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白夜蕭說到這裡，卻又戛然而止，我等了半天，白夜蕭也沒有開口，我想他大概是在組織語言，便也沒有開口，而是靜靜地在一旁等着白夜蕭開口，白夜蕭還是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之中那件事情要怎麼說，我便也沒着急，順手拿起了牀邊櫃子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裡面的水，靜靜地等着白夜蕭開口。
“陳八說想見你一面。”白夜蕭說完的時候，我還以爲是我聽錯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指着我自己，差點把水都噴出來，“他？說要見我？他見我幹什麼？我們之前又不認識，我現在這副樣子還要拜他所賜呢……他幹嘛要見我？”
“你先彆着急，別說話，聽我說。”我說的太快，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白夜蕭也連忙拿了杯水遞給我，“陳八說他想要見你一面，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我想，看看你的意思，你想去的話，就去，不想去的話就算了，反正他現在，也沒辦法興風作浪了。”
“嗯。”我應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到底應該去，還是應該拒絕。陳八已經是死刑犯了，或許是想我說什麼重要的事情也說不定。可是我卻不明白，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我們好像並不怎麼熟悉，而且，弟弟好像……還因爲他受了傷吧？
“我考慮考慮。”我沒有拒絕，而是說考慮一下，我的確不知道到底是想去還是不想去，總覺得應該去聽聽，不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麼？我也想知道，陳八到底會想和我說些什麼事情，也許，他最後會把我一直以來的疑問，都解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最後還真的跟着白夜蕭去見陳八了。之前我還覺得很氣憤，畢竟如果不是陳八，弟弟也不會在病牀上躺着，可是再聽到陳八已經被判處死刑的消息的時候，我卻又覺得心中有幾分五
味雜陳了，畢竟那是一條人命，怎麼也會讓人唏噓。
白夜蕭本來是打算陪我的，但是我想了想，還是讓他先出去了，我不想萬一真的陳八耍什麼花招有危險的時候，再把白夜蕭牽扯進來。白夜蕭雖然也不放心，但是在我的勸說下， 還是離開了，我站在門邊，看着陳八，陳八面容有些憔悴，不過卻很平靜。
他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牢籠，手上是手銬，他幾乎連站起來也不可能，而這也僅僅是他最後能夠享受幾天的自由與生命，因爲很快，他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僅僅是這樣被拘束的自由，或許都無法再享受了。如果是我，我一定會很難過。可是陳八卻異常的平靜。
他下巴上的胡茬更重了，頭髮卻柔順而服帖地在額前，看起來變得人畜無害了不少，可是一想到是這個人開了一槍，害的弟弟現在還躺在病牀上，我就沒有辦法收拾利落心中的那點恨，望着他的臉，只能儘量壓抑着自己心中的厭惡，不要表露的太過於明顯。
“有煙麼？”最後還是陳八先說了話，他轉過頭看我，我想，他大概要有三四十歲了吧，手乾枯如鷹爪，卻有力的彎曲着，陳八的面容變得很是安詳，彷彿對於死亡已經很淡然了，轉頭望着我，卻彷彿什麼都知道一樣。我忍不住開口問，“你怎麼知道我有？”
“第一次見到你，就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煙味，像我以前的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不過你身上的輕了很多，也比她身上的好聞很多。”我看着陳八，想了想，還是從手中的煙盒抽出一支菸來遞到他的手上，順便點燃，看着那煙霧升騰而起。
“我怎麼沒聞到我自己身上有煙味？”我看着陳八，陳八看起來應該是很多天都沒有抽菸了，那副老菸民的樣子，真讓人害怕他抽一口就肺癌了。陳八繼續吞雲吐霧，我站在旁邊看着，也不知道陳八到底叫我來幹什
麼，然而陳八卻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
“大概是我很久都沒有抽菸了，所以有點想吧。”陳八吸了一口煙，轉頭看向我，呵呵笑了兩聲，“你沒有必要還怕我吧？我現在都被關在籠子裡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我現在可是連抽根菸都費勁的很，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還站得離我那麼遠？”
“你說這些有意思麼？”我擡頭看着陳八，眼神中波瀾不驚，“要不是因爲你，我弟弟現在也不會躺在病牀上，你覺得我站的離你那麼近，你能有安全感麼？不怕我乾脆殺了你？你還不如直接說了，今天到底叫我來幹什麼？”
“幹什麼？我能幹什麼啊？”陳八反問，語氣中卻帶着諷刺，勾脣笑了笑，抽了口煙，緩緩將那一大蓬煙霧都悉數吐出，“我現在都變成這樣了，叫你來也就是覺得我們之間還算是熟悉，打算啊……跟你要跟煙抽抽。算是滿足我的夙願吧。”
“那你覺得要是這樣的話，你今天叫我來，還有什麼必要麼？”我突然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讓我覺得很不高興，陳八卻轉頭看向我，眼神中帶了一絲猶豫，那根菸被他抽得只剩了一半，估計很快就會抽完了，他卻只是看着我，半晌才輕聲開口，“你弟弟，還好麼？”
我倒是沒想到陳八看了我半天，竟然最後能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不過提到弟弟，我的語氣自然也就好不到哪裡去，只能彎了彎嘴角，呵呵笑了兩聲，擡頭望着陳八，語氣諷刺，“你現在還有閒心關心我弟弟麼？你不是應該關心關心你自己麼？”
“都是快要死了的人了，有什麼好關心的？”陳八說得理所當然，好像那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就連死也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樣，“還不如關心關心自己犯下的罪孽，說不定到了閻王爺那裡，他問我做過什麼壞事什麼好事的時候，我還能說出來我點好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