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也沒想到，之前師尊看似隨口一問道侶之事，居然這麼快就要落於現實了。
對與陸葉結爲道侶的事，她確實不排斥，不管怎麼說，她這條命是陸葉救回來的，沒有陸葉當初把她帶出幽靈船，哪有今日的海棠，以身相許又有什麼關係？而且陸葉給她的觀感並不壞。
若真的與陸葉結爲道侶，那念月仙就是婆家人了，海棠此刻面對她，自然有些不太自然。
她沒問陸葉那邊有什麼決定，不好意思問，便這麼沉默地帶着念月仙往上飛。
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背後的念月仙，在上下審視着自己，好似大姑子在審視未來的弟媳婦，看看她是不是髖寬屁股大，以後好不好生養……
這麼一陣胡思亂想，海棠愈發不自在了。
好在念月仙有所察覺，飛前兩步，與她並肩而行，主動開口：“一葉他還在思量，我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決定，不過海棠道友，我希望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都不會影響你們彼此的情誼，這茫茫星空中能有所交集，殊爲不易。”
海棠不住地頷首：“道友所說我明白的，不管陸師弟做出什麼決定，我這邊都沒有問題。”
念月仙微微一笑：“道友是個好女子！”
幾句閒聊下來，海棠也放鬆了，不再如之前那麼拘謹，都是女人，話匣子打開自然有許多可聊的東西，又說了一陣，已至仙靈峰頂。
“師尊就在裡面，道友自去便是，我已稟明師尊。”
“有勞！”
念月仙道謝一聲，邁步朝大殿行去。
入得大殿，見得端坐在裡面的白衣婦人，恭敬行禮：“見過前輩。”
蘇玉卿微微頷首，伸手示意：“坐。”
念月仙落座，沒等蘇玉卿開口，便直言道：“晚輩此來，只是想當面問前輩一個問題。”
有些事陸葉沒在意，但作爲陸葉的師姐，她卻得先替陸葉打探清楚了，要不然也不會跑來拜見蘇玉卿。
蘇玉卿饒有興致地望着她：“什麼問題？”
念月仙道：“若我那師弟在仙靈峰中真的選了一位道侶，是不是日後就要留在方寸山修行了？”
蘇玉卿還以爲她要問什麼比較尖銳的問題，卻不想居然是這個，便微微一笑：“方寸小人族對朋友和客人是很慷慨的，所有小人族的朋友和客人，都可來去自由，我們小人族不會干涉分毫。”
念月仙卻不滿意她的回答，搖頭道：“若他真的在這裡擇取道侶，那就不是朋友，也不是客人，而是半個方寸山的人。”
這麼一想，確實也是。
蘇玉卿認真道：“真到那時候，他若願意留在本部界域，自可留下，若不願，便可帶着道侶離去，本宮不會阻止！”
念月仙目光逼人：“哪怕他選了海棠道友？”
蘇玉卿頷首：“哪怕他選了海棠，當然，海棠是不是願意跟他一起走，那也要看她自己的意願，我雖是她師尊，卻不會命令她去做什麼。”
念月仙道：“前輩是個好師尊！”
蘇玉卿自嘲一笑：“我若真是個好師尊，就不會去拿自家弟子去算計。”
話沒說明白，但她知道念月仙能聽的懂，事實上，念月仙會在這個時候上仙靈峰，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不過都是修行之人，有些事心知肚明即可，不需要點破。
蘇玉卿悠悠一嘆：“不管怎麼樣，黑淵演武對本部界域來說，纔是最頭等的大事，若非本界人才不濟，也無需這麼麻煩。”話鋒一轉，她又正色道：“不過有一事還需告知你，我雖拿自家弟子去算計，但並非隨便什麼人都有這個資格讓我去算計的，海棠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她若能因此而得一個好歸宿，我這做師尊的，亦會欣慰。”
念月仙眸中精光一閃：“我在來的路上，特意跟海棠道友打聽了一下輪迴樹的神海之爭，不過海棠道友說，方寸山這邊情況特殊，沒有輪迴樹的分身，所以小人族並未參與此等盛事，對上一屆的神海之爭也不甚瞭解，海棠道友騙了我？”
蘇玉卿讚賞地望着念月仙：“你這姑娘，也是蕙質蘭心，居然想到了這一層！”
念月仙道：“不是我蕙質蘭心，實在是我沒想明白，我那師弟只有星宿前期的水準，何德何能會被你們如此看重，想方設法地讓他幫忙參與黑淵演武，甚至不惜讓自家弟子與他結爲道侶，就不怕所託非人麼，前輩又如何能夠確定，海棠道友一旦與我師弟結爲道侶，就真的會有好歸宿。”
“海棠沒有騙你。”蘇玉卿解釋道，“事實上，上一屆神海爭鋒之事就連陳玄海和吳奇墨此前也不知曉，我能知道只是一次巧合的原因。”
念月仙瞭然：“所以在海棠帶他回來的時候，前輩就知道我那師弟是九天界陸一葉了。”
“能在神海之爭中，以弱於所有人的修爲力壓羣雄，便連那些頂尖界域的妖孽們也無法與之爭鋒，這樣的後輩可不多見，海棠若是跟了他，必然不會錯，所以他有資格參與黑淵演武。”
“如此，晚輩明白了。”念月仙微微頷首，這一趟與蘇玉卿的談話，倒是解開了她心中最大的一個疑惑。
歸根結底，還是陸葉當初在輪迴樹那邊出的風頭導致的。
徐徐起身，念月仙再行一禮：“多謝前輩解惑，晚輩告退！”
“等一下。”蘇玉卿叫住了她，“按你對你那師弟的瞭解，你覺得他會做出什麼選擇？”
念月仙想了想，道：“其實我與他並非同出一門，對他並不算太瞭解，但如果讓我大膽推測的話，我覺得他會拒絕此事。”
蘇玉卿皺眉：“他又不會有什麼損失，爲什麼會拒絕？”
答應了這事，白撿一個貌美如花，修爲不俗的道侶，還能與小人族永世修好，這種好事哪裡去找？
“良心！”念月仙微微一笑，“他確實不會有什麼損失，但若真的答應的話，那他到時候該何去何從？留在方寸山非他所願，帶海棠道友離開吧，他必然不忍心，畢竟對小人族來說，方寸山纔是家，誰又願意離開家跟着一個外人去別的界域呢？前輩，師弟之前與我說過幽靈船的事，你也知道他最後做出的選擇，他若是個沒良心的，當時大可擇取一樣寶物帶走，而不是選擇海棠道友。”
念月仙一身輕快地離去了，留下蘇玉卿皺眉沉吟。
千算萬算，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陸葉自身的道德水準！
這本是人性的閃光點，但此時卻成了她算計的最大阻礙，不得不說可笑至極。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陸葉沒有這樣的閃光點，就不會有海棠平安脫困，就沒有後續種種。
這事情就搞的有些矛盾了。
不過越是如此，她倒是越希望海棠能與之結爲道侶了，不單單隻爲這一次的黑淵演武，更爲海棠的未來。
資質妖孽，自身實力不俗，又這般良善，這樣的男人上哪去找？
可她現在不得不考慮另外一個問題，若陸葉真的拒絕了，該怎麼辦！
若真如此，那就說明她之前的種種算計和圖謀都將成空。
用強是不可能的，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了？而且對一位星宿用強，確實不太現實。
她這邊還在思量，海棠又傳訊而說，說是陸葉想見她。
這是有了決定麼？
蘇玉卿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她也想知道，念月仙的大膽推測，是不是對的。
片刻後，得了回訊的陸葉在海棠的帶領下往仙靈峰頂飛去。
他不知道念月仙在他之前已經來過一趟了，因爲當他想明白走出來的時候，念月仙早就回來了。
又過片刻，他端坐在念月仙之前坐過的蒲團上，面前不遠處便是蘇玉卿。
“可是有決定了？”繞是有日照修爲，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蘇玉卿也不免有些忐忑。
陸葉正色道：“正是，還要請前輩見諒，晚輩願意幫本部界域參與黑淵演武，但對於需要在這裡擇取一位道侶之事，晚輩怕是要辜負前輩厚愛了。”
“我能問問什麼原因麼？”蘇玉卿問道。
陸葉道：“既爲道侶，那就該互相扶持，晚輩若真在這裡選一位道侶的話，既不忍心將她帶走，又不能留下來陪她，日後恐怕很難有再見的機會，如此耽誤人家一生，心中難安！”
竟跟念月仙的推測是一模一樣！
這樣的回答本該讓人讚賞，但蘇玉卿此刻寧願陸葉給出不一樣的答案。
心中一嘆，頓生無力之感。
神色複雜地望着陸葉，卻不想他話鋒一轉，開口道：“所以晚輩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案，前輩你看妥不妥當。”
蘇玉卿好奇：“什麼方案？”
“海棠師姐說，想要進入黑淵，就得身懷小人族的氣息，既如此，也不是非要擇取一位道侶吧？只要與小人族的女子合修即可，前輩你看能不能給我找一位寡居的合適人選，晚輩這邊身強體壯，沒有問題的。”
對面蘇玉卿眼角微微抽了一下，忽然發現，這小子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麼品性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