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左把行李袋提起,看蘇家玉一眼,卻還是沒說這女人是誰,只說,“對不住,差點讓蘇小姐你重要的東西摔壞了。”
蘇家玉呆呆的,扭頭看他,目色微潮,一晃就過去了,心裡的冰冷回暖了一絲,也是一閃而過。
她拿過行李,緊緊攥在手裡,很明白出門在外,凡事不要太認真,本地人欺負外地人,很常見,總要被欺負一下。
但她的腦海裡還是閃過那女人輕蔑似笑的一句:你給大佬做工,大佬不會虧待你。
這種說法很有趣,可是……很對呢。
連傭人都已知道,她對於江城禹而言是什麼嗎?
什麼都不是,交易明碼,各有所求。所有日子難過也不要意外,謹小慎微別攪進渾水。
“到了!”阿左出電梯,做‘請’。
蘇家玉被明亮的水晶燈和一股馥郁的豪庭氣息震懾到。
等她走出來,更不由得怔住。
這一層就一戶,電梯直達屋內,漂亮的楠木門大開,水晶光影,三個傭人成排站,乾淨地板映着屋子歐式裝潢,寬敞,大氣,居家,牆壁全是水晶,廳中有吊籃花束,大面電視牆,兒童地毯,鋼琴,粉藍色飄窗外面就是海。
她長一口氣收不回來,行李袋都不敢放,扭頭問阿左,“左先生,這真的是給我和小桃子住的嗎?”
“大佬欽點,這裡方便。若蘇小姐你不喜歡,還可安排湖畔一號,環境要安靜些,再不然寰宇天下?那邊會吵。”
“不是不是!”蘇家玉蹙眉,一聽全是豪宅,他們做茅屋隨便甩出。
“我是說,不用這麼好,我住的不踏實。”她只好微笑。
“咳。”阿左摸鼻樑,看着她,“是爲小大佬。”
蘇家玉瞬時明白,有點尷尬,她擔心住在這裡會招搖,惹來無妄之災,不過算了。
人在砧板上,來之安之,恐怕這已經是江城禹眼中‘隨便’的住處了,他那個人,看起來也好隨便。
有傭人拿過她的行李,她一驚,是個老菲傭,衝她笑得很和藹,喚她,“蘇小姐。”
都着意吩咐過吧。
這個傭人,比剛纔樓下那個,就好很多了。
蘇家玉呆了十幾分鍾,拘束漸漸收斂,起身送阿左告辭,她無所事事,收拾的活全被傭人分走。
她看錶,想念女兒,陌生地方,一分鐘見不到都不安心。
……
而此時,蘇桃正在男人的懷裡悠悠轉醒,她被吵醒的,有說話聲。
迷濛的眼睛一轉,看到渣爹在翻她的小包包,不耐煩的樣子。
“渣爹你幹嘛呀?”
“你吃哪顆藥?”江城禹翻滾藥盒,藍色小盒子裡有各種形狀的藥,一看就是女人分門別類的,細緻到煩人。
“這個喏。”
“阿圈,水。”
前座小弟立刻遞過來。
江城禹丟給蘇桃。
蘇桃低頭看着從她腿彎裡滾出去的水,無語道,“你不會覺得我擰的開瓶蓋吧?奇葩爹?”
“弱。”
小桃子簡直了,盯着他冷削側臉,“什麼爹生什麼女咯。”
前面小弟無聲,不過險些把車剎住。
江城禹擡腿就是一腳,上千萬的座椅一個鞋印,“想死還是不想活啊?”
小弟縮。
小桃子也縮,手指頭戳着,委屈囁,“每次我喝藥藥都是媽咪喂的。”
“多事。”他斜小麻瓜一眼,懶散地翹腿,最終冷冷問,“那女人怎麼餵你?”
“就是這樣!把藥藥先掰開,再一口水一口水的給我喝,再讓我啊打開嘴,她檢查,苦的話還要跟我說故事哄我。”
“……”喝口藥還唱戲啊!媽地。
一想那女人柔弱弱也就是這幾把樣。
“不喝老子打暈你。”
“……”
小桃子乾巴巴看着這男人,半晌,爲了不自己難受,鼓搗半天,把藥藥吞下去了。
“喂,我們去哪裡啊?”
“……”
“喂,我什麼時候能見蘇家玉?你爲什麼把我偷走啊?”
“喂,你不會是要把我賣了吧?我吃可愛長大的,一定會有很多人搶我的!即便出好價錢你不要賣我,渣爹啊。”
“你再廢話把你丟到海里餵魚。”
“切。”小桃子戳食指,咕噥,“大人都這麼嚇唬小孩,我這麼大,小魚兒吃得下嗎?真是的。”
“……”
他實在耳中痛,擡手抓起她的小衣領,圓圓領子下粉雕玉琢的小肉頸,口中狠話一時放不出,改成兇惡道,“再對老子說喂,把你丟到山裡餵豬。”
“呵呵呵。”小桃子促狹嘿嘿笑,叫你總是對我說喂嘛,自己聽了也不舒服吧。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車上父女一番較量後,抵達本埠。
老宅,葡萄牙式舊建築,大閘門,有黑保鏢,這一條盤山路都無人無屋。
江城禹又抱她。
小桃子窩在他肩頭,回頭看到後面還有漂亮的紅色轎車,車上下來一個漂亮阿姨,只不過看她的眼神冷冷的。
小桃子是很會分辨,誰喜歡自己,誰不喜歡自己的。
渣爹沒理會那個女人喊他,她也就不理會那個女人。
一起走進宅門裡,渣爹把她抱到大廳,這個地方一點都不漂亮,有玩偶(關公像),很兇,點着蠟燭,讓她有點怕。
渣爹放下他,先舉香拜那個‘玩偶’,還要跪下來磕三下。
好多人圍着渣爹。
她被擠出來。
一會兒後,又有人過來牽她,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小桃子大眼睛圓溜溜,水靈靈,攥緊自己的小包包,又怕又細細地擡頭看着各種男人。
都好老,都好凶,都說話好大聲。
然後,她被牽到了堂屋最裡面,渣爹拎起她的衣領,她擡頭就看到最中間的位置,站了一個穿唐裝的老人,白頭髮爺爺。
渣爹喊他,“契爹,我今次歸來,向你問好,關公老爺也拜了,無他的事,我坐一坐就走。”
“混賬!你當老子瞎了?”白髮老爺爺吼道!
小桃子被嚇住了,抱着爸爸的腿往後面,都是惡魔,不過她覺得此刻,渣爹能保護她一下。
不料,這個渣爹竟然把她提到前面!
那個白髮老爺爺就使勁瞪着她。
她嘴抖抖,再也承受不住,抹一下眼角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江城禹擰起眉。
他契爹臉色更陰沉。
小桃子最後被爸爸抱了起來,爸爸往她嘴裡塞一顆什麼東西,沒什麼誠意的道,“吃你的,別哭了。”
蘇桃努力勾着小手指,勾了半天,才把嘴裡那顆薑糖勾下來,無語至極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哭得更兇。
“嗚嗚……你連糖紙都不給撥!你想吃死我呀?渣渣渣,你還可以再敷衍點嗎!隨手拿給玩偶吃的糖給我吃,我又不是小乞丐……”
江城禹:“……”
黑着臉把小東西丟給尚龍,甩甩手。
尚龍好好抱着,低聲笑眯眯哄着,把小桃子帶到裡院去了。
小桃子看到剛纔那個漂亮阿姨進門了,一進來就朝她爸爸跑過去。
這誰啊?
小桃子好奇地看。
……
那邊,老爺子幾柺杖剁到男人背上,只聽噼裡啪啦巨響,江城禹面無表情,嘴角慵懶。
老爺子曉得他是油鹽不進,堂主們都在,他又罵,“媽地,隨我進來。”
江城禹大步晃悠,跟到書房。
成叔把門關上。
老爺子氣的靠在桌案邊喘粗氣,平息半天,扭過頭來,態度已經不是剛纔在外人面前那般橫他,曉得這後生從無賴做起,冷狠他心知,此刻很費解,“阿禹,你跟我講你做咩啊?什麼意思!”
“就您看到的意思。”他沉緩,慢慢點兩隻雪茄,遞給對面一隻。
老爺子接過,抽一口,嗆到,都是氣不順,滿眼鋥冷與憂愁,“你主事好久,幫中事情我早就不管,不知道的說我是你k幫始祖——你大佬。知道的便曉得我也就是你契爹,早管不了潑猴鬧天。你這隻潑猴子,有本事,不怕死,吊兒郎當事事管得全,今次堵埠(澳門)哪個不敬你如神鬼?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你知道你子嗣忌諱何其多?現在平白無故領來一隻小娃,你要鬧天下不安分嗎!”
他笑,“那怎麼辦?契爹,小不點得絕症了。”
老爺子一頓,冷眸狠戾,“關你屁事。成吉思汗艹到西伯利亞去了,管誰得絕症?你出錯,你心軟了。”
“好玩嘛,眼看30,拿個女兒來玩玩。”
“無聊。”老爺子銳眸盯他,陰冷,嚴苛,卻看不穿煙霧裡這雙年輕散漫的眼睛裡,究竟幾分真假,這小子能混出今天,幾十層金剛不壞之身,萬張麪皮,被他糊弄了還半天幫着數錢。
他斂眸,“那就是說,真是你的種了?無錯?”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我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不小心沒帶套。”
嘭——
一個筆硯砸過來,江城禹懶懶一躲,油頭亂了一根發,他擡手抹平。
老爺子氣的臉青,指着他鼻孔半天,還是無話,垂目道,“難怪前幾月你過港去瑪麗醫院,我以爲哪個港姐被你叼到醫院了,後來聽說你打聽什麼配型,她什麼絕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