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湖畔的蘇初歡聽着曲華裳講起了幾個月前一起進宮選秀之事,神色沒有過多變化,不是她冷血無情,而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曲華裳能來找她,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感動。
“謝謝你今日來找我聊這些,天色不早了,宸妃還是改日再來吧。”蘇初歡望着天色暗下,但也不便請她留在冷宮,往後她待在冷宮的時日還很長,她若想聊隨時可以。
聽罷,曲華裳看看時機也差不多了,便笑道,“好,那我便改日再來看你。”
話音剛落,蘇初歡正想離開,便眼睜睜凝着她朝着湖畔身子傾去——
她眸子一緊縮,下意識便伸手急忙拉住了曲華裳。
她的眼疾手快是曲華裳沒有想到的,她愣了愣,隨即一邊暗自用力掙脫,一邊呼喊道,“救命啊——”
而蘇初歡卻毫無知覺地一心想拉她上岸,“你抓緊,千萬別鬆開手!”
不知僵持了多久,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像是一大羣人到了。
見狀,曲華裳已經沒有耐心和她僵持,錯過這個時機她就永遠得不到聖寵了,想到這裡,她便故意將指尖陷入了她手背之中,想逼她立即鬆開手讓自己掉入湖裡!
疼痛讓蘇初歡臉色蒼白,她這才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眼看着她的手再也支撐不住曲華裳的身子,漸漸的沒有力道再抓住她……
而鬆開了手!
與此同時——
伴隨着撲通一聲的響聲,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此刻站在岸邊的人臉色面無血色地手足無措了一瞬。
正在這時,身後的一大羣人便適時趕到。
但剛剛沒人看到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岸邊站着個驚慌失措的女子,而湖裡似乎……還落水了一人。
正當女子驚慌失措之時,傳來了一道低沉的渾厚男聲,“宸妃,你便是讓朕來看你推人下水的?”
這種情況下即使沒看到發生之時,也能猜測到一二,只是那個被她推落在水中的人,不知道是誰罷了,他本來不想來,但連洛嫣兒都勸她過來或許曲華裳有什麼急事,他這纔過來。
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
聽罷,自然知道是誰來了的曲華裳嚇得連忙轉過身,看到那明晃晃的龍袍,顫着聲地戰戰兢兢行禮,“皇上……”
沒錯,她是知道容檀此刻會來,也是她和洛嫣兒安排的這一刻,只是她沒想到掉入湖中的不是自己,會變成蘇初歡。
便是在剛剛那一千鈞一髮之際,在蘇初歡鬆開手的同時已然將她拉上去,可是相對的她卻沒保持住平衡跌落湖中!
在她對這樣突發情況還未反應過來時,容檀已經到了,讓她什麼……也做不了了。
“誰跌落湖中了?”容檀冷睨着她,她到底在耍什麼把戲,突然將他叫過來看這一幕?
“回皇上……”曲華裳最終猛然下跪,聲音越來越弱,解釋道,“方纔臣妾和右昭儀在這裡聊得好好的,突然臣妾腳滑差點摔落湖中,右昭儀爲了救臣妾……不小心……”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容檀猛然踹到了胸口,曲華裳痛得倒地不起,然後聽到了他陰鷙冷沉的聲音,“這筆賬朕待會跟你算,來人,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救人!”
身後的侍衛連忙紛紛下水撈人,就衝着皇上那怒意,誰也不敢怠慢片刻。
幸虧湖水不是太深,右昭儀落得也是湖邊的位置,還算順利地將人慢慢地撈了上來。
容檀見狀,立即走過去,然後便看到了一身氵顯漉漉、呼吸微薄,臉色蒼白得可怕的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彷彿,不知生死的模樣。
下一刻,容檀便俯下金貴的身子,一把將她抱起,轉身踢腳穩步便走,邊走,邊俊顏鐵青地沉聲道,“立即傳太醫去養心殿,慢一步,提人頭來見朕!”
“是,皇上。”身後的太監戰戰兢兢地應道,連忙下去辦事了。
而被那一腳踢中的曲華裳嘴邊溢出了鮮血,她苦澀地扯脣,望着他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抱着蘇初歡那緊張的模樣,就像心愛的人一樣,眼裡心裡只有她。
爲什麼?
她和初歡明明是同日進宮選秀,爲什麼皇上偏偏寵愛她一人,對自己卻如此厭惡,剛剛那一下不僅踢傷了她的身體,更讓她的心死了。
她怎麼樣……都比不過蘇初歡。
曲華裳緩緩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此刻人都已經散了,沒有人在意她的死活,沒有人關心她。
她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她不是不知道洛嫣兒或許在利用她,可是那又怎麼樣?
她需要這一次的機會,來賭一把,她不想一輩子都在這皇宮裡孤獨終老,如今,她賭輸了。
願賭服輸。
她曲華裳也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人,她緩緩行屍走肉般地重新走回了湖邊,望着那湖面沒有波瀾。
剛剛容檀的語氣似乎是不會放過她,她曲華裳即使要死,也要死得乾乾淨淨。
曲華裳緩緩垂眸,一隻腳已然踏入湖中,爹,女兒對不起你的養育之恩,只有來世再報答您的恩情,而初歡……
她不會替她揭穿洛嫣兒,因爲她承認,到死這一刻,她還是認爲蘇初歡是她這世上最嫉妒,也最羨慕之人,她得到的太多了,肯定不會在意自己這個陷害過她的人……
曲華裳閉上了眸子,也鼓起了最後的勇氣,緩緩揚起了眉目和脣角,陽光照耀在她身上,直到她緩緩撲通整個人落水。
水面再次激起水花,沒過一會兒便漸漸平靜了下來。
自古帝王薄情,若有來世,她曲華裳,再也不願意踏入皇宮這囚牢……半步。
平靜的湖面一如最初,陽光溫煦地鋪上一層光暈,沒有任何變化,就如同這皇宮,不會因爲她,而有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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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
數名太醫圍繞在昏迷不醒的蘇初歡身旁替她診治,不一會兒,便取出銀針在她身上某些穴位扎針,試圖救回溺水的她。
而容檀站在龍榻旁不動聲色,凝着那個看上去沒有了半點呼吸的女人,那麼蒼白,那麼羸弱,彷彿隨時會死去,他的心便一陣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