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這六千人就先交給你了。”源勝卿跨上馬,險些讓馬被壓得跪倒。
“主公放心,八王子城裡的北條軍要是敢出來,我便就地殲滅之。”
源勝卿點點頭,策馬揚鞭,帶着三千人馬向東而去。
此時的八王子城外,被四五道弧形的拒馬樁圍住,每一道拒馬樁後都有三排由槍足輕和少量武士組成的陣列,隨時待命,只要城中敵人出城,可以立即將其擊殺。
源勝卿使出圍點打援的戰術,帶着最善戰的三千人迎着北條援軍而去,信心滿滿。
其實真嚴格來說,他這樣的安排還不夠完美。如果真要完美地圍點打援,那麼圍城部隊不應該特地佈置地這麼嚴密,這樣做反而會惹人生疑,讓敵人看穿,不過也有人覺得這樣更保險,反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北條軍援軍的總大將則是富永直勝。當日小田原城下町圍殲戰時,只有他帶着青備母衣衆沒有進入陷阱,逃過一劫。後來回到北條氏這面前,直勝將責任全部推給多目忠元(確實是他的責任),逃過了切腹的懲罰。現在,富永直勝正驅使士卒,打算竭力一戰,一雪前恥。只不過,直勝不知道的是,多目忠元並沒有死,而是投到了源勝卿的麾下,現在正帶着黑備母衣衆開路,兩個冤家即將展開宿命中的對決,黑備青備兩色母衣衆將會一決雌雄。
“大人,大約再走一天,就可以到達八王子城了。”一名侍大將告知富永直勝。
富永直勝迫切地想要建立軍功,掃清其他家臣對他的懷疑,於是讓部下以最快的速度援救八王子城,手下士卒連日趕路,頗爲疲憊。
此時,多目忠元帶着兩百黑備母衣衆朝着北條援軍迎面趕來,被北條探子發現了平原上的煙塵。探子立即回報,說是前方大約十里有小股騎兵遊蕩。
富永直勝聽完探子的通報,下令:“那必是源家的探子,吩咐下去,放慢腳步,不要讓敵軍察覺到我們。”察覺,您老早被察覺了好嗎?
恰巧,同一時刻,多目忠元也得知前方有敵人大批步兵行進的蹤跡,一邊快馬趕去,一邊派人告知跟在後面的源家軍大隊。
平原之上很容易暴露,很快雙方都看清了對方的人數規模,富永直勝當即做出了一個判斷:八王子城已經失
陷,敵人準備直取河越。直勝馬上下令:全軍撤退,退回河越城。
人嘛,總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可富永直勝的這個判斷,不但讓八王子城真的失陷了,同時也推遲了北條家與源家的最終決戰。
不過他是沒有機會看到決戰了,因爲他下令撤退的同時,也讓自己由前軍變成了殿軍,黑備母衣衆發現富永直勝的人馬,朝他們直撲過來。
“直勝,你給我站住!”多目忠元太刀前舉,一個照面就刺傷了一名青備。他身後的黑備緊跟而來,與富永直勝的青備展開廝殺。
“忠元,原來你沒有死!”直勝有些驚訝,更驚訝的是原來同屬北條家的母衣衆居然在自相殘殺。
“我現在侍奉源大人,奉命特來討取你的首級!”多目忠元衝向富永直勝大吼道。
直勝見忠元投奔地方,惱怒不已,舉刀罵道:“背主小人,看我不取你性命!”
兩隊騎兵相鬥許久,難分勝負。雙方都是馬戰行家,酣戰了半天也沒多少人陣亡。直到源勝卿帶着本陣大軍趕到,開始派遣槍足輕纏殺敵人,傷亡纔開始激增。
富永直勝見周圍敵人圍匝甚密,拼死血戰,搞得黑備有些不支,被殺死不少。最終,源勝卿好不容易纔命令多目忠元后退,用一輪鐵炮幫青備洗了最後一把澡。
母衣衆,是倭國最精銳的騎兵,因背上防流矢的氣球形狀的母衣而得名。他們的武器一般爲太刀和二間槍,也有些人使用弓箭,種類不一。而母衣衆本人,大多是身份比較尊貴、武藝高強的高級武士,一對一單捉都是難分高下,死一個都是戰爭資源上的很大損失。經此一戰,黑備青備兩色母衣衆幾乎損失殆盡,只有多目忠元及他的十個親信倖存了下來,已經構不成編制。
源勝卿見敵人大隊已經撤退,便不再追擊,而是返回八王子城繼續圍困。城內北條軍等待多日不見援軍到來,覺得已然被拋棄,便開城投降。
至此,源勝卿及其手下通過奔襲韭山、相模灣遭遇戰、韭山圍城戰以及八王子城戰役,徹底消滅北條五色備。八王子城陷落後,源勝卿的一個外號不知怎麼就流傳開來:母衣千人斬。聽起來有些少兒不宜的感覺。嚴格來說,這一千人並不都是他殺的,但不管怎麼說吧,源勝卿已經成爲了名副其
實的母衣衆殺手,另周圍各家族的高級武士聞風喪膽。
戰役過後,源勝卿按照常例,將降軍打散,重新整編,留三千人駐守八王子城後,帶隊返回鎌倉。
東國先前與北條敵視的各家族見北條勢力削弱,都蠢蠢欲動。北條氏政被迫向源家求和。此時,武田與上杉爲了織田這個共同的敵人慨然議和,冰釋前嫌。如此一來,關東幾大勢力之間的關係就出現了微妙的變化,源家與北條家反而減輕了互相的敵視。亂世之中,沒有永久的盟友,也沒用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到鎌倉時,已經是傍晚了,大家舟車勞頓,紛紛回去休息了。源勝卿也拖着疲憊的身體進入天守閣。剛拉開槅門進入寢室,他就看見了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
“什麼東西!”源勝卿嚇得便要拔刀。
那個東西反而顯得更加害怕:“大人您要幹什麼?”
“結衣?”源勝卿慢慢收回半截刀身。
長澤結衣穿着寬大的和服,臉上抹得慘白,腦門上點了兩個黑點,嘴脣塗成了血紅色,一說話,還露出了一口鐵漿澆黑的牙齒。她的這副妝容,正是當時主流審美的品味(倭國審美)。
“快洗乾淨了!”
長澤結衣顯然有些不樂意,這畢竟是她好不容易弄好的,本想討下歡心,反而被討厭了。
“快去!”
長澤結衣怏怏不樂地洗了臉,整盆水都被染成了遭受重度污染一般的顏色。待長澤結衣再擡起臉來,便恢復了她那張略帶着稚氣的圓潤少女臉龐。
源勝卿卸下鬼丸國綱,放到了刀架上,忽然腦中又閃過那一夜的刀光劍影,右胸隱隱作痛。自從那次受傷之後,他明顯感覺自己的力量已經很難完全使出來了,這股刺痛很可能會伴隨着他的一生。
“你還是回自己房間吧。”源勝卿背對着長澤結衣說道。
“什麼?”結衣愕然。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咯咯怪笑起來,不知到底是笑還是哭。
“既然大人不相信我,那我只有以死來消去大人的懷疑了。”
說時遲那時快,腳踩地板的“噔噔”之聲後,長澤結衣人影一閃,一隻手就出現在了鬼丸國綱的刀柄上,猛然拔了出來,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