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兩家並不僅僅是簡單的政治聯盟,也有許多其他的情感因素在裡面。
老宋王和九公是同輩的,兩人當年就是很好的兄弟。
在那個風起雲涌的時代,兩人一起並肩戰鬥,扶持着當今聖皇一起走到如今這個位置。
因爲這個原因,可以說宋王也是九公看着長大的。
老宋王還在的時候,九公也曾經到過宋王府,看過他,抱過他。摒棄掉政治上的原因,在內心深處,宋王其實還把九公看做一位父輩人物,一位親切的長輩。
因此,儘管這次九公並表態支持他,讓他有些失望,宋王也並沒有因此就大發雷霆。
對於王衝,宋王並沒有太大的印象。但仔細回想起,其實也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的。
在他小的時候,自己應該是抱過他,哄過他的。只有後來坐上宋王的位置,日理萬機,越來越忙,所以不再有時間去關注這些“小輩”。
現在朝廷上的事暫時告一段落,看着眼前的王衝,又勾起了宋王心中的回憶,勾起了一些做爲長輩的情懷。
王衝並不知道宋王在想什麼,但王衝感覺得出來,現在的宋王對自己是最親切,最隨和,也最放鬆的時候。
似乎完全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在跟自己說話。
“殿下,長者賜,不敢賜。如果可以的話,晚輩可以要一個人嗎?”
王衝低着頭,躬身道。
“一個人?”
宋王和一旁的盧廷互相看了一眼,兩個人頓時大爲好奇。特別是宋王,本來正在爲太真妃的事情心煩,聽到王衝的話,一下子來了興趣,朝廷上的煩心事也暫時被他拋諸腦後。
“哈哈哈,一個人?女人?你這是看上了那家的女孩子。少年慕艾,這也是人之常情,說一說,不管是誰,我親自幫你去說。”
宋王哈哈笑道,心情看起來好了許多。
誰沒有年輕過,聽到王衝的話,宋王以爲王沖喜歡哪家的女孩子,一下子也勾起了自己許多回憶。
“就是,衝公子,你儘管說。就算是公主,有宋王殿下出面,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盧廷捋着鬍子,也在一旁調笑道。
“不是的!殿下誤會了。”
王衝心裡哪個尷尬啊,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這兩位想到哪裡去了?
“晚輩想救一個人,但只有殿下才能救得了他。晚輩想求殿下幫忙救他!”
“哦?”
宋王看着王衝,見他不像是在說笑,頓時皺了皺眉頭,收起笑容,鄭重道:
“你想救什麼人?我可先告訴你,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朝廷有朝廷的律例,就算我是皇室親王,也不能隨意胡來!”
“晚輩明白,這個人叫張慕年。他所犯的事情,並不算是很大。這是他的卷宗,殿下可以看看。”
王衝低着頭,將事先準備好的手抄卷宗取了出來,雙手託着,遞了過去。
宋王王衝是一定要見的。並不僅僅是爲了太真妃的事情。對於王衝來說,還有一個人比太真妃都要重要的多。
這個人就是張慕年!
自重生之後,王衝思考過無數個日日夜夜,要想改變帝國的命運,有一個人絕對必不可少:
張慕年!
“張慕年?”
宋王皺着眉頭,似乎在極力的思考,但是最終,宋王發現自己並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盧學士,你有印象嗎?”,宋王遞過去一個眼神。
盧廷搖了搖頭。
這個名字他同樣沒有聽過。
“這就奇怪了?”
宋王暗暗詫異,從王衝手中接過卷宗,翻開,仔細看了起來。
“原來是個農吏,怎麼貪污這麼多?二萬兩黃金!”
宋王看着卷宗上的資料,皺起了眉頭。不過內心中,宋王反而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是王衝要救那種殺人放火,強搶民女,投敵叛國,十惡不敕之類的暴徒。
至於貪污,雖然按照帝國律例,也是不小的罪行。但是僅僅只是和錢財相關,看在宋王眼中,反倒並不是太大了。
至少,並非十惡不敕。
“殿下,貪污二萬兩黃金確有其實。但是晚輩保證,這件事情另有隱情,這些錢他絕不是爲了一己私利。”
王衝誠聲道。
“哦?”
宋王眉頭揚了揚,反倒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這種地方小吏級別的瑣碎事情並不值得他太過關注:
“這件事情,如果能先償還那二萬兩黃金的話,我倒確實可以幫忙,讓刑部發回重……”
“那二萬兩,晚輩可以幫忙償還!”
王衝心中大喜,不待宋王把話說完,立即搶先道。二萬兩以帝國律例量刑來說,這個大數字,但是對於現在的王衝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呵呵,你聽過說完。這件事情,我可以讓刑部發回重審。只要你還上他貪掉的二萬兩黃金,這件事情就很好解決。不過,要我答應你,你必須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啊!”
王衝擡起頭來,這個就出乎他的預料了。
“放心,不會太爲難你。你只要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救他。這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宋王笑道。確定王衝要他救的人,並不是什麼十惡不敕之徒,宋王現在也相當放得開,甚至還開起了他的玩笑。
“這個……我和他其實並不認識。”
王衝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如實道來:
“但我可以告訴殿下,這個人未來對於大唐,絕對擁有巨大的作用。”
“哦?”
宋王、盧廷聞言,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疑惑的神色。沒有人明白王衝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也不清楚王衝爲什麼對這個人張慕年這麼看重。不過,經歷了姚廣異的事情,倒也沒有人敢再把他當成十五歲的孩子。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不過,只要不是十惡不敕之徒,只要不是太過違背帝國的律例,只要不是對帝國不利。我都可以答應你。這回去後等消息吧,我這件事情我會解決的。”
宋王道。
最後幾句話,並不只是針對張慕年的事情,也算是宋王對王衝這個聰慧晚輩的一些告誡。
聰明才智用於正處則爲正,用於邪處則爲邪!
王家是將相之門,這一點,將來尤爲重要!
“多謝殿下教誨!”
王衝也聽出了宋王藉機教誨的意思,躬身謝道。
“呵呵,好了,時間差不多了。盧學士,我們回去吧!”
宋王對一旁盧廷道,準備打道回府。這次來四方館,不知爲什麼,突然感覺有些疲憊。
“殿下,我們走吧!”
盧廷在一旁笑道,伸手做了個引路的動作。
“等一下!”
看到兩人做勢要走,王衝脫口而出道。
“嗯?”
兩人轉過身來,詫異的看着王衝。
“王衝,你還有什麼事嗎?”
宋王微微笑道,顯出一股長輩的慈愛。對於王衝這個晚輩,他心中非常的寬容。
“這個……”
王衝猶豫了。雖然早就打定了注意,在太真妃的事情上要勸勸宋王,但真的開口,王衝又感覺有些難以啓齒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太真妃”的事情本身不大,但涉及到的卻是臣子的本份和原則性的問題。宋王剛剛纔教誨過自己,才智要用在正確的地方。
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提起太真妃的事情,想讓宋王改變立場,宋王和大伯還不知道該如何看待自己。
自己之前苦心積累的一點好印象,恐怕不但要煙消雲散,而且還會被宋王和大伯誤認爲是奸佞小人,小小年紀就已經誤入歧路,喪失了原則。
這件事情可並不好開口!
王衝甚至感覺比“節度使制度”的事情還難以解決。
“怎麼了?”
王衝這邊正心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邊宋王和盧廷看到王衝不說話,反而越發好奇,催促起來了。
“是啊,衝公子,在宋王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盧廷也在一邊笑道。
這小子給他的感覺一向是膽大包天,特別是姚廣異的事情,更是印象深刻。不知道爲什麼,這會兒反倒畏首畏縮,不敢說話了。
這可不像他印象中的那個王家麒麟子!
“晚輩斗膽……殿下正在爲太真妃的事情心煩?”
王衝心中掙扎許久,咬咬牙,終於還是決定說了出來。
“嗡!”
王衝話一脫口,假山竹林附近,氣氛驟然一變,倏忽之間,就彷彿有一陣狂風席捲而過,天昏地暗。
王衝耳中只聽到一陣獵獵作響,低頭看時,只見宋王的袍子激烈的抖動。
“你想說什麼?”
宋王厲聲道。他本來是一臉和煦,完全是慈和長輩的樣子,但是這一刻卻是神色劇變,臉色鐵青無比。
就連旁邊的盧廷,雖然一直都對王沖印象很好,但是這一刻,也變了臉色,在一旁沉默不語。
虛空之中,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擴張開來,而所有的壓力全部對準了面前的王衝!
“殿下誤會了……”
王衝連忙辯解道。宋王顯然誤會了什麼。
“王衝,今天我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告誡你,綱常倫理,這是做臣子的本份,原則性的問題,比什麼都重要。如果君王做錯了事情,哪怕被君王呵斥,貶謫,甚至流放,做臣子的也一定要去勸諫,因爲這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事情!”
“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爲我大唐有史以來最英明的君主。在他手上,我大唐積極進取,極力開拓,現在南從交趾,北到陰山,東到東海,西至蔥嶺,全部都是我大唐的領土,,面積前所未有的廣大,這是中土神洲歷史上從未有過的盛世!沒有任何一個帝王可以與之相比!不管是秦皇,還是漢武,都是如此!”
“我大唐文治武功,全部都是盛極諸朝。陛下是真正的千古一帝!他現在一時糊塗,沉迷女色而不自知,牽動了整個大唐的朝臣。陛下不自知,我們做臣子卻不能不進諫。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陛下千古一帝的聲名上出現任何的污點!”
宋王一臉的心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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