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他說得這麼嬌氣麼?他癱着的那四個月,自己打碎牙往肚子裡吞的慘烈,自己也能熬過來。
也不想跟他爭執,到底必不必須每天晚上泡藥水腳了,的確隔壁的醫生這麼建議過的。
雲卿翻臉一指,繃着嘴兒,“總之,除你之外不至於就沒人按腳了,你的手請拿開,我重新放進去。”
“誰會?”他眉宇沉毅,不理會她,微側了臉。
阿嬸和寶媽不吱聲,很聰明很配合。
陸墨沉剛要勾起薄脣,突然插進來一道聲音,“我會呀,後生,給雲小姐按摩我應該沒問題……”
阿婆爽朗的聲音橫過整個客廳。
陸墨沉:“……”
男人眉宇全黑,慢吞吞的鷹眸朝阿婆射過去。
阿婆瞬時一個哆嗦,怎麼感覺滿山寒氣朝自己滅過來,莫名發冷!
然後緊接着,阿婆就收到寶媽阿嬸四道光禿禿的視線,皆是陰惻惻的逼視和盯——你想清楚了,你、確、定、你、會?
阿婆眨眨眼,快哭了,再看那英俊又恐怖的男人一眼,再遲鈍也反應過來。
雲卿得救了般,朝阿婆道,“阿婆你會麼?你會就行……”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是不會算了……”阿婆握緊雙手,挺着脖子一臉肅然。
雲卿:…………
尼瑪還有這種操作。
她感覺敵人友軍無數,而她就是個光桿司令。
她都懶得看這一屋子交頭接匯的眼神了。
男人適才慢慢,把木盆挪了下位置,更靠近沙發,輕聲哄道,“別犟了。”
她沒犟,雲卿嚥了咽喉嚨,是他步步緊逼。
她腳冷,低頭,熱水還氤氳,她只好把垂空酸乏的雙腿放了下來。
陸墨沉眼眸斂動,扭頭吩咐阿婆,去重新添置熱水,寶媽和阿嬸就站着沒動,他瞧着有那麼些礙眼,想單獨說些情話也不能。
當初策略有誤,一心想讓兩個包子帶着傭人先賴進來,傭人齊備就面面俱到,能把她伺候的極好。
現在呢,是搶了他的活不說,還不懂的眼色。
在某人再三壓了壓濃眉時,寶媽才接收到某種意思,赧了老臉,立刻拽了拽阿嬸的衣袖。
阿嬸也會意,和寶媽尬聲尬語,“那個,我去拿毛巾!”
“哦,我去燒熱水。”
雲卿無語的看了眼寶媽手裡就攥着兩條毛巾啊,拿什麼拿,拿個屁。
她忍不住爆了小粗口。
陸墨沉喊了聲,“阿嬸,廚房偏櫃裡還有點抹茶慕斯,端出來。”
一聽到‘抹茶慕斯’雲卿的腦子又有點不夠用了,立即出現,這是吃的的信號!還是甜品,抹茶的綠色,慕斯的清甜,甜品……
一朵一朵雲在腦海裡有些漂浮起來,導致她的喉嚨又開始輕輕滑動。
陸墨沉銳眼沉靜,就那麼看着,嘴邊深沉的笑意絲毫不明顯。
讓她腦子裡發泡泡,這種一種策略,他承認自己很陰險的。
吃了燒烤,來一點清淡一些的甜品,的確是一種享受,兩種口味互換,能勾起整顆胃。
因此他便趁着某隻小饞貓期待的當口,慢條斯理地說話,“我碰你了,腳趾還沒按。”
那白潤潤的腳趾頭一僵。
陸墨沉語氣不變,微沙啞了聲音,“沒別的意思。我還記得深度昏迷時,你給我做腳底按摩,爲我剪指甲,現在我好了,你身子笨重,做不到的,我來,就這麼個意思,懂嗎?”
她漆黑烏澈的眼仁,才從廚房那邊挪過來,低眸去看他。
視線也只到他菲薄的脣上,再不往上挪。
男人薄脣還在動,低冽磁沉,“你爲我辛苦過的,我也爲你辛苦回來。你就當是禮尚往來,這雙手,也可以當作是男按摩師的手,女按摩師的手,你閉着眼睛換一下畫面就不怕了,好麼?”
最後那兩個字‘好麼’真是性感又溫柔到不行,啞啞的,充滿男人味道的。
雲卿的心有絲抽動,既不舒服可又憾然般像泉水涌動。
他的手指移動到她的大拇指,她就不自禁的抓住了身側沙發的坐墊,緊緊的用力。
要去克服,努力的克服,因爲這雙手實在可怕過。
她還是不舒服的。
陸墨沉知道。
可他從來有些凌傲在骨,不會退卻,也不想她退卻。
沒怎麼多動,只是碰觸腳底,腳趾,稍微按了按,再讓她放好泡着。
直到抹茶慕斯來了,她的身軀才鬆懈了一些,因爲注意力大半都到甜品上去了。
這樣很好,陸墨沉看着她吃,吃的像個孩子,無暇再去害怕。
他又偷偷碰了碰她的腳背,肌膚柔滑似玉,叫人怎能捨得離開了不貪戀?
可是,還是得很快放開。
一步一步來。
這個腳泡了些時間,直到她把那一小塊慕斯吃完,寶媽纔過來給雲卿擦乾了雙腳。
她要自己來,也還沒到自己不能照顧自己的月份。
沒穿襪子,直接裹進毛茸茸的棉鞋裡,雲卿放下蛋糕墊子,這回肚子是真正漲滿了,從身心都滿足,男人站起身,踢了踢木盆,阿嬸擡起來去倒。
雲卿不去看他,掃了眼時間,九點半了。
她走向自己的臥室,去衛生間漱口洗臉,兩隻包子今晚沒來她的房間,好像在那邊他的客房裡,不知道在玩什麼。
吃飽了還容易累,她也就不叫他們了。
寶媽給了她兩片含片,說燒烤還是有些上火,吃這個緩緩。
雲卿含進嘴裡,把腿都挪上牀。
寶媽看她幾眼,還是忍不住,搖頭低笑,“雲小姐,請允許我說兩句。天底下用心到先生這般的男人,再無第二個。可以說是屈尊降貴,我在他二十歲時去了陸家,我幾時見他這樣過?他紈絝過,瀟灑不羈過,犯過錯,混賬過,擔當過,唯獨現在,是個魅力無限的成熟男人,冷漠又體貼,尊貴又面面俱到。我們幾個老傢伙是恨不得再年輕一回咯。”
雲卿努努嘴,把他誇到天上去。
寶媽按了按她的臉蛋,兀自失笑,“行,不誇。我也就是看他今兒下午回來就帶着人去這邊的山裡面託柴回來,自己又在後院架燈燒火,不過是因爲我早晨嘀咕了一句,說你夜裡做夢夢到吃烤雞餓醒的……先生就默不作聲惦記在心上了。”
雲卿愣了一瞬,心頭譁然,指了指自己,“我做吃貨的夢了?”
寶媽大笑,“不要覺得害臊,你現在夜裡經常容易餓醒,昨晚是說要吃烤雞的!”
她挑動黛眉,羞赧的,又意不能言。
靠着牀頭,慢慢曲起了腿,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雙腳,泡的粉嫩,每根筋骨都紓鬆了些。
她咬着脣,有點呆呆的,好似煩惱不煩惱。
寶媽催促她躺下。
吃飽喝足,最容易入睡,不過雲卿扼住了那股睡意,心頭有點狡黠有點壞,謀劃着明天。
她假裝睡的暈乎乎,然後嘴裡囈語了一句:“烤鴨腿……”
寶媽驚訝地張張嘴,這雲小姐現在睡着就是吃了?雞腿是不是太美味了?
她拿手晃了晃,雲小姐的確睡着了呢。
寶媽調了恆溫的溫度,又把熱水瓶準備,才輕輕退出去。
客廳裡,修長冷峻的男人佇立在門口的位置,絲絲寒風有些吹進來,吹得他脣邊叼着的香菸,火星呲呲的燃燒,壁燈傾泄,照着他那張刀削斧鑿的俊美臉廓。
先生蹙着眉,抽菸時姿態隱晦,總是習慣性的皺眉。
寶媽抿笑,攏着嘴悄步跑過去,“先生,哈哈,雲小姐睡着了,你猜她又做什麼夢了?這姑娘吃了雞腿又夢鴨腿了,真是不停歇,這麼饞那明天先生你又得……”
男人撣了下菸灰,慢條斯理的轉過昂藏的身軀,那眼眸銳得跟深海似的,狹長瀲灩着一道暗澤,沉沉挑眉,“你信她?”
“啊?”寶媽沒明白呢。
“一隻小狐狸。”他斥道,有些嚴肅,到最後眼底那抹稍縱即逝的寵溺卻還是遮掩不住。
他抽菸。
寶媽稍微意會,總算明白過來,“啊先生你說雲小姐是沒睡着,故意念叨給我聽……”
他捏了捏眉心,一臉面無表情,不然呢?
“那真是隻小狐狸,這麼可愛啊雲小姐,這小心思耍的!”寶媽拍着手,大樂不止,一屋子老老小小,都賊有意思。
陸墨沉肅了語氣,“縱容不得,上房揭瓦。燒烤這種,吃一次都是放縱。”
“也對,爲了雲小姐的健康和肚子裡的寶寶,煙燻的東西都是要少碰的,尤其上火!”
“下火片給她含了嗎?”
“含了,先生!”
陸墨沉點了點頭,轉身,冷削的背影往自己的房間走,他的腳步聲一進,兩隻在睡牀上翻滾得不行的包子立馬一震,像嗅到了老虎的信號,立刻乖乖跪着坐安穩了。
寶媽在後面瞧着,先生直接回房了,好像給雲小姐洗了腳之後都沒洗手啊?
按說他那麼愛乾淨到龜毛的男人。
“咦,老陸你滿手的中藥味耶!去洗啦!”十四一臉嫌棄。
男人紋絲不理,把這倆東西趕下牀,望了眼那水牀,盪漾是盪漾,他媽地給他一個人睡有毛用,煩躁!
狠狠的壓了下眉,手指搓了搓,彷彿她肌膚的溫度還在,稍微緩解那股惡劣心情,沉重的身軀躺了下去,夢裡都是些不可描述。
……
翌日早晨,陸墨沉是被動靜弄醒的,軍人的睡眠很警惕。
屋子裡還比較安靜,只是客廳門口有人進來,腳步聲很急,他立刻披衣下牀,打開房門,右邊的走廊裡,醫生提着藥箱快步走進去,寶媽在門口招手,“醫生你輕點動靜。”
醫生問,“怎麼回事?雲小姐出什麼事了?”
陸墨沉擰眉,她?他大步走過去,怎麼不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