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問題,周傲雲微皺了一下眉頭,“我還沒有想,也許現在可以想一下。”緊接着他對馮若昭說道:“我認爲,不管是我們穿越前的時空還是我們當下所處的這個時空,其實都是被製造出來的系統,我們只是用我們的意識存在其中罷了,我們真正的身體正在系統之外的某個地方處於控制之中。”
“啊?”馮若昭傻掉了,她調用了自己幾乎全部的理解能力,反應了幾秒後,弱弱地問:“你的意思是就像電影黑客帝國一樣?”
“差不多吧,除掉第三部,”周傲雲回答,“你同意我的觀點嗎?”
他眼神中充滿孩子氣的真誠的期待,馮若昭很難表示反對,更何況這種涉及世界觀方面的設定她還真的從來沒有考慮過呢,那麼……不妨同意一下,她點點頭,“我同意。”
“很好。”周傲雲滿意地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鑑於你能一定程度上理解並且支持我的觀點,同時我們都具有穿越者這一種共同的屬性,我認爲,我們之間可以建立一種緊密而長遠的夥伴關係。你認爲呢?”
馮若昭理解着他所說的“緊密而長遠的夥伴關係”這個字眼,試探着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成爲朋友,是嗎?”
“可以這麼說,我很高興你對我們未來的關係狀態有這樣良好的預期,但是我更願意把成爲朋友定義爲接下來我們需要長期努力才能實現的一個目標。在當前的階段,還只能算是夥伴關係。”
周傲雲一本正經地說,“馮姑娘,我現在正式提議,在我們二人之間開始建立一種緊密而長遠的夥伴關係,你是否同意?”
馮若昭不由自主地點頭,“我同意。”
“那麼現在回答你剛纔的問題,”周傲雲說,“接下來往哪兒走你來規劃就好,我跟着你走。”
他的神色和語氣都是真誠而自然的,彷彿在他看來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正好是她想要的回答,但是馮若昭依然有些哭笑不得,“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周傲雲毫不猶豫地回答,“你知道兩名穿越者相遇的概率有多大嗎?我曾經建過一個數學模型來專門計算……”
他報出了一大段讓人發暈的複雜的計算公式和計算過程,最後給出了結論,“穿越者與穿越者相遇的概率是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零零零三六七。在如此低概率的情況下,我們的相遇將會是你的平凡人生中唯一能創造的最大奇蹟。”
馮若昭懵了,好容易才反應過來,“所以,你的意思是遇到你是我的人生最走運的一件事?”
“當然,”對方斜了她一眼,對她的質疑的語氣表示不滿,“這是你人生中千載難逢的一個機會,你必須確保我們之間穩定關係的建立並且存續,要實現這樣的目的,首先必須保證關係主體——也就是我的生存,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馮若昭有些不甘心,“對你的人生來說,這也是極低概率事件,那麼你會爲這段關係的建立和存續做些什麼呢?”
周傲雲想了想,“我來草擬一份詳盡的穿越者夥伴協議怎麼樣?作爲我們愉快相處的依據。”
這傢伙可真是個活寶!
馮若昭笑了,“好吧,我接受。你跟我走吧,我會安排好具體事情的。”她轉過頭,正好看到馮添向這邊走過來,於是便迎了上去。此時路邊發生的小小騷亂已經被完全平復了,四個企圖逃走的賊匪被官兵們全部收拾乾淨,只剩和周傲雲一起的那位名叫淳一的小和尚。
馮添從淳一那裡得知了前後的事情經過,便帶了他過來和馮若昭說話,“我已經問過了,原來他們二人是京城普慶寺的和尚,另外那幾個是山賊,正好被我們撞上了。”
“是的,我也是剛剛纔知道,”馮若昭說,“三叔祖,他們既是逃難的出家人,年紀又小,這麼寒天臘月的,又沒有車馬,看着實在可憐。不如讓他們跟我們一起走罷。”
馮添的嫡母馮老太太也是信佛的,平日裡齋僧濟貧,樂善好施。馮添長年跟着,也難免受些影響。此時,見侄孫女軟語相求,反正也不是什麼難事,哪有不應的?便說道:“可以,只要他們願意去濟南府,我們多帶兩個人也沒什麼。只是如今朝廷風聲對佛門弟子不利,我們也不好公然帶着兩個小和尚在路上走,好在他們如今作俗家打扮,倒也便宜,仍戴上帽子就好了。”
淳一道:“師父原是讓我們蓄髮還俗的,如今只等頭髮重新長出來就好了。”
周傲雲卻搖了搖頭,“我不要蓄頭髮,太容易長蝨子了,據我觀察這時空的衛生條件……”
馮若昭連忙打斷了他,“這個可以以後再慢慢考慮,反正你頭髮一下子也長不出來。”
馮添擡頭看了看天色,“我們趕緊上路吧,不然等天黑了,還趕不到驛站就麻煩了。”
“好的。”馮若昭說道,“三叔祖,你能給傲雲和淳一他們倆安排一輛馬車嗎?”
“沒問題,”馮添十分爽快地答應,“我讓他們幾個小子擠一擠,總能騰出兩個位置來的。你就別操心了。”
車隊繼續向前進發,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前面卻有人報,在路邊發現了一些赤條條倒伏的屍體,每個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利刃造成的傷口,看起來死了應該不到一天,而且竟然都是些光頭的和尚。
想到淳一說過的話,馮添猜測着這些屍體很有可能也是普慶寺的和尚,於是便請淳一和周傲雲一同前去辨認屍體。
果然,淳一略看了兩眼,便忍不住流出了眼淚,失聲痛哭起來,周傲雲也沉默了。
“兩位小師傅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馮添和馮節都勸了幾句。接着便讓車隊先走,安排一個管事帶着幾個下人,暫時留在後面幫着二人收拾屍體。因時間緊迫,且荒郊野外條件實在有限,顧不得許多講究了,只撿了些枯草樹枝來架了個火堆,將屍體聚攏在一起,澆上些隨車攜帶的油料,一把火點了焚燒乾淨。
韓氏私下問馮若昭:“你認識那位小和尚嗎?”
馮若昭搖頭,卻說道:“前次我遇到王爺,他跟我說過,佛門弟子可能有一次大劫難,讓我能幫就幫。今天可是湊巧了,傲雲和淳一有難之時,正好被我們碰到,否則他們二人只怕也和前面那一羣人一樣慘死了,命中合該在這裡結個善緣。既然他們也往南同路,不如一起順便照顧一下,也算是做善事了。”
韓氏點點頭,“是該如此,你曾祖母也是信佛之人呢,若她老人家在這裡,也會這麼做的。”
馮若昭接着把從宇文赫那裡聽來的,關於朝廷準備大規模滅佛的事情告訴了韓氏。聽到這個消息韓氏也很是吃驚,雖然她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但是一向心地仁善,聽到朝廷現在出來這樣嚴苛而暴虐的政策之後,也不免說了句,“有些太過了。”
又說道:“我看那傲雲也就比你大不了幾歲的樣子,還是個小孩子,難道也要殺掉?不說佛教教人要慈悲爲懷,就是咱們的孔聖人不也教我們要仁義爲先呢。”
“娘說得太對了,”馮若昭捧了韓氏一句,想到周傲雲那古里古怪的言行方式,便不失時機地給自己老孃提前打預防針,“更何況我剛纔和他聊了幾句,他可聰明瞭,原來他以前跟的師父是位奇人,他跟着學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學問。只是這孩子書讀得太多,腦子有點一根筋,不太懂得圓滑變通。以後,不管他說什麼稀奇古怪讓人聽不懂的話,娘都不用在意,只不理他就是了。他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娘多多包涵。”
韓氏一笑,“你不用說那麼多,我知道,你和他投緣,自然是希望我也對他好一點。這個你放心。我瞧着那孩子眼神倒正,不是個奸滑的。況且他是小孩子,我是個大人,怎麼會跟他計較什麼呢。”
到了晚間,在驛館歇宿的時候,馮若昭去見了蕭先生,把傲雲和淳一的事對蕭先生說了,蕭先生道:“你做得對。他們也就兩個孩子罷了,一個十幾歲一個十歲不到,不管是不是佛門弟子,都應該盡力幫幫他們。”
馮若昭笑道:“先生也說我做得對,我就放心了。”
蕭先生又道:“我瞧着那兩人都有些不凡的模樣,回頭等到了濟南府以後,你幫我引見引見。”
“先生客氣了,”馮若昭心中暗暗佩服蕭先生的洞察力,口中笑道:“等到了濟南府,安頓好了,自然是要叫他們來見先生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