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是環聲的,陸墨沉聽着她那兩句話……斷斷續續,語氣努力隱忍,保持着平靜敘述。
他就好像被一把最鋒利的劍一劍穿了心。
他茫目擡頭,四處眺望,深邃的瞳孔裡蕩動的痛苦使得周圍一切都變的模糊,想要找什麼,都再也看不清了。
全場可謂譁然!一瞬間鴉雀無聲後,是沸點般的沸騰。
法官一再敲錘,可似乎沒有作用。
這反轉,只能用一百八十度來形容!
衆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出問題了?
怎麼會這樣?
這真的是被害人嗎?
大家心裡先前對她的憐憫痛心,此刻都好像受到了嘲諷一般,他們真的不敢置信?!
何止他們,一直安靜坐在最後面的顧湛宇,前面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動靜,可是此刻,他的眼睛瞪直,臉上的肌肉幾乎繃得像一塊鐵!
卿卿……
她……是瘋了嗎!!
他騰地站起身,想轉身從後門闖出去,被兩個警察攔手扣住。
只有法官的面目始終平靜,無情的就像一個機器,冷聲訊問,“被害人女士,你說,你沒有被被告人侵害虐/待,並且幫助被告人反駁了公訴方的起訴以及美國遠道而來的兩位證人的證詞,是嗎?”
“是的。”
“請問你現在處於完全清醒的狀態嗎?”
“是的。”
“司法人員,對她進行判定!”
話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女人平靜弱骨的聲音繼續傳來,“法官,請不用質疑我的證詞能力,我有警方出具心理評估報告,想必已經呈遞法庭,我爲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負責。”
大師姐坐在那裡,渾身僵住,臉色難看至極。
這是她說過的話,她給這個女人想辦法僞造了心理評估報告。
所有的一切都盡在掌握,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怪胎?!明明思維混亂,意識不清,還被她催眠過!就在入庭之前,她還一再確定過,當時她的瞳孔渾濁,她的催眠與暗示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挑釁!
江城禹的臉色也是青沉,扭頭嗤笑地譏諷,“看來你的催眠術也沒有登峰造極,蠢!”
他立刻站起來,穿梭過座位,走到後面,避開警察的視線,一把揪住顧湛宇,江城禹的眼底犀利入骨,“你他媽還杵在這裡?出事了知不知道,我們都被這個女人的演技蒙了,真夠厲害的!她要不是陸墨沉和你的女人我都想弄她……想想,她能臨時反水,一定是準備充足,我放在你那裡的密碼盒呢!”
顧湛宇處在極端的情緒裡,微微一回神,頹廢地擡頭看向江城禹。
江城禹罵了一聲,威脅道,“還不趕緊打電話去你那個破別墅看看!”
顧湛宇雙目冰冷的起身,她的聲音從後面的揚聲器裡傳出來,那麼尖銳的刺穿了他所有的可笑,好似南柯一夢,醒來是這樣挫骨揚灰。
“被害人女性,有很多直接的證據證明被告人六年前存在人格分裂症狀,反社會人格,破壞性極大,沒有人性,折磨和摧毀是這類人格的常狀表現,我們對你對證詞表示懷疑,同時,請你描述,你所謂的與被告人之間的只是感情糾葛,你是如何自願的!”
“六年前,我收到哈弗醫學院的交流生錄取通知,我出國來到波士頓……後來在紐約街區的酒吧打工,我遇到了他,我們對彼此……有感覺,後來在一起了,我們經常吵架,我那段時間抑鬱……所以不愛出門,我知道他有輕微的性格反向,以及在男女之上的特別癖好,我……接受,並不是像這位美國女士形容的那樣,我是被囚禁了,被迫懷孕……我……我是自願、懷孕,直到後來他因爲槍擊案被捕,強行送去人格分裂治療,我離開了他,我們的過去很平靜,只是一些私/密之事,不足爲外人道。”
全場再度譁然。
陸墨沉站在那裡,聽着,聽着……刀削一般的面孔上,篩落的陰影,墜入了煉獄深淵,唯有那雙至深的眼底衝紅如血,以及劇烈跳動的心臟。
不是,不是的……
他虐/待了她,他也強/暴了她,不是在一起。
她不是,自願懷孕。
她如何能說得出口,痛苦嗎,雲卿?
她的聲音,她每一個字的斷續,氣息微弱浮塵,都表示,她處在極大的痛苦中。
爲什麼不指控他?爲什麼!他不想讓她這麼痛,一點也不想。
身體裡好像有一頭廝殺的野獸,喉嚨苦苦的梗動,發不出一絲聲音,嘶啞着,像在叫。
秦律和季斯宸的雙手都握拳如鐵,男人素來泰山崩於前的面不改色,此刻全改了。
就連季斯宸這樣大大咧咧的粗糙心臟,此刻都像是在滴血一般。
他們都知道,六年前是真的,也都知道,這個傻女人恢復記憶後有多痛苦。
可她現在面對着大屏幕上的那些羞辱照片,全部人都看得到的照片,她反口,她幫老二。
季斯宸的薄脣張合,深冽的吸了口冷氣進入肺部,聽見法官的聲音沉冷無比,“也就是說你與被告人自由戀愛,你明知他有虐待的癖好,還受虐一般與他交好,甘願受他一年的殘暴對待,玩一些重口味甚至違法的s/m?正常女性無法接受,那麼被害人女性,你是否存在性格扭曲,卑微型受虐人格?”
此話,無疑是一個最大的嘲諷。
連法官都帶了一絲個人情緒,更別說底下的審判員臉上,幾乎人人怒而不爭,由憐憫她走向看不起的極端。
底下的聽衆席更是再一次無法肅靜。
大家都相信前面的證據,證據可以說確鑿,可是這個女人是腦子灌了水還是生來想被人虐?
居然可以臨時反口供!
“她一定是得罪不起陸家高門,或者收錢了?”
“我看她天生欠的,這種女人,還開什麼庭,好好的一個案子全被她攪了,我真是看不起她!”
“愛一個人,就可以這麼不要自尊和自我價值嗎?”
“她不值得同情,看那些照片,還真是重口味,受虐狂嗎?”
一句一句,每一道嘴臉,都通過大屏幕清晰得傳入雲卿的眼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