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陶罐被放在宴會廳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卡巴斯基痛苦的呻吟一聲,緩緩張開了眼睛。
雷諾又拍了拍手掌,笑眯眯的說道:
“各位,請允許我介紹一位先生——卡巴斯基先生。”
“大家的消息都很靈通,你們應該都知道,前一段時間,空騎士軍團發生了一起性質極其惡劣的叛逃事件,這位卡巴斯基先生就是幕後策劃者之一……”
宴會廳內瞬間轟然。
叛逃案是最近貴族圈子裡最轟動的話題,沒有之一。
“滅世神焰冕下震怒,處死數千人”、“空騎士軍團全軍出動,降下滅世神火燒死數萬人”之類的謠言漫天飛,而且許多人深信不疑。
畢竟空騎士軍團搞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
查卡鎮周邊數個行省的數百萬平民,幾乎都看到過大批空騎士成羣結隊的從空中掠過,對於首次目睹此景的平民來說,它帶來的衝擊力極爲驚人。
一夜之間,雷諾和空騎士徹底被神化了。
在許多平民們心中,滅世神焰冕下成了執掌天空的“天空之神”,空騎士則成了神靈座下的戰爭天使。
即使是知道空騎士底細的貴族們,也被嚇得不輕,八座被神火毀滅的城堡,足以讓任何人感受到冕下的憤怒。
據說城堡中的石頭都被神火熔成了岩漿,城堡中的貴族全家老小几乎死絕,從神火中逃生的人寥寥無幾,現場悽慘無比。
但凡親眼看到這一切的人,都信誓旦旦的宣稱:
這絕對是神怒!
這些貴族必定是爲神靈所厭憎,於是神靈從虛空降下神火,毀滅了他們的城堡!
至於貴族是否該死,關心的人並不多。
神靈處死凡人而已,需要理由嗎?
……
雷諾的笑容消失不見,聲音變得冰寒徹骨。
“經過一番‘勸說’,這位卡巴斯基先生,願意幫忙指認另外幾位幕後主使者……”
宴會廳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雷諾轉頭對着大廳角落比劃了一個手勢。
摩薩德小隊的成員岩石,大踏步走到卡巴斯基旁邊,蹲在陶罐右側,衝着對方友好的笑了笑。
卡巴斯基卻如避蛇蠍一般,害怕得閉上了眼睛,他清楚的記得,眼前這位大漢下令將自己四肢上的血肉一點點剝掉時,語氣有多麼的殘忍。
“卡巴斯基先生,拜託您辨認一下,哪些人曾參與過叛逃案件,或者提供過幫助……”岩石謙遜的說道,面龐上的笑容愈發溫和。
卡巴斯基渾身一顫,強忍着內心的恐懼,向人羣中看去。
“埃貝赫伯爵……”
卡巴斯基說出了一個人名。
“砰!”
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貴族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臉色一片慘白。
他正是卡巴斯基口中的“埃貝赫伯爵”。
貴族們“唰”的一下全躲開了,伯爵身邊5米範圍內眨眼間空無一人,就好像這位伯爵是可怕的瘟疫一樣。
卡巴斯基沙啞的聲音繼續響起。
“在我們聯絡叛逃者穆巴拉克的過程中,埃貝赫伯爵提供了巨大的幫助,他藉着參觀空騎士營地的機會,向穆巴拉克傳遞了好幾條消息,成功幫助我們聯繫上了穆巴拉克……”
一股惡臭忽然散發出來。
它的源頭赫然是埃貝赫伯爵,顯然他已被嚇得屎尿齊流。
貴族們紛紛捂住鼻子,避之不及。
“冕下,請您饒恕我……我願意將全部家產捐獻給玫瑰軍團……”埃貝赫伯爵扯起嗓門,高聲哭求起來,胖臉上滿是鼻涕、眼淚。
雷諾面無表情的彈了彈手指。
伴着一陣強烈的魔能波動,空氣中突然出現一個明亮的光點,接着光點迅速變大,頃刻間變成一朵璀璨華美的火焰蓮花。
這是【熱力學第二定律】的衍生能力——【火之力】。
在一片驚駭的目光中,由超凡之火組成的火焰蓮花在空中一閃而逝,留下一條漂亮的紅色軌跡,擊中了癱在地上的伯爵。
“呼!”
火蓮急速膨脹成一團火球,籠罩了伯爵。
人羣中立即響起一陣驚呼,在場許多貴族都是覺醒者,他們清晰的感受到火焰散發的威能有多麼恐怖。
在這一刻,人人忙不迭的向後退,唯恐沾染上這可怕之極的火焰。
“砰砰……啪啪……叮噹……”
不少桌椅被撞倒,餐具掉落地面,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響,大廳內一片混亂。
一息之後,火球消失不見,原地空空如也。
埃貝赫伯爵居然也消失了!
驚叫聲變得更響亮了。
“天吶,埃貝赫伯爵哪裡去了?”
“伯爵死了嗎?爲什麼看不到屍體……”
“父神在上,這是什麼火焰?”
明眼人都知道,可憐的伯爵已經死了,並且被這朵火焰蓮花燒得骨頭渣都沒剩下一丁點。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憑空蒸發。
或者叫,抹掉!
最讓人驚異的是,在伯爵原先的位置,羊毛地毯上竟然沒有一絲焦痕。
換句話說,火焰蓮花“抹掉”了伯爵的存在,卻絲毫沒有損傷到伯爵屁股下的地毯。
這是何等可怕的控制力!
不愧是滅世神焰冕下,委實可畏可怖!
……
事實上,剛剛晉升奧義時,雷諾的【火之力】絕對沒有這麼可怕。
如果使用同樣的手段,一定會將地毯引燃,並在地板上灼出一個大窟窿。
之所以出現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都是因爲長時間的修煉。
雷諾管它叫“亞空間衝擊訓練法”,也就是之前的“吐血訓練法”,只是由於他的技巧越來越熟練,如今修煉時早已不再吐血。
在與元素空間的不斷較量中,他對火元素之力的掌控越來越強,這纔有瞭如今宴會廳內的這一幕奇景。
這段時間以來,雖然雷諾不再“打怪刷經驗”,但他的實力一刻都沒停止進步。
……
“咚咚!”
岩石敲了敲卡巴斯基的陶缸,笑容可掬的說道:
“卡巴斯基先生,請繼續指認。”
卡巴斯基嚥了一口口水,將驚懼的目光從雷諾身上收回來,正準備說話時,大廳內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不用他指認,我自己站出來好了……”
一個身影越衆而出,走到人羣最前面,擺出一副“生死看淡”的架勢。
雷諾瞟了人影一眼,淡淡的說道:
“沒想到你居然也摻和進去了……”
此人正是拜倫公爵的長子,卡里克·拜倫。
卡里克有些憤怒的說道:
“雷諾冕下,你只不過是一個奧義者而已,居然妄圖駕臨所有貴族之上,你不覺得你太狂妄了嗎?”
“哦?”雷諾微微一笑,“這就是你反對我的理由?”
“當然!”卡里克不屑的說道,“我們早就打聽過了,你只是暮山王國的一個賤……平民出身,根本就不是貴族,你有什麼資格統御玫瑰軍團?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發號施令?”
本來他想說“賤民”,但一想到對方強大的武力,他便硬生生將這兩個字吞了下去,改口說成了“平民”。
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恰恰說明異界的貴族對平民的輕視,已深植靈魂之中,即使雷諾是人類世界最強者,仍舊會被暗暗鄙視。
另一方面,這其實是利益之爭。
如卡里克這樣的激進分子,腦中一直抱着“貴族至上”的想法,在他看來,一切權利和榮耀都應該歸於貴族。
即使是奧義者又如何?
在貴族面前,奧義者也該像一條狗一樣,乖乖的聽話。
在此前的數千年時間裡,人類奧義者都被貴族壓制得動彈不得,憑什麼雷諾就敢對貴族呼來喝去?
卡里克的話,其實代表着很大一批人的想法,此時宴會廳內有不少貴族隱隱流露出贊同的神色,只是礙於某位冕下的威名,沒人敢吱聲。
“卡里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雷諾一臉嘲諷的說道,“如果沒有我將黑獸人大軍擋在拿騷溼地以北,你認爲你還有機會站在這裡說話嗎?”
卡里克頓時露出巨大的尷尬之色。
他張口結舌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雷諾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刃一樣,瞬間將所謂的“貴族的驕傲”擊了個粉碎。
貴族們一面依賴雷諾的保護才能保住領地,一面又心懷不滿,想要壓制住對方,恢復以往“貴族驅使奧義者”的局面。
這就好像一羣依附大象生存的螞蟻,試圖反過來奴役大象一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但是,偏偏就有蠢貨這麼幹了。
雷諾被卡里克的話雷得外焦裡嫩,他意興闌珊的擺擺手,冷笑着的說了一句話:
“拜倫公爵,你看着辦吧!”
“哼,如果你今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待,拜倫家族就準備迎接我的怒火吧……”
宴會廳的大門忽然被打開,一個蒼老的聲音立即傳進衆人耳中。
“尊敬的冕下,請您饒恕拜倫家族的罪過,我爲卡里克感到萬分羞愧……請您相信,卡里克將會爲他的行爲,付出慘重的代價……”
拜倫公爵穿着一身華麗的公爵禮服,緩緩走進了宴會廳。
“父親……我……我……”
卡里克頓時慌了,他結結巴巴的試圖解釋什麼,但拜倫公爵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雷諾面前。
隨後,一件讓人嚇掉下巴的事情發生了。
“砰!”
拜倫公爵竟然虔誠的跪下來!
以公爵之尊,即使面對父神教會的大教宗,也無需下跪,但拜倫公爵卻恭謹之極的跪下了。
公爵俯下身體,親吻起雷諾的靴子,接着恭恭敬敬的念起了頌詞:
“冕下,您是天空的唯一王者!”
“您執掌着毀滅的神焰!”
“您是勝利的化身!”
公爵停頓一下,說出了一句讓人無比震驚的話。
“拜倫家族一直是您最忠誠的僕人,您的意志就是拜倫家族的意志,您的榮譽也是拜倫家族的榮譽……”
看到這一幕,卡里克面如土色,身體如同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身爲貴族,他比誰都知道,父親在衆目睽睽之下的做法,是一種“僕從誓約”。
它意味着從今往後,整個拜倫家族將成爲雷諾的僕從,唯對方之命是從。
要知道,公爵宣誓成爲僕從,這是極端罕見的事情,最近幾百年從未出現過這種事,在人類長達數千年的歷史中,它發生的次數也不超過5次。
而每一次,成爲公爵之主的人,無一不是人類世界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同時也是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超卓人物。
此外,僕從誓約有一項極其嚴厲的條款,即:一旦僕從有忤逆行爲,主人殺之無罪。
這等於是拜倫公爵主動在自己脖子上,套上了一根絞索,絞索的另一端則牽在雷諾手中。
果然,下一刻,卡里克聽到父親說出了一句令自己脊背生寒的話。
“冕下,您的榮譽不容任何人玷污,請允許我爲您清除恥辱!”
雷諾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麼,羅斯福·拜倫,我等待着你帶給我一個好消息。”
“羅斯福·拜倫”正是拜倫公爵的名字,雷諾作爲主人,自然有資格直呼對方的名字。
拜倫公爵再度親吻一下雷諾的靴子,站起身來,大步走向自己的長子。
卡里克驀然明白父親打算幹什麼,他又是痛苦、又是恐懼的大聲吼道:
“不,不,父親……爲什麼您要這樣做,我纔是您的兒子啊……”
“雷諾……雷諾只是一個外國賤民……您爲何要讓拜倫家族成爲一位賤民的僕從……”
“父親……父親……”
卡里克這一聲聲“父親”,滿含巨大的悲切與憤慨,簡直令聞者心驚,連雷諾都微微有些動容。
但是,拜倫公爵不爲所動,腳步依舊堅定。
“給我按住他,溫斯頓,約瑟夫……拉開他的衣裳……”拜倫公爵說道。
兩名孔武有力的壯漢走到卡里克身後,牢牢按住了他,同時一隻手伸過來,粗暴的扯開卡里克的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
所有貴族全都站都遠遠的,目瞪口呆的望着這個驚人的場面。
“鏗!”
拜倫公爵站在長子面前,顫抖着右手,拔出了一把銳利的匕首。
卡里克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兩眼萬念俱灰的凝視着父親。
拜倫公爵低聲唸叨了一句“凡玷污我主的罪孽,必將被毀滅”,然後他將匕首對準長子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嗤!”
正中心臟。
卡里克像一條垂死的魚一樣,死命的掙扎起來。
鮮血順着匕首滴下來,落在潔白的羊毛地毯上,如同一朵朵鮮豔的花朵。
宴會廳內安靜極了,所有人都驚駭的看着這一出“父殺子”的大劇,只有卡里克喉嚨中的“嗬嗬”聲迴盪在這片空曠的空間裡。
在“長子的性命”與“拜倫家族的延續”之間,拜倫公爵果斷選擇了後者。
因爲他十分清楚,如果不這樣做,等待拜倫家族的必將是冕下的雷霆之怒,屆時拜倫家族將瓦礫不存,徹底灰飛煙滅。
拜倫公爵轉身跪在地上,額頭緊緊貼着地毯,大聲說道:
“冕下,這就是我給您的交待。”
“另外,由於拜倫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已死去,我決定,將我的孫女黛博拉·拜倫與穆斯·塞隆閣下的後裔,列爲第一順位繼承人!”
圍觀人羣中響起一陣壓得極低的驚呼。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在家族還存在大量男性後裔的情況下,怎麼也輪不到一位出嫁孫女的子女繼承爵位,這種做法簡直荒謬之極。
不過,這恰恰是公爵在用行動向冕下表明,拜倫家族絕不會背叛。
穆斯是冕下最忠誠的下屬,他的孩子當然會效忠冕下。
“羅斯福。”雷諾開口說話了,“你做得很好,我很滿意!”
與此同時,他悄悄的給拜倫公爵,鄭重的貼了一枚標籤:
“這是一頭老奸巨猾的老狗,也是一位最合格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