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慢意地吐字,“小時,媽咪教我,男孩子要真誠精緻,紳士禮儀是向女孩展示良好家教的保準。襯衫,要繫到最上一顆,表示,你不是花心二意喜歡夜蒲的風流鬼。她說,以前就是因爲你是把襯衫繫到最上面的那個男人,所以她嫁給了你。江司庭,你說諷刺嗎?”
江司庭的眼神,驀地怔忪,旋起一片灰塵矇蔽住。
江城禹冷笑如狂,指着他鼻子,“你把衣冠禽獸,權勢到了淋漓盡致啊!老禽獸!”
“現在看來,媽咪的那套說法,只是活在她的公主世界裡。一點都不對。當別人罵我禽獸,我不否認,老子玩的時候玩得嗨,賤格損人,本是爛人。最可怕是,裡面爛到極致,外表充紳士,不光變態,而且噁心!”
“老子就算愛玩女人,玩過了老子給錢啊!錢權兩清,出手大方,幹了她就給保障,不愛她就是不愛。可就算那女人對老子來說什麼都不是,老子也不會爲了一條爛命,把她交出去。用女人來救命,用女人來謀奪自己想要的權利,江司庭,你臉上那張是狗臉,不是人臉!我草你祖宗……當年媽咪在日記上寫的最後一句話,是她想找個天上泉洗澡,她說人間的水已經洗不乾淨她。那年我10歲,可恨我不懂,那一頁夾着她的照片,她放着她微笑的照片,自縊離去。”
血沖刷了眼睛。
他薄脣如刀,抿的像冰山窟窖,衝上來掐住江司庭的脖子,情緒已經完全失去控制。像狂躁的野獸,一把將人掀翻在地。
生平頭次,他會爲誰而哭?
只有媽咪,只有媽咪。
他懶懶笑着,眼神恐怖得像兩個窟窿,“後來我在晚宴上,家裡的小花園聽官太太小聲八卦,說她至少與4個男人有染,我他媽是耳朵聾了,我聽不懂,她是誰?江司庭,你他媽告訴我,她是誰啊!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咳咳!阿禹,阿禹你莫發狂!你聽我說……”
“老子入hei道只有一個理想,親手把你活剮,弄死那4個高guan,血洗ao港的zheng局系統,還這世間正道,你看老子做不做得到!本來會成功了,現在我兩腳入泥潭,老子不在乎,死就死,男人在生在世,頂天立地!不是你這種買賣人生,縮頭烏龜!”
整個別墅陷入如死沉寂。
如地獄默語。
只有牆上的鐘,滴答滴答。
規律的節奏,像是天堂的奏樂,在哀樂誰。
蘇家玉震驚得呼吸發聵,靜靜若靡。
他的媽媽……
難怪他出身那樣高的門庭,卻入了黑道。
出生世家,混入hei道。
他醉酒那晚,靠着她的懷裡,囫圇大舌的講過,他的理想。
那時,她不懂。
現在,她全懂了。
他要復仇。
他愛他的媽媽,要爲他媽媽沉冤昭雪,血洗這世間寒涼,讓她九泉之下,得以脫離十八層地獄的枷鎖,安然投胎。
他……原來竟是這樣,揹負着這樣的大慟。
蘇家玉甚至猛然想起來,他偶爾無聊發賴時,會很像小桃子的那種幼稚舉動。
其實不是他幼稚,他是很缺母愛,有時更像一個撒嬌討糖的孩子。
還有那次在s市卿卿的婚禮那夜,他把她強佔,聽到她緊張肚子裡的寶寶,他很震驚。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也沒還手,也不生氣,彷彿還被她震住,那樣深沉的看着她,最後依戀霸道地拱入她的胸窩裡,貪婪吮吸,狠狠的要她。
蘇家玉懵然發現,可能自己偶然有時,給了他分外溫柔的感覺。
所以,她長相不出衆,身材除了瘦也不婀娜,但他還是看上了她。
他大概是,很依戀那種感覺,回來就有飯吃,飯菜又可口,說她什麼她也不還嘴,她做家務,他就欺負小桃子。
那樣,朦朧中被她牽引。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蕩然的神思迴轉過來。
她塵埃如粒,深吸一口。
也猛然間真正明白了,黑道事業對於他的意義。
並不是無聊發賴反社會,混個不知死活,整日浪蕩,肆意不羈。
他是要用黑道,來顛覆社會體系,雖然這個理想真的很瘋狂。
但她,知道了他的初衷。
是因爲他媽媽,他對他父親,痛恨到極致。
蘇家玉擡手按住溫痛的眉心,她更加突然明白,這次誤打誤撞把密碼箱給江寒透露出他的身世,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他被起底,那麼,他的人生,他的目標都將完蛋。
他有未完成的事。
她頭痛愈加,心裡的愧疚也愈加,這萬千情緒,與昨日他的冷血無情面孔,不斷重複,交疊。
最終,她回屋了。
感覺到樓底下經過爭吵,空寂了。
他的父親,應該已被他趕走,什麼條件,他都沒選。
大門啪嗒地重重響,夾雜着外面的打雷聲,渾渾噩噩聽不清。
他又出門了。
受着傷,誰也說不得,阿左和尚龍都不在,他去哪裡?忙什麼?
不知道忙什麼,一定是危險,有去無回多。
蘇家玉打了促發育的針,困的厲害,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來時,快半夜,突然聽到外面的雨聲嘩啦,颱風卷着樹,劃過閃電,屋子裡又沒開燈。
她兩目驚慌,喉嚨乾渴,一時間想知道他此刻究竟在哪裡。
勉強爬起來,下了牀。
她突然聽到樓下有開門的聲音。
蘇家玉的眼底亮了亮,立刻抽出了輸液針,按着手背,腳走路發麻,但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走到門口,打開門。
樓底下客廳開了燈,一時大亮閃着她的眼睛。
她聽到了交談聲。
迷幻中,她朦朧,猛地就頓住腳步,耳朵裡嗡嗡的分別着,這才聽到女人的聲音。
很清亮,帶着一絲微冷的客氣,非常得體。
蘇家玉猛地睜大眼,渾身僵硬。
而樓底下那道纖細有致穿細高跟的身影,已經擡起了頭,眸光瞬透,嗓音發沉:“家玉!”
“……卿,卿卿?!”蘇家玉矇住,太多恍然,眼淚始料未及。
“你怎麼來了?”她擦不乾淨眼角,太過驚訝。
雲卿眯了眼,沉沉的,神情擔憂得不得了,放下雨傘,溼漉漉的就衝上樓梯,“傻妞,我不來誰來!你這傢伙,你把自己磨成麼什麼樣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