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蕭說完那句話,高深莫測地一笑,繞過白辰蕭,朝我走來,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出了後院的小黑屋。而我則在關門的那一刻,聽到了白辰蕭如同宣泄一般爆發的哭聲。白辰蕭終究還是個孩子,也會難過,也會覺得心痛。
院子中的陽光正好,卻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重量,冬天的太陽,竟然也這樣清冷。白夜蕭忽然轉頭看我,輕聲道,“我之前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蘇醫生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或許是白夜蕭真的想讓我去看蘇醫生,或許是他也不想再待在這個讓人感覺壓抑的地方,總之我點頭答應了,我們很快就離開了白家,朝着醫院進發。不過白夜蕭還是叫了幾個人去了白家,要他們注意着點白辰蕭。
白辰蕭是在我們走後半個小時,才起身離開的。那兩個留下看着的人後來告訴給白夜蕭說,他的身影趔趄着,蓬頭垢面,目光呆滯地離開了白家,路上的人還以爲他是瘋子呢。白夜蕭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然後便掛了電話。
有的時候,得到了一切又如何呢?就像白辰蕭一樣,就算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些自己本擁有的,卻也都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我和白夜蕭去看了蘇醫生,正趕上醫生過來查房,白夜蕭便跟醫生去聊蘇醫生的恢復情況了,我則坐在牀邊,倒了杯熱水給蘇醫生。蘇醫生擡眸看了我一眼,突然開口道,“我看你的黑眼圈好像很重啊,最近休息肯定不怎麼好吧?”
我正在倒水的手一頓,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你這算是職業病嗎?你自己傷都還沒好呢,還有閒心管我啊?是不是所有心理醫生都像你這樣,這麼博愛,而且還大公無私,自己都還顧不上,就先關心別人了?”
“我這也是昏了頭了。”蘇
醫生搖頭無奈地笑了笑自己,“但是沒辦法啊,看到別人不開心,下意識地就會想多問兩句。我以前多不愛說話的一個人啊,現在都快變成了話嘮了。對了,你是不是真的休息不好?我之前跟你說的方法不太好用?”
“那倒不是。”我搖了搖頭,思考了一番,還是決定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給蘇醫生,“只是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也挺讓我措手不及的,所以纔會這樣。嗯……因爲一點小的事故,裴錚和甜甜都已經去世了。”
“啊?什麼?”蘇醫生眼睛睜得大大的,嘴也微張着,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呢?你……明明之前甜甜還好好的呢,已經接受治療之後心理狀態也越來越好了,怎麼會突然這樣呢?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其實這件事情算起來,是我和白夜蕭的疏忽。讓白夜蕭的一個對頭鑽了空子,綁架了夏甜甜和裴錚。那個死對頭逼白夜蕭做選擇,讓他在我們四個人之中選擇三個人活下去,本來白夜蕭打算犧牲自己,但是因爲一點小差錯,他沒能開槍。”
“而那個對頭也本來就是打算要讓阿蕭成爲那個犧牲品的,他的手一頓,那個對頭就立即補槍了,裴錚幫他擋了這一槍,正中心臟。甜甜之前因爲夏老爺子去世就已經受了刺激,而後又眼睜睜地看着哥哥離去,所以也開槍自殺了。”
我沒有太過詳細地去講述完整的事件,我也並不想再提起從前的事情,所以只是大概地說了一下。然而當我最後一個字說出之後,房間裡卻落入了長久的沉默。蘇醫生只是靜靜地看着我,眨着眼,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真沒有想到……竟然最後會是這樣。”蘇醫生半天才開口,並且深深地嘆了口氣,彷彿從心底裡感到惋惜,“我一直覺得夏甜甜的病情來說,只是她自己內心的承受問題,其實是很
容易能夠治癒的,我本來打算這次回去之後,就好好制定治療流程的,可是誰想到……唉……”
蘇醫生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似乎也無法再說下去。夏甜甜其實真的是特別陽光的一個女孩,很多跟她打過交道的人,都會說她有多麼溫暖,而不是因爲從小受到嬌慣,而變得多麼驕縱,讓人覺得不可理喻。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早就面對生離死別。
“別傷心了。看開一點。”蘇醫生拍了拍我的背,她身上的傷剛好,所以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可是感受着蘇醫生炙熱的掌溫,我就覺得心裡似乎也暖了不少,就好像曾經我不開心的時候,夏甜甜也會這樣在我身邊,曲笙曲笙地叫,然後給我一個大大的笑臉。
想起夏甜甜的微笑,我忍不住溼了眼眶,可也忍不住擡起頭對蘇醫生綻放微笑,“我沒事。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蘇醫生了然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轉移了話題,看向窗外被雪覆蓋着的草地,輕聲感嘆道,“這個冬天的雪真是足,我的小時候都沒有怎麼見過雪,所以每一次都特別興奮,到C市來之後,反而不那麼興奮了,因爲一年四季總是能看見的。”
我看向窗外的雪,輕輕勾起嘴角,呢喃了一句,“是啊。總是會看見的……”
我覺得人生最美好的一件事情,或者說最治癒的一件事情,就是不管你在人生這條如此漫長的路中丟失了什麼,也總會有一個節點能夠讓你拾起更多的美好。而這些美好也會和從前的那些溫暖糾連在一起,給你更多溫暖的力量與勇氣。
而那個時候,當你想起曾經擁有而如今卻已失去的美好,就不會覺得那麼失落。而是能夠感覺到溫暖的二次方,雖然有些人不在了,但是他們其實一直也都在,只是他們變成了我們身邊所有的那些時刻都在關注我們,給我們溫暖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