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孔聖論道
幽州。
秋高氣爽、天高地闊。
一標約有兩千之數,高舉“幽”字軍旗的幽州軍兵馬,沿着寬闊的馬道向南急行軍。
行經一處城關時,一標同樣赤巾赤甲的兵卒,阻擋了這標兵馬的去路。
“來人止步!”
關卡前的衆多赤甲兵卒,高舉槍矛遠遠的向這一標幽州軍呼喊道,“前方有犬戎細作出沒,吾等奉燕王殿下王令,封關大索犬戎細作,無關人等,禁制通行!”
“籲……”
一干幽州軍將士,在山關外止步,一員身高八尺的英武青年將領,倒提一杆烏沉沉丈二大戟,打馬徐徐越衆而出。
他仰起頭,看了一眼山關上方飄揚的“燕”字、“李”字一高一矮兩杆大旗,重瞳之中怒一閃而逝。
他低喝道:“龍且!”
一員精悍的青年將領應聲打馬而出,抱拳道:“標下在!”
重瞳將領:“令這些鷹犬速速滾開!”
青年將領應了一聲,帶着十餘騎上前交涉。
重瞳將領目送一衆袍澤上前,不耐煩的將大戟的手柄握得“滋滋”作響。
適時,一員俊秀的小校湊到重瞳將領身旁,面色的低聲道:“大兄,這些鷹犬,擺明了是衝咱們來的啊!”
重瞳將領頭也不回的咬牙切齒低聲道:“我又不瞎!”
俊秀小校左右看了看,再度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弟之意是……大將軍派咱們來接糧,知不知燕王府會設卡截糧?”
重瞳將領虛起雙眼沉吟了幾息,若有所思的道:“臨行前,大將軍倒是囑咐過我,萬事要以大局爲重……”
俊秀小校:“軍中存糧即將告罄,若是這批糧秣落入燕王府手中,吾等日後是進是退豈不便由他燕王府做主?”
重瞳將領終於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不耐煩的喝道:“有話便直說,與我還吞吞吐吐的作甚!”
俊秀小校訕笑的低聲道:“小弟的意思是……這批糧秣,便是咱幽州軍的大局!”
重瞳將領愣了愣,擰着眉頭道:“你莫誑我,大將軍是這個意思?”
俊秀小校看了他一眼:“大兄之勇,全軍皆知,前幾回大將軍都未派遣大兄前來接應漢王支援的糧秣,偏偏這回一派大兄前來,咱們就遇上燕王設卡攔截……大兄不覺得,這也太巧了嗎?”
重瞳將領不確定的看着他:“大將軍多次囑咐我,當下北疆首要之務,乃是抵禦犬戎進犯,燕王府的挑釁,能忍着則忍,縱是忍不了,也不能擴大事態……”
他話還未說完,俊秀小校便輕輕推了他一把:“大兄,那邊吵起來了。”
重瞳將領一定睛,便見把守關門的諸多燕王府兵,圍着龍且等人,推推嚷嚷的叫罵着,他頓時大怒,雙腿一夾馬腹就倒提着大戟趕了過去。
他剛剛趕到龍且身旁,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對方爲首校尉叫罵道:“區區看家護院之犬,安敢抗命不遵耶……”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纔俊秀小校那番言語在作怪,似這樣的辱罵,重瞳將領早在軍中燕王府一系的兵將口中,聽過無數遍,以往他都只當作狗叫聲,從不放在心上……當然,以往他們罵燕王府一系的兵將,罵得更難聽,罵得不過癮,擼起袖子幾百人上千人打上一場,也只是家常便飯。
但這一回,他卻只覺得心頭火起,握戟的手一個沒控制住,就走在了思緒前頭,帶起一道淒冷的月牙,順暢了劃過了那名燕王府校尉的脖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呆滯的轉過頭望向那名燕王府校尉。
這名燕王府校尉,也愣愣的擡起頭,看向高頭大馬上的重瞳將領,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敢下殺手!
下一秒,斗大的頭顱滾落,落地後砸出了“咚”的一聲悶響,就像是熟的西瓜。
鮮血,從無頭屍體的胸腔之中噴出丈餘高……
重瞳將領甩了甩大戟上的血珠,面無表情的晃眼掃視前方諸多燕王府兵將:“某家今日便抗命了,爾等又待如何!”
未動手之前,他心頭多少還有些顧慮。
但此刻見了血,他心中猶豫登時便消散一空!
後方的俊秀小校見狀,拔出佩劍便高呼道:“燕王府欺人太甚,二三子,與燕王府拼了……”
呼聲驚醒了關上關下的燕王府府兵,一時之間,箭矢與“幽州軍反了”的高呼聲,好似雨點一般往關下落,萬鈞重的關門也在“鏗鏗鏗”的絞盤轉動聲中徐徐下落。
重瞳將領好似驚濤駭浪般的礁石般,穩穩當當的佇立在關門外,烏沉沉的大戟在他掌中輕巧得宛如燈草一般,從容不迫的將關上傾瀉而下的箭雨盡數撥開……
看似如同驟雨般又急又密的箭雨,於他不過春風拂面。
但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幽州軍反了”的高呼聲,卻好似烈火烹油般令他心頭的怒意,“嘭嘭嘭”爆炸着往上竄!
老賬、新賬……今日便一併清算了!
重瞳被血絲淹沒,英武的年輕將領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赤巾”擲於地,怒聲咆哮道:“某項籍,今朝脫離幽州軍、反出姬周,願隨着某家殺姬玄小兒以報羞辱之仇者,便隨某進擊!”
他猛地一夾馬伕,氣勢兇猛如虎的衝向關門,大戟揚起,重重的硬撼在了厚重的關門之上。
“嘭。”
包鐵的厚重關門四分五裂,重瞳將領躍馬衝入山關之內。
後方,追隨他在長城之上與犬戎鏖戰三載的兩千幽州精兵,齊聲高呼道:“願追隨軍侯,生死不相離!”
“殺!”
……
遷都對於漢廷的影響,比陳勝預料中的還要大!
他原以爲,遷都只是換個區位條件更好的地方辦公,而且這種區位條件可能還需要兩三年時間的發酵,才能真正體現回來。
但事實上,自從漢廷遷都金陵之後,陳勝就敏銳的發現,漢廷從上到下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就像是一夜之間。
原本好似無慾無求的鹹魚官吏們,突然就開始渴望升官了。
原本只顧着眼前衣食的百姓們,突然就開始做長遠打算了。
每日從各地趕到金陵,求官圖財謀生的人,也與日俱增了。
就連他花費了大力氣振興卻依然沒有多大起色的商業體系,都像是被春風驅散寒冬的大地一樣,一下子就開始復甦了……
更直觀的是,他停滯已久的氣運值,都在他入主長寧宮後,以每天兩三千的速度,開始增長!
陳勝納悶兒的思索了許久,陡然醒悟過來——遷都對他而言,或許只是換個更方便的地方辦公,但對於漢廷來說,卻是擺脫草臺班子,走上正軌的標誌!
他也是後來纔想起來,他雖然老早就自立爲王,但好像從未正式的確立過都城!
是的,雖然在遷都之前,他一直都是默認以陳縣爲都城。
但那只是他自己默認。
並未正式下詔,以陳縣爲都城。
看似無足輕重的步驟,卻令漢地百姓對漢廷的歸屬感,出現了斷層!
當然,真正的問題,其實也不在於他有沒有詔告漢地,以陳縣爲都城。
而是漢廷崛起的速度太快了,百姓對於漢廷的歸屬感,還沒能培養的起來。
在沒有培養起歸屬感的大環境下,他再模糊了都城的問題,就導致了漢地的百姓對於漢廷的認知,出現了障礙。
在沒有遷都之前,哪怕是那些受過漢廷惠民政策的恩澤的百姓,對於漢廷的認知,也僅停留在:“漢王殿下很能打”,“大漢的兵馬很多”,“漢廷的官吏好像比姬周的官吏善良一些”這樣的層次。
而在正式遷都之後,漢廷的百姓開始慢慢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周民,而是漢民,都城也不再是洛邑,而是金陵……
人一旦有了歸屬感,就會想安定。
有了安定的想法,就有了上進心。
一羣人有了同一方向的上進心,就有了向心力,就有了凝聚力……
漢廷的發展速度,自此進入了快車道。
九月初,漢地四州完成秋收,所種植六萬傾的雜交水稻,都達到了畝產兩石的標準。
自此,漢地的糧食供給雖仍捉襟見肘,但再無糧荒饑荒之憂!
陳勝也嘗試在各州定點開放糧市,給正在恢復的商業體系注入一陣強心劑。
九月中旬,由梅花山莊牽頭建立的水泥廠第一批水泥下線。
金陵的建設速度開始加快速度。
四州馳道的建設也開始籌備。
九月底,陳平秘密出使搏浪軍歸來,敲定荊州歸入漢廷治下的大方向。
適時,因幷州爭奪戰還進行得如火如荼。
陳勝爲了不打攪嬴政與韓信的“雅興”,暫且壓下這個消息,隻身前往荊州給搏浪軍一衆將校授銜。
搏浪軍新任上將軍孔藂,也成爲繼蒙恬和李信之後,漢廷的第三位上將銜軍團長。
至此,漢廷軍事編制,正式破百萬!
實際兵力破百萬,也已是指日可待!
十月初,陳驁關於項羽脫離幽州軍自立的親筆信,送入陳勝手中。
陳勝閱覽後,感嘆時也命也……
同時,對於北方的局勢,越發感興趣了。
十月中旬,兗州初雪。
孔聖人化名子丘,以潁川爲起點,一手持戈、一手牽牛,論道漢地。
《掄語》之說,以儒家經典之姿,於百家正名!
陳勝聞之,三日未出長寧宮。
……
陳勝一睜眼,就見到莊周坐在自己對面,樂滋滋的捧着一卷書籍閱讀着。
“我說莊老夫子,您老一天天這麼閒的嗎?”
他熟稔的觀想出噴射戰士套餐,一邊吃一邊吐槽:“您自個兒說,今年這都第幾次了?您當我這兒是茶館兒啊,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他其實暗地裡琢磨過,爲啥自己的人皇氣對這些老傢伙沒用。
最終得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結論:這些老傢伙身上的人道氣運,與他的人皇氣應當是同種同源,是以只要他們不想着傷害自己,人皇氣就對他們沒用。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應該還是仍舊無法主動運用人皇氣,完全被動的在依靠人皇氣護體,如此,對於莊周他們這些以人道氣運爲基成道的人道亞聖、聖人,自然沒什麼用。
“瞧你這話說的……”
莊周沒好氣兒的撇了撇嘴:“我老人家要不來,你崽子上哪兒吃這些吃食去?”
陳勝想了想,點頭道:“也是……不過您下回來,能不能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提前準備準備啊!”
莊周嗤笑了一聲:“準備?怎麼準備?備好三萬兵馬等着給我老人家上眼藥?”
陳勝:“怎麼會呢?您來,我怎麼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您老!”
莊周:“少扯淡,我老人家這回來,是替孔丘來與伱商議論道之事!”
陳勝縮了縮脖子,連忙道:“我又不是百家中人,論道什麼的,我就不必參加了吧?”
莊周“嘿嘿”的笑道:“所以,這不是找你商量來了麼……孔丘欲奉你爲儒家第三祖,亞聖打底哦!”
陳勝愣了愣,慢慢的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此事,我不允!”
莊周彷彿早就知道他的選擇,沒好絲毫意外之色的藉口道:“沒得商量?”
陳勝頷首:“我爲漢王一日,此事便一日沒得商量!”
莊周擡起頭,望着明淨的天空:“你聽到吧?我早就說了,這事兒沒得談,你非要多此一舉!”
陳勝當即反應過來,也如他一般擡起頭望着天空……這回,他臉上再無任何懼色!
好幾息後,莊周才低下頭來:“那我們便直接說第二件事,孔丘欲以子丘爲化名,入你大漢爲臣!”
陳勝擰起了眉頭,沉聲道:“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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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周搖頭:“暫時不可說,但我老人家敢以身作保,此事乃是合則兩利之事!”
陳勝搖頭:“我若不知內裡,誰做擔保都沒用,孔聖人是什麼身份,不用我說,他入我大漢爲臣會有什麼影響,也不用我說,我冒不起這個險,也不想冒這個險!”
莊周“嘖”了一聲,再次擡起頭來望着天空:“要不,你親自來與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