己接到了怎樣的一個任務。換作旁人也就罷了,宮峻肆向來獨斷專橫慣了,而且對宮承風有着根深蒂固的恨意,又豈是她能勸得過來的?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秘書室呆了一陣子,宮峻肆始終沒有出來,不知道忙些什麼。時間已近八點。她不得不復走進去,卻見他已經在椅子上睡了過去。棱角分明的俊臉上,一對濃眉始終擰着,彷彿遇到了不順心的人。
她想過去幫他撫平,又怕打擾到他,只能輕手輕腳地拾起他的外套給他蓋上。她的手要撤離時,腕卻突然一緊,被他握住。
“你……醒了?”看到他那雙深沉如海的眼,她的心跳漏掉一拍,輕聲問,帶些打擾到他的歉意。
他懶懶地嗯了一聲。
“吃飯了嗎?餓不餓?”
“餓。”他點頭,卻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這裡有炊具,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她抽了抽手,已經習慣了廚娘的兼職。他卻依舊不肯鬆開她,目光滑向她的胸口,夏如水莫名覺得炙熱起來,眸光亂動。
她這侷促的樣子逗笑了他,“什麼沒做過?這麼緊張?”
哪裡經得起這麼直白的調侃,夏如水的臉嘩地紅了起來,都沒法見人了。
宮峻肆這才放了她,“我想吃你做的面。”
夏如水逃一般去了廚房。這個男人,不論親密接觸多少回,總有讓她臉紅心跳的本事。她在廚房裡平息了好一會兒纔去找面和雞蛋,給宮峻肆做雞蛋麪。
宮峻肆平時分外忙碌,幾乎沒有太多時間關注她做飯,此時卻突然想去看看。他撐起身子,來到小廚房。夏如水正背對着他,很認真地把麪條下到滾開了的水中。她的長髮挽着,身上依然一身工作服,卻被那條卡通圍裙蓋住,顯得有些滑稽。即使如此,她纖細的小腰卻還是顯露出來,輕輕扭動。她的雙臂一劃一劃的,攪在鍋裡,惹的卻是他的神經。
他覺得,就這樣普普通通地過日子,有一個女人在廚房裡給自己做飯,挺好。宮峻肆揉了一把眉,他沒想到從來高高在上的自己竟會有如此平凡的願意。自嘲地笑笑,腳步早已邁出,從背後環住夏如水的腰。
夏如水忙得入神,完全不防,就這樣落入了溫熱的懷抱。她感覺到了熟悉的熱度,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差點握不穩手裡的鍋鏟,“怎麼了?”
宮峻肆把頭埋在她的頸間,像個孩子般,噴撒的熱氣卻燙着了她的皮膚。她的身體也跟着滾燙起來。
他沒有說話,就那麼抱着她,她根本沒辦法安生做事。
“面很快就好了,要不你到那邊去等等?”她小心地商量着。
“不。”他倔強到非同一般。
夏如水哭笑不得,以這種非常姿勢勉強做好一碗麪,面有些糊。面好時,宮峻肆終於鬆開了她,眼裡卻有着明顯的對於那碗麪的嫌棄。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還是把那碗麪吃個精、光。
這讓夏如水頗有成就感,小小的臉上露出一抹嬌俏的笑。宮峻肆看在眼裡,目光一緊,伸手就要來接她。夏如水嚇得跳起來,迅速捧着碗進了廚房。宮峻肆一個人看着她的背影笑,逗她,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以前怎麼沒發現?
洗完碗,夏如水抹着水珠子走出來,脣張了張,欲言又止。
“又怎麼了?”他始終能把她看得透透的。
夏如水這才用一對大眼看他,“能不能……對你父親客氣點。我知道,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可……你們終究是父子,而且同在公司,不和會被別人談論的。至少,在公司的時候,給他一點面子……”
宮儼交待的事,她不得不遵行。
因爲提到宮承風,宮峻肆的臉再次黑了下去。他的拳頭擰着,臉上的棱角都有了銳度,“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着他說話。”
“……”
夏如水給他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臉憋得通紅通紅。她只是不希望他們沒休沒止地鬧下去,因爲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以後,這些事不要再插手!”他立了起來,說這話時語氣緩和了一些,臉色卻沒有回覆。他一步踏出去,直接出了公司,也不等她。
夏如水摸摸鼻子,委屈得要死。因爲這一通說情,宮峻肆給了她一整晚的冷臉。夏如水連呼吸都收斂起來,全然不敢再冒犯他。
戰戰兢兢地熬到第二天,宮承風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中午,雅和餐廳,叫宮峻風準時過來!”他用的是一種命令語氣,而且根本不管夏如水是否聽完整,直接掛了電話。
宮峻肆原本就對她心生不滿,再傳這種話……夏如水不能保證自己還能活着出來。但若不傳……
總之,她覺得夾在這父子中間真的很難做人。
宮承風終究是她的上司,他的話不能當耳旁風,但一想到宮峻肆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夏如水在總裁辦公室門外足足徘徊了十分鐘都沒有膽量去敲那扇門。
不過,門卻自動從裡面打開,露出宮峻肆那張依然嚴肅而且黑沉的臉。夏如水猛退了一步,背重重撞在牆上。她疼得眉頭直皺,宮峻肆的臉越發顯得冷了,“沒長眼睛?”
背後自然是不長眼的啊。她沒敢回,兩隻手捏在一起,頭皮已經陣陣發硬。
“什麼事?”他難得地主動問,主要是被她這副可憐的樣子弄得很無奈。
夏如水這才艱難出聲,“說出來你不要生氣哦。”加了這句話,這才把宮承風的意思轉達出來。
“就爲了這事兒,你在我辦公室外晃悠了十幾分鍾?”如果他不出來,她鐵定會繼續晃下去。夏如水的臉登時通紅,她沒想到自己的行爲會被他知道。宮峻肆挑着脣哼了哼,辦公室的門沒有關緊,她又在外頭晃個不停,怎麼可能不引起注意?
他在裡頭一直沒動,主要是看她會晃到什麼時候,沒想到這一等竟是十幾分鍾。他有種想把夏如水的腦袋擰下來的衝動,“爲了這點小事糾結成這樣?”
夏如水委屈地咬上了脣瓣,“我只是怕你不開心。”
她那逼委屈而遷就的樣子,讓宮峻肆狠狠地自責了一下,對她,是不是過於嚴苛了?不過,她關心着他的喜怒哀樂,讓他很有滿足感,一種被人重視的滿足感。
看着眼前矮了大半個頭的女人,突然生出一種寵愛和憐憫來,原本拒絕的話換成了另一句,“不就是吃飯嗎?他願意請,我有什麼不願意去的?把中午的時間騰出來,等下跟我一起過去。”
夏如水身上的重擔這才落下,長長鬆了一口氣,應一聲:“好。”她綻脣對着他笑一下,美麗而單純,宮峻肆短暫地失了神。這個女人啊,無論何時都表現得乾淨而純美,讓人忍不住想要佔、有。
體內的火亂竄起來,他極力壓制着纔沒有做出別的事兒來,朝她擺了擺手,“去幹活!”說完,轉身進了辦公室。
夏如水站在門外摸鼻子,理不透他一時溫柔一時冷聲冷氣的,到底怎麼回事。
中午,宮峻肆帶着夏如水去了宮承風說的那家餐廳,被服務人員請進了包間。宮承風此時正坐在包廂裡,身邊坐了一個女人,卻不是樑慧心。那女人一副妖嬈的姿態,老遠就朝這邊飛起了媚眼。
宮承風在看到夏如水時,臉繃了起來,“我叫的是宮峻肆,你來做什麼?”這話,說得不客氣極了。夏如水羞紅了一張臉,欲要退步,宮峻肆卻大大方方地握住她的手走到餐桌前,落坐。
她被他強壓進椅子裡,不得不尷尬地坐着。宮峻肆當着宮承風的面翹起了二郎腿,“她在哪兒我在哪兒,你要是不想見到她,大不了我們走就是。”
“你……”宮承風吐出一個字來,卻再不敢趕人。他知道,宮峻肆是說到做到的人,最後只能不悅地橫一回眼,吩咐服務人員上菜。
“宮叔,他們是……”宮承風身邊的妖嬈女子輕聲問,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着。宮承風的臉色這才略略好看些,“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我的兒子宮峻肆。”他有意忽略掉夏如水,直接將她當成隱形人。
女人也不追問,瞭然地點頭,一張笑臉越發璀璨,“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宮公子,久仰久仰。”她主動伸出手去要與他相握,宮峻肆卻根本不給面子,連手都懶得伸。她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我讓你來,就是爲了把她介紹給你的。安寧,你安叔叔的小女兒,比你小了兩歲。”宮承風見宮峻肆這態度,索性直接點破。
把安寧介紹給宮峻肆,宮承風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