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們兄弟是聯繫不上你的,你銷聲匿跡了。後來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叫我去美國,說只有我能救你。”
“現在想想,那個打電話的人,估計和千夜脫不了干係。”
“我趕到美國,在美國警方協助下,找到了你,那時候的你——”
“我完全不認識了。”秦律緊緊皺眉,想起當時的場景,仍舊心有餘悸。
“應該是那年的打擊太大,你情緒精神各方面重度崩潰,流放美國又是雪上加霜的打擊,你出現了另一重人格。”
陸墨沉,狠狠一震眸。
秦律繼續艱難的說道,“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你,暴虐,沒有人性,破壞性極強,嗜殺冷血,非常危險狂暴。那是你陰暗面的完全展示,已經脫離了你的本身,把你經歷的一切挫敗,用一種情緒極端宣泄的方式,報復社會,破壞一切。”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和雲卿相識的,通過那幾天和另一個你的對話,我隱隱知道,是你的本人格認識她在先,你們曾相處過。後來爆發出另一重人格後,那沖人格阻止你的本身得到救贖,他認爲就是出現的那個女孩,阻礙了他毀滅你的計劃。所以,他把雲卿強/暴了。”
陸墨沉擡手摁住隱隱發起痛楚的腦袋,有一些碎微的片段。
強/暴……
她當時是去留學,懷着美好,對未來的憧憬,她那年才20歲,很小的女孩,很純真的女孩子。
他怎麼能啊……
閃過的片段裡,明暗交替,有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陸墨沉用雙手抱住頭,昂藏的身軀,顫抖,慢慢蹲了下來。
“他把雲卿佔有後,向你的本身示威,讓你痛苦。後面就是不斷的對她宣泄,折磨,控制,我得到的一個猜測是,他當時心裡還有千夜,恨到極致,他可能是把雲卿當作千夜的替身來虐/待……”
秦律的聲音出現一抹嘶啞,“我想,這是傷害雲卿,最深最深的地方,最無法挽回的地方。”
陸墨沉漸漸的失去了表情,雙目泛起赤紅,無神渙散。
“雲卿大概是無數次想逃,他就軟禁了她。你的本身越來越虛無,他漸漸把你控制住了,你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可以想到,你每次出現時,應該就是雲卿微微能感覺到救贖的時候,但是具體我不知道怎樣……中間她流產一次,後來被他強逼着再次懷孕。”
流產……
他害的她,曾經流過產。
陸墨沉擡手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呼吸,血液都凝固了。
那股痛楚,好像把每一滴血都擰乾了,她的吶喊,哭泣,疼痛,他能感覺到啊。
能感覺到。
他捂住一雙眼。
“當時肯定有千夜的唆使,利用他的憤怒,助虐,雖然我現在纔想明白。應該是那時他的暴行越來越有恃無恐,失去控制,千夜大概也是意識到他的危險指數,她原本可能想要他完全替代你,把你的本身消滅,後來發現失去控制,才讓人找到我,讓我過去。”
“最後時,他幾乎要把你的本人格殺了,我和另一個醫生千辛萬苦控制,因爲我和你是一起長大的兄弟,我能試圖喚醒你,我又是醫生,所以出現的還算及時。最後面時,你的大腦不堪重負出現危機,我們把他強行用藥物制住,歷時兩個多月,你經歷生生死死,我在你的腦顱中取了前額葉,控制人格和性格的部分,做了多次手術,才成功在醫學意義上,把他殺了,那段記憶也剿滅。”
“恢復後的你,終於回到了原來的你,可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時候,雲卿被解救後不知道在哪裡,應該是千夜出於什麼原因不得給她催眠封鎖了同樣時段的記憶。這照片沒有正臉,就算有,我當時也不知道是雲卿。後來纔在校友會上認識她的,就這樣錯過了很多……至於她爲你生的龍鳳胎,應該是季芷雅母女撿了便宜,纔會有了後來我誤認爲,你只是人格變異傷害了一個女孩,而正牌女友是季芷雅,她給你生了孩子的誤會。”
“基本就是這樣,可能你對她更過分的細節,我不知道,我也慶幸現在的你想不起來。”
“當時的另一個你,我永遠不想回憶,而我也特別害怕,說起這一段,會有可能激發出那一重人格,雖然在醫學上,他已經死了。這就是我無論如何都不願說的原因,也是我不想讓你知道,你對她做過什麼的原因,不是你的本身意志,可是——傷害無法泯滅。”
營帳靜如死寂。
那蹲在地上,背脊修勁的男人,襯衫被一身的冷汗浸溼。
猶如抽筋剝骨,猶如天堂地獄的毀滅,他嘶啞的低聲笑,眼角沁了冰棱棱的霧,“你知道嗎?阿律,我唯一想起來的一件事,是我在紐約的酒吧,初遇她,那個女孩走進我的電梯,穿酒吧制服像一個白色的天使,她告訴我,有人要殺我。那晚上她救了我啊。”
“可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把一個救我的女孩子,毀了。”
“她不會知道我變異了,她當時的心理該多絕望?她救了一個男人,被這個男人毀了一生。她本來留學一年好好的,心有所愛,她要嫁人,有完美的一生,全毀在了我手上,我怎麼原諒我自己……我怎麼原諒?”他眼中荒蕪,滴滴冰棱。
“墨沉,墨沉……那不是你,你也不想的。”
“可身軀是我這具身軀,人還是我這個人!”陸墨沉爆吼,擡頭仰天,像一頭困鬥之獸,“我以爲我只是對她不好,你說得對,這事實我真的承受不來,也無法挽回。六年後,我怎麼敢還找上她的?我於她而言,是魔鬼……”
他再也控制不了那股自責下交織的痛意,漫無目的衝了出去。
秦律擔心不已,追出去,“墨沉!”
……
千夜盯着雲卿臉上的神色,嘴角揚起了冷譏的弧度,陰氣重重,“怎麼樣?這是誰啊,要不要繼續催眠?”
雲卿擰緊在身後的手指,瞳孔裡的變化緩緩平和下來。
她伸手,推開了那張照片。
千夜的眸子微一變動。
雲卿冷幽平靜,“你想要什麼?某某小姐,想要借這張照片把我和陸墨沉分開,還是想要別的?”
千夜有些煩躁的擰起眉,“你是受虐狂嗎,看到這種還沒反應?這是指冰山一角,我給你催眠,你就知道厲害了。”
雲卿在心中攥緊,眼神卻通澈,搖了搖頭,“我今天來這裡,識破你,你應該知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信!這種照片,嚇不到我魂飛魄散,騙騙小孩還可以。”
“你不信?!”千夜有些被她死活攻不破的淡定,弄得怒氣上提,“你就這麼信任他?”
“我不信他難道信你?”雲卿微微哂笑,“我的男人,我信他,喜歡他,我怎麼維護他都是好的。和你不一樣,你當年害他身敗名裂,現在的你,早就失去了資格再出現在他面前,只是自討沒趣作無端作妖!”
“你敢藐視我?”千夜攥過來,一把扣住她的脖頸。
比武力,雲卿本身條件不具備,她不動。
她很淡定。
她的淡定,讓千夜不淡定了。
“你以爲他喜歡你?愛你?難道不是因爲那根玩意兒需要你的身體?”千夜慵懶蔑笑。
她的笑還沒斷,雲卿淡靜眯眼,“也比你好啊,他好像連身體,都不需要你,身懷絕技的女戰士。否則,那晚你發給我的圖,就不是乾癟癟的他的出浴照片了。”
千夜胸腔一簇閃火!
眼睛濃烈眯起,眼前這個什麼都不具備的弱女人,她倒是小瞧了。
她伸手,緩緩撩起臉上那張半老面具,露出一張年輕,凜冽,韌性之美,立體而帶着冷豔的臉。
雲卿沉然,盯着她的削尖的下巴,一路向上,看到她的細長的眼,在上面是美人尖。
千夜呵呵魅冷笑起來,“現在你懂了吧!他爲什麼看上你?因爲他恨我,深處對我的愛無法釋放,所以就找了你這麼個替身!多大的榮光啊你,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我?”
雲卿目光不動,所有活動都在心底。
她略一點頭,呵呵一笑,“是有點像,就是比我老。”
“……”
“可能是男人的通病?那我優勢還是多多的,得趕緊保護我這張掐的出水的臉,免得如你一樣繃幹。”
千夜終於怒了,碰上這樣能豁出臉的。
她劈手扣緊她的脖子,不屑沁出眼角,“你這種階層的弱女,你會什麼?在我眼裡就是弱智級別,你在我面前你談什麼優勢!我動動手指,現在就能掐死你,處理屍體是我的強項,要不要試試?”
冷豔眯眸,逐而手上加力,“你回去問一句,他愛你嗎?你猜猜他會不會回答。不明真相的傻貨總是讓人憐憫,當年我對的感情封鎖了,他唯一的一次愛,用在我身上,這一輩子,他就只愛過我一個,因爲現在的他,沒能力愛人了,你會去問他啊。”
“呵呵。”
千夜抿脣,“你笑什麼?”
“笑你心理病幻想症,很嚴重。”雲卿揚起一道笑容,眼神卻冽然冷淬起來,“也不清楚你這樣人格的人,用什麼批發來的自信,蔑視我這個階層?在軍隊,應該爲國家效力,你卻把一個爲國家效力的男人陷害,害他失去一切,你把你這些高超的技能都用在陰暗算計上,你自豪是嗎?如果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那你驕傲去吧,性格都不能算正常的人,我和你比什麼比?我毫無興趣,我沒有飛檐走壁的功能,也不會易容,不會黑別人的網絡變態恐嚇,但我至少擁有善良,人性,我內心穩得很,我想,這可能是他如今願意呆在我身邊的原因,你縱有千種技能,他好像棄如敝履,你自己倒是高/潮得挺厲害。”
字字句句,有鑿穿之力,譏諷之處,深刻見骨。
千夜凌視,虎口一扭,冷聲陰戾,“你懂個屁!懲言語之能,我讓你受身體之苦,惹怒我,那你今天必須滅在這裡,我看誰能救走你?”
她開始發力,一巴掌打在雲卿的臉上。
習武之人,力度之大,雲卿的嘴角咳了血。
面色很快變成紫色。
她在快要呼吸不過來時,手從工裝衣服的口袋裡一擰,弄出了一瓶小藥水,對着千夜的胸口就是一潑。
潑了一半,被千夜揮開一半。
可是,夠了。
等了五秒,千夜的遒勁的手指鬆力,她胸口疼的尖銳,猝不可擋,“你給我弄了什麼,下三濫。”
“加濃的氯化鈉,對你的傷口可能比較‘友愛’。對付下三濫的人,我也沒什麼好招,你將就着啊。”雲卿看她因爲刺痛強忍,後退。
千夜冽眸,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還知道位置?”
雲卿指了下自己的鼻子,眼睛,“縱然我沒有你的本事,其實很多事,細緻入微加上腦子就行了。畢竟這個世界,還是腦力推動它發展的,你具備的那一切,只是讓你更加方便而已,好像沒什麼酷炫的。當然,謝謝你今天的蔑視低估,讓我有機可趁了。”
她呵呵一笑,在千夜返回辦公桌拿槍時,又亮了亮腰間的錄音筆,“畢竟我膽小怕死,這是個好東西,呈上中/國法庭還是有它的用處,錄到了槍聲,法官會很驚悚!”
千夜握槍的手一緊,今天全面輕敵,她面色青冷。
六年前這個傻/逼,任人欺凌,六年後,倒有不同。
雲卿趁機跑的飛快,跑到三樓的樓道,季斯宸的手下一隊人站在那裡,她鬆了口氣了。
此時臉上全是汗,她這時才慫了,雙腿打軟,卻是面色淡然,被扶着走下樓梯。
想想,還是僥倖,那天陸墨沉早晨回來,身上有血味,指甲裡也有血沫。
所以她上午出發前,纔想到要去藥品室拿濃鹽水。
只是猜測,後來觀察,這個女人說話時,胸腔微微壓着聲音,她纔打了賭。
還好是真的受傷了,頂上了點用。
剛到樓下,一道身影朝她衝了過來,雲卿微躲,擡頭看着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