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毒燎虐焰還在癲狂地肆虐着,老式的公寓樓被烈火吞沒而發出痛苦的吶喊。
一輛又一輛的消防車呼嘯而來。
烈火的爆裂聲中,耳畔好像又傳來孱弱的呼救。
她發了瘋般趕到火場,眼前卻是這般的景象。
在奔走於火場之間的消防員中,她抓住一名同事:“埃森!你有見到我的孩子嗎?”
“啊,是你嗎?安娜!裡安那小子獨自在家嗎?!我們沒有找到他!”
頭盔的玻璃擋住了她眼角泛起的淚光。
火光交織,爆裂與坍塌地墜落聲迴盪着,好似惡魔的陣陣獰笑。
安娜一頭衝進火場!
瘋狂的火舌夾雜着灰黑的灰塵四散着、拍打着搖搖欲墜的牆壁,碎渣不斷從高處掉落。眼前是一幕又一幕的煙霧,安娜呼喊着:“希亞!你能聽到嗎!!希亞!”
繞過一個又一個隔間,她一直不見希亞的身影,她心急如焚,眼淚不住地溢出,胃裡一陣翻涌。
“安娜,我們正在撤離!這棟樓隨時可能坍塌!!請你……”
她掛斷了通訊。
她轉過一個又一個樓層,一個又一個房間,她的目光那般焦渴,她尋找着。
隨之,氧氣儲量也在下降着,她已經可以聞到那足以令人窒息的氣味
如果真的有神,請幫幫我。
她祈禱着。
突然,一聲咳嗽彷彿將她從深淵中一把拉起。
她毫不猶豫地向聲音的來源奔去。
“希亞!”
安娜抽出消防斧,一把劈爛燃燒的木門,一腳將其踹開。
那個男孩被奪目的火光輝映着,他就那麼癱坐在房屋的一角。
“希亞!”她衝上前去,一把抱起了那個男孩,將自己的呼吸機罩在男孩的口鼻,從揹包拿出打溼的毛巾纏在自己的面部,義無反顧地向外衝去。
在母親急促的呼吸聲中,男孩睜開雙眼,目光呆滯。他吃力地擡起胳膊,用手指向自己正一點點遠離的火場:
“媽媽……”
“希亞!堅持住!我們……我們就要出去了!”
“媽媽……”
“怎麼了希亞…”
“媽媽……祂們來了…”
時間在剎那凝固。
安娜回頭望去。
“希亞,你在說什麼……”
她們看見了地獄。
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爲之戰慄,她看見死亡帶着足以將人撕碎的殺意向她們涌來。
無處可避,無所遁形。
無數迸裂着的火焰咆哮着奔涌而來,以無法反應地速度瞬間將二人吞沒!
爆炸聲震耳欲聾,屋內的火光沖天!彷彿燃燒了整個夜空。
這烈焰的狂舞、熱浪的盛宴隨死亡而綻放,又剎那間凋零。
消防員們魚貫而入般衝進因爲爆炸而坍塌後火勢減弱的火場,試圖進行那似乎已經毫無意義的營救。
他們呼喊着那些名字。
他們找到了裝備已經破爛不堪的安娜以及她懷中緊緊環抱的希亞·裡安。
還活着!!
……
2.
真是奇怪的夢……
腦袋一陣刺痛,他試着在其中找尋些什麼,但對於那個夢,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希亞掙扎着坐起。
不遠處,一個戴着兔子面具的人坐在窗邊,靜靜擦拭着手中的一把獵槍,一旁是被打開了的手提包。
月光透進了室內,穿過破碎的玻璃零散地塗在混凝土地面上,這棟廢棄的大樓靜靜地沉寂在夜裡。
他回過神來,不住發問。
“怎麼只剩你一個了?你的同伴呢?你們要將我帶到哪去?”
“哎?”
面具後傳來一個平和細柔的女聲,她站起身來,“不是的,我把你從那裡帶出來了,你現在是安全的。”她擺動着雙手。
“安全?”
他不住打量起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
斗篷掛在一旁,寬大的白色連帽衛衣使她顯得分外嬌小,衣襬隨風微微晃動,灰藍衛褲上有些許破損,跑鞋上也染着灰塵。兔子面具在月光下微微泛起光澤。
“對的,不用擔心,那兩人應該也安然無恙,執行者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她腰間別着的短刃透着寒光。
她向希亞走近。
“裡安,對嗎?希亞·裡安。”她的手裡拿着希亞的學生證。
“裡安,你是獵人嗎?爲什麼沒有還擊呢?”
“獵人?”珀希疑惑道。
“也是……你渾身上下哪一點都不像獵人,還差點兒在那些東西手裡丟了性命……”
她抽出自己短刃:“裡安同學,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企圖嗎?或者說受何人指使?”
她吃驚地看着一臉不解的珀希,半晌,嘆了口氣。
“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這位小姐……我……從剛剛就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我救了一個真正的學生嗎?你還穿着校服……”那女孩緩緩蹲下,像是有些難以接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脫掉衣服。”
“哈?”
那女孩好像想起什麼,猛地站起身來,走過去拎起了自己的獵槍。
“抱歉我必須得這樣做,你需要脫下你的上衣,裡安。”
子彈上膛後,她將槍口對準了希亞。
“冷靜下來,小姐……”
也許是因爲女孩的這個舉動,大樓內傳來轟鳴聲。轟鳴聲中,那團藍色的火焰在希亞的身前再次燃燒了起來,那頭巨獸再次出現!與第一次不同的是,現在的它身體足足較上一次小了一圈,骨甲上也滿布裂痕,那團火焰好像也小了下去。
“你不該這樣做的,裡安。”
“我……我沒有……”
巨獸向女孩撲去,電光石火之間,巨獸的雙臂竟被斬斷,斷落的手臂在空中燃燒殆盡,巨獸跪倒在女孩身前,瘋狂地咆哮,女孩擡起了獵槍,一聲巨響,銀白色的鱗屑四散,巨獸的炸裂的頭顱在藍色的火焰中消散,只剩軀幹癱倒在地,隨即也慢慢地燃燒起來。
“不好意思,我弄壞了你的使魔……”
“可是我……”
“好了,裡安,我不能讓你殺死我,至少現在還不能。現在讓我看看你的後背吧。”
月華如練,他解開衣釦,灰衫下的肌肉線條分明。
“轉過去。”
他照做了。
那裡除了一個正常學生後背外,她沒有找到自己期待出現的任何印記。
良久。
“小姐?”
她回到窗邊坐下。
“沒事了,你穿上吧……已經……沒事了”
片刻的沉默,只有夜在無聲中流淌。
“小姐?”
“獵場。”她開口了。
“什麼?”
“一種警務的特製道具,能做到將市民與惡魔隔離開來……那很有用。”
“惡魔?!”希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想怎麼解釋剛剛的一切?名爲惡魔的存在一直伴我們同行,只不過只爲少部分人所見罷了。而你,看到了這一切,還準備用幻象解釋嗎?”她指了指手提包,“你的病歷上這樣寫着呢。”
“那……”
“在獵場展開後,警務便開始工作,這時有不少低階的惡魔就會向這邊涌來,因爲,獵場存在的地方往往伴隨着強大血液的出現,這對於它們來說是絕好的機會。”
“可我……”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裡安,他們一般不可能出錯……你本不應該出現在獵場中……”
“不朽者是指出賣靈魂而換取惡魔力量的人類,你的背後沒有印記,你不是不朽者。”
“你很有趣,裡安。”
“除非你……”
她的面具剎那間滑落。
“啪嗒”
太近了。
“我不是執行者哦,裡安。我是獵魔人,靠獵殺那些惡魔爲生,我需要你的能力,而你……”
她的髮絲在微風中曳動,寶石般清澈透亮的藍色瞳仁顫動着,朱脣微張。珀希似乎能透過她白皙的皮膚看到裡面迸動的血管。
“你已經被他們盯上了,你的使魔傷害了執行者……”
她的面頰上泛着微微的桃紅,不知爲何,希亞的臉有些發燙。
“特瑞雅。”
“特瑞雅?”
“那是我的名字。”
她笑了,像幽靜的湖水泛起漣漪。
“裡安,你想像獵手一樣揮刀嗎?我們現在互相需要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