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微知著,想想當初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就已經有如此能力,能夠算計到他姚廣異,再對比他今日的成就,也就不奇怪了。
“我們姚家一輩,不止是風兒,包括我在內,恐怕沒有一個人比得上此子啊!”
這一剎那,姚廣異的眼神黯淡無比。
姚家和王家鬥了一輩子,兩位老爺子在位的時候,基本是不相上下的,甚至某些時候,自家那位老爺子在朝堂上還要佔些上風。但是到了自己這一代,甚至是風兒這一代,姚家已經是完全落於下風了。
就連和王家比較的資格,都已經沒有。這讓姚廣異心中如何不難受。
且不提姚廣異那邊的動靜,蹄噠噠,就在布幔揭開的剎那,一匹鐵騎煙塵滾滾,直奔皇宮而去。
“什麼?狗?”
“哈哈哈,有趣,有趣!這件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皇宮高聳入雲的金黃色城牆上,大皇子聽到侍衛來報,先是一陣錯愕,隨即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而一旁雙手漆黑,看起來深不可測的錦衣老太監胡德全,也是神色微怔,隨即跟着大皇子微笑起來。
不論什麼時候,能讓大皇子高興的,也是他這個奴才所高興的。
“王衝,就讓本宮看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良久,大皇子收了笑容,眼中透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
然而衆人心中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片刻之後,又是兩名甲士一左一右,擡着一個巨大的鐵籠走上了看臺。轟,鐵籠墜地,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停地撞擊着鋼鐵柵欄,發出砰砰的聲音。
唰,鐵籠邊,一名王家的甲士抓住布幔的一角,猛地一掀,呲,就在無數人的驚呼中,只見一頭灰色的巨狼,呲着牙齒,神情猙獰,對着鐵籠外的甲士,滿眼敵意。
“哇!”
大街上,一名被大人懷抱的小孩,哇的一聲,頓時嚇得哭出聲來。然而還沒等衆人回過神來,一隻裹着鐵甲的手臂,陡的探入鐵籠中,絲毫沒有理會那頭灰狼呲牙的樣子,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從鐵籠中提了出來。
鏘,與此同時,另一名甲士立即配合,一把掀開關押着那條狗的鐵籠。砰,只是一個眨眼,那頭看起來極其兇狠的灰狼立即被投入那條小狗所在的鐵籠中。整個過程,兩名甲士面無表情,動作乾脆利索,不帶絲毫感情。
然而高臺下,卻是瞬間響起一片驚呼聲:
“啊!”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住了。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別過頭,不敢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以那頭狼表現出來的兇殘,這條狗的下場可想而知。對於京師的百姓來說,這種場面還是過於血腥了。
“小寶,不要看。”
一些父母急急伸出手來,遮住自家孩子的雙眼,將視線挪到一邊。
但是下一刻,預想中灰狼吞掉小狗的血腥場面並沒有發生,反倒是一旁“汪汪”的狗叫聲異常歡快。衆人循聲望去,只見鐵籠中,那條狗圍着放進來的狼不停地叫喚,神色親暱無比,而那頭灰狼也瞬間收起了所有的兇相,變得馴服無比,甚至還伸出舌頭舔那條小狗的毛,看起來非常親近。
如果只是單看它的表現,甚至會誤認爲是一條狗。
“譁!”
看到這一幕,人羣一片譁然。
“這是怎麼回事?那頭狼居然沒有吃掉那條狗!”
“怎麼可能!它真的是一頭狼嗎?”
……
四周圍,所有的百姓都被這一幕驚住了。狼性兇狠,在野外深山中遇到狼,十有八九就得死在狼吻之下。
眼前這一幕完全超出衆人想象。
“哈哈,異域王,你不是說‘叢林法則,弱肉強食’嗎?現在狼不吃狗,狼、狗共處,你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連畜生都知道友愛,異域王,我倒要看你還有何話可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人羣中響起。距離看臺二十多步外的地方,一名儒士手指鐵籠,神情激動,聲音格外響亮,瞬間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這一次,王衝在青龍街搭臺子的時候,不止吸引了衆多的百姓,更吸引了不少的大儒、鴻儒、儒士。這一次,衆人本來打定注意,只等王衝有什麼動作,完全的拋出他的行動,就開始攻擊他。只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王衝雖然貴爲異域王,卻鬧這麼大一個烏龍。
狼性雖兇狠,但卻不吃狗,這不恰恰說明了儒家的“仁義論”嗎?
“諸位,禽獸都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什麼強權即真理,完全是一派胡言。大家都把那些歪門邪說的書燒了,真是貽誤子弟!”
另一名儒士立即轉過身來,朝着身後,大聲疾呼道。
“嗡!”
人羣一片嗡然,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人羣之中,十幾烏斯藏、高句麗、東西突厥,還有蒙舍詔的間諜混雜其中,看到這一幕,都露出一絲笑容,心中舒了一口氣。這一次,大唐的京師不知道吸引了諸國多少探子。
異域王在青龍街搭臺子,自然也吸引了這些番國的胡人,無數的間諜聞風而動,紛紛聚攏過來,默默的注視這一切。
“趕緊回一封信,回報大相!異域王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了。狼是吃肉的,不可能這麼乖,應該是他那邊馴養的人出問題了。把狼喂的太飽。狼吃飽了,自然不會吞狗。這是異域王的失誤,但卻可大加利用一翻!”
就在一間藥鋪的屋檐下,一名烏斯藏的間諜頭目,微低着頭,隱藏在一張斗笠。斗笠,這是大唐常見的東西,但用來遮掩烏斯藏人的相貌,卻是最好不過。
“明白!”
在他身後,一名烏斯藏的間諜壓着嗓子,低聲應了一聲,迅速的轉身離開。而就在他轉身的同時,其他方向,一道道身影也同時轉身離去。隨即無數的鷹雀沖天飛起,散向四面八方。
……
“公子,這次異域王那邊,鬧了個大烏龍了!”
與此同時,高臺對面的酒樓上,一名儒門的高手站在李君羨的身後,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笑了起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哈哈,什麼異域王,估計我們還是太高看他了。這一次,他明顯失算了!”
另一名儒門弟子也哈哈笑道。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王衝失算了,這狼、狗和諧共處的場面,和他在《強權即真理》中表達的意思,差得十萬八千里,更準確的說是南轅北轍。
“不對,不對勁!”
就在衆人大笑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李君羨手握杯盞,白衣如雪,有如畫中士子一般,然而那一雙俊朗的劍眉卻在這個時候,深深的皺了起來:
“王衝不是泛泛無名之輩,絕不可能犯這種錯誤。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問題!”
雖然眼前的一切,都對儒門非常有利,但是李君羨接觸過王衝。一個可以在到京三天之後,捕捉到自己蹤影,鎖定自己範圍,並且隨後在醉月樓逮到自己的人,絕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但是眼前一切……,就連李君羨都說不出來,王衝爲什麼會犯下這種幼稚級別的錯誤。毫無疑問,這和他發表的學說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這一刻,就連李君羨也搞不明白,王衝到底想要做什麼。
“嗡!”
正在思忖的時候,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心中涌起。李君羨心中一動,立即順着那股氣息傳出的方向看了過去。只是一眼,李君羨瞳孔一縮,立即彷彿被針剌了一樣,整個人都變了臉色。
“王衝!”
“異域王!”
不是李君羨的聲音,卻是他身後兩名儒門的弟子發現了李君羨的目光,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雖然僅僅是一眼,那人便消失在了酒樓內。但是對於儒門的衆人來說,他們已經認出了那人是誰!
“居然是他!”
一陣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鬆老滿臉溝壑,一身青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李君羨的身旁。看着那間酒樓的方向,眼中隱隱閃爍着危險的光芒。以儒門和王衝之間的勢如水火的關係,已經沒有留着他的必要了。
“不要衝動!所有人都看着,你動不了他!”
李君羨淡淡道。
鬆老纔剛一開口,李君羨就知道他想做什麼。現在的青龍街不知道集中了多少高手,就連大唐戰神王忠嗣這種人物都低調前行,來到了附近的酒樓上。在這種時候動異域王,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而且,一個能殺死大食戰神屈底波的人,還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
李君羨的眼光並沒有錯。就在衆人都被高高的看臺吸引的時候,王衝一身便服,早已登上了附近的酒樓。這次行動,地點是他選的,自然酒樓他也早已預定好了。
“準備好了嗎?”
就在嘯穹樓的頂樓,王衝袖袍一展,就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從這裡俯瞰而下,所有的一切盡覽無餘。就連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以及那些激動的,大聲喝罵的儒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儘管在這些儒士口中,被口誅筆伐,但王衝渾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