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快結束時,夏如水藉着休息去找樑慧心。樑慧心並不難找,她呆在休息室裡,一個人。宮承風不知道去了哪裡。
二人相對,樑慧心微微一震,夏如水呆立在那裡,一味沉默。她的心情也很複雜,樑慧心從一開始的要求她幫忙復仇到現在主動表明身份,令她理不清意圖。她以爲自己把二人的身份攤開給了宮峻肆她一定會非常生氣甚至前來質問自己的。可她卻選擇沉默,甚至主動把關係攤開。
這些總讓她覺得不正常,但感動又是難免的。
“都結束了嗎?”樑慧心先站起來,溫和地問。
夏如水這才點點頭,“快了。”
“那就好。能看到你訂婚,媽媽很知足了。”她抹起了眼淚,眼眶再次泛紅。夏如水走近一步,“您剛剛……爲什麼要那樣做?”
“怎樣做?攤開我們兩個的關係嗎?我們本就是母女,關係遲早要攤開的,不是嗎?正好藉着今晚人多,也好讓那些親戚們知道你並不是孤兒,是有孃家的人啊。”
夏如水半信半疑,“你之前還想讓我保密。”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樑慧心壓低了頭,一臉的歉意,“我只想着自己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昨晚我想了很久,始終覺得你的幸福纔是第一位的,其它什麼都不重要。”她走過來,輕輕握住了夏如水的手,“如水啊,媽媽想清楚了,不再逼你。另外,我已經和宮承風提出了分手,明天……我就會搬離這裡。”
“分手?”夏如水震驚了。
“對,分手。”樑慧心點點頭,“你們已經訂婚了,我和他便不合適了。反正我對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分了便分了。”
聽着這話,夏如水想到的卻是宮承風不久前那下意識的對她的保護,顯然,在對她的感情上,他是動了真心的。如果因爲自己而分了手……“不要這樣!我和宮峻肆不需要你們用分手來成全!”
“傻孩子。”樑慧心心疼地撫着她的髮絲,“媽媽失去了你這麼多年,哪怕就算拿命來彌補都願意又怎麼會在意一段感情。媽媽餘生最大的願意就是希望你幸福快樂。”
樑慧心的這一番話徹底讓她改觀了對其的態度和想法,眼淚嘩嘩直流。樑慧心小心地爲她抹着眼淚,“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許哭。”
她反而哭得更起勁。
樑慧心的目光幽了幽。她其實並不是真的退出,不過以退爲進罷了。夏如水卻如此輕易地相信了。有那麼短暫的一刻,她心裡涌起一股歉意,但馬上又被仇恨所取代。
直到扣門聲響起,夏如水才手忙腳亂地去抹眼淚。門被推開,露出的是宮峻肆的臉。看到她臉上的淚痕,他滯了一下,隨後邁步進來,“該走了。”
夏如水點點頭,不忘朝樑慧心看來。樑慧心保持着溫和的微笑,“峻肆,可以和你談談嗎?”
宮峻肆冷眼看着她,最後目光在夏如水身上投了一下,點頭。他拍了拍夏如水的肩,“先去樓下等我。”
夏如水不知道樑慧心要跟宮峻肆說什麼,但也不好摻合,只能點點頭,走出來。門頁關上,只剩下兩人。
“首先恭喜你們。”樑慧心緩緩道,低頭看自己的手,“如水始終是我的女兒,我願意把她放在第一位。我知道峻肆你一直在懷疑我接近你父親的意圖,那麼,我告訴你,我決定退出了,搬離這兒,離你們遠遠的,這樣,你放心了嗎?”
宮峻肆的眉始終冷着,但話語卻不冰,“只要你不做出傷害如水的事來,我永遠對你放心。”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都說了,她是我親生女兒,傷害誰也不能傷害她啊。”
“最好如此。”他含首,“如果樑女士能信守承諾,我會和如水一樣待您。”
“得到峻肆你這句話,我就開心了。”樑慧心略有些僵硬地笑着,沒敢跟宮峻肆單獨呆太久。他的目光太過尖銳,她不能保證自己不在他面前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讓他發現什麼。很快,她找了個藉口離開。
夏如水在樓下坐了好一會兒。賓客全都散盡,宮儼也去休息了,此時屋子裡分外安靜,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夏如水有些擔憂地看着樓上,生怕宮峻肆和樑慧心鬧出什麼不愉快來。
終於,宮峻肆的身影出現。她快速迎了上去,“怎麼纔下來?”
宮峻肆低頭看眼表,其實他在樓上呆了也不過十分鐘左右。“多聊了幾句,所以遲了。”他帶着些寵地攬上了夏如水。
“聊了什麼?”夏如水卻不能放心。
“沒什麼。”他並不想夏如水知道自己對樑慧心的懷疑與戒心,答得雲淡風輕。夏如水不好再追問下去,只能去偷偷打量他的表情。他的眉眼鬆開,沒有發怒的痕跡,她的心慢慢鬆了下來。
“我媽出現得太突然,連我都還沒有徹底接受,但相信我,她不是個壞女人。”從她願意公開他們的關係表示她的幸福爲先不再追究復仇的事起,她便對樑慧心改觀了。
“嗯。”宮峻肆輕應着,指頭刮過她的臉頰。這無意的動作,透盡了寵愛,惹得還在收拾的傭人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屋外,還有幾個人在。看到二人走來,人羣裡走出一個打扮幹練的女人來,她的目光帶着深意落在夏如水身上,“你就是那個給人代孕卻弄死了別人的孩子,最後順勢纏上我們家峻肆的女人?”
這話,說得極爲不客氣。許久以前的事情被翻出來,夏如水的臉色驟然一僵,難看到了極點。
女人眼裡的挑剔非常明顯,“果然,沒有身份背景的女人要夠辣夠狠才能攀上豪門這根高枝啊。”她的諷刺赤果果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女人的目光隨即調向宮峻肆,“峻肆,不是表姐說你,你就這麼沒眼光嗎?”
此人,不僅是宮峻肆的表姐,還是和許冰潔關係極好的人,雖然在大廳裡不好說什麼,但肚子裡憋着一股氣爲許冰潔鳴不平,到現在終於捱不住說了出來。
她向來直言快語,又恃着自己表姐的身份,在宮峻肆面前也毫無顧忌。宮峻肆的臉早在她說夏如水時就已經變黑,只是她沒有留意到。
“我的事,何時需要你來插手了?”他道,沒給對方半點面子,“有時間不如管好自己的事,蔣成每天在外頭花天酒地不務正業,若是用管別人家事的時間來管管他,不什麼都好了?”
宮峻肆的表姐叫房菲,嫁給本市財閥公子蔣成。蔣成生性風流不受拘束,房菲不知道跟着受了多少嘲諷。不過本家人是不會在她面前提起這些事的,一則因爲大家是親戚,沒有這個必要相互中傷,二來房菲是個極其潑辣的女人,說了反倒怕惹火上身,所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不是她挑釁到了自己頭上,宮峻肆是斷不會拿這些醜事來丟她的臉的。房菲果然脹紅了臉,氣得跺起了腳,“宮峻肆你不識好人心!”
宮峻肆只是淡着一副眉,並不覺得她說的這些話好心在哪裡。
“夏如水現在是我的未婚妻,誰詆譭她就等於詆譭我,誰不把她看在眼裡,就等於不把我看在眼裡!”他攬住夏如水,嚴肅地宣佈。他這話,等於把夏如水放在了最高位置,就算許冰潔,以前也沒有受到過這樣的禮遇。衆人的臉色微變,只有房菲似乎還不服氣,“比起許冰潔來她算什麼!宮峻肆,你的眼睛真是給屎糊了!”
眼神一冷,周邊的空氣都凝固起來。宮峻肆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異常。房菲卻毫無覺察,只想把剛剛受的氣還回來,“垃圾一般的女人,你卻當成寶貝寵着,不覺得噁心嗎?”
“既然你這麼喜歡垃圾,就和你的老公一起去撿垃圾吧。”宮峻肆的語氣並沒有多大,但卻鏗鏘有力。他當着房菲的面掏出手機,“與房家的合作,全面結束,還有,以後房家不管什麼生意,做一項攪一項!”
房菲的臉終於慘白,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惹到的是什麼人物。她急得跳了起來,“宮峻肆,你什麼意思,我是你表姐啊!”
宮峻肆擡步就走,當她的話爲耳旁風。
“舅舅!”房菲發現了宮承風,飛快地奔過去,拉着他不放,“宮峻肆欺負人,舅舅要爲我做主啊,他不讓我活了。”
宮承風不耐煩地推開了她:“有完沒完!”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哪有心情來管這些事。房菲原本以爲找到了宮承風就找到了救星,沒想到他不僅不幫自己還兇自己,哭得愈發大聲了。宮承風跺了跺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樑慧心會跟自己提分手。流連花從經歷了無數女人,他最終折服在這個善解人意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樑慧心面前,原本以爲可以和她相守着過剩下的時光,結果,美夢破碎了。
又煩又挫敗,他加快了步子。
房菲被拋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宮峻肆摟着夏如水上了車,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臭嘴惹下了多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