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軫臉上猛然顯出狠絕之意,索性不再強行與吸力相抗,任由日月乾坤壺將他飛速吸到離壺口不足一丈之遙,猛然全力催動一身法力,定住身形。
隨後心意一動,體內忽有一物被重新喚醒。此物躍躍欲試,蘊含無邊戰意,在張翼軫體內迅速一轉,便由手臂之上逸出躍然手中,先是青光,後是藍光,最後又是黑光,數次閃爍之後,終於幻化成形,卻是一把晶瑩湛藍的寶劍。
張翼軫持劍在手,竟是轉身衝羅遠公默然一笑,旋即毫不遲疑,回身一劍朝朝日月乾坤壺斬下。劍身揚起之時,一道藍光閃出。劍身落下之時,卻是一道紅光射出。紅藍兩道劍光,一前一後卻是同時而至,正正斬在壺口正中。
隨着張翼軫一聲長笑,大喝一聲:“日月乾坤,隨我心意,開!”
只聽得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猶如茶杯摔裂打碎之聲,緊接着空中光芒一收,日月乾坤壺頓時化爲尋常酒壺大小,卻是一分爲二,自空中跌落下來。
隨着日月乾坤壺裂爲兩半,卻從壺中忽然現出一人身影,渾身血肉模糊,全身大半已經化爲血水,只餘上半截身軀仍在,不過剩餘部分也是支離破碎,所剩無幾,並無一處完好之處。
張翼軫也不遲疑,將身一縱,伸手將此人救下,緩慢降到地面,心意一動,平空生起一座土牀,將此人平穩放好。定睛一看,只覺此人長得好生面熟,想了一想又記不起他是何人,微一思忖,便揚手打出一個清心咒,先助他緩解一下傷勢再說不遲。
再一回頭,卻見羅遠公目瞪口呆愣在當場。先是癡癡看到落在地上裂爲兩半的日月乾坤壺,呆立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後又愣愣看着從壺中掉出的一人,更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若不是張翼軫持劍在側,羅遠公便再難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不解之意,近前一看到底何人竟能被日月乾坤壺收入壺中煉化而不死!
“羅遠公。還有什麼寶物儘管使出,我來者不拒,統統一劍斬壞,如何?”張翼軫將劍豎在胸前,卻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一臉壞笑地說道。
羅遠公從震驚之中驚醒,又被張翼軫這副神情嚇了一跳,心中更是狐疑究竟張翼軫出了何事,怎地變成這般性情。狠絕、傲然且又自鳴得意,難不成他真被人奪舍了麼?
也不對。若是他被人奪舍。爲何又能使出控水控火之術。此等靈性法術是印在神識之中。神識一滅。法術便失。是以只是佔據他地肉身是不可能同時擁有以上法術地。
若說奪他舍之人又恰好身具控水控火之術。世間如此巧合之事絕無僅有。只因控水控火之術非同一般。天上地上也無幾人可會。
更何況。張翼軫方纔一劍將日月乾坤壺斬爲兩截。正是他地獨家法寶聲風劍!
法寶被毀。羅遠公心痛不已。被張翼軫譏笑。更是一時氣極。心知已是無路可退。正要向前與張翼軫殊死一搏。忽聽身後紅枕一聲驚呼:“翼軫。你救下之人。可是清虛宮之人?”
卻正是紅枕不知何時醒來。正好看到日月乾坤壺一分爲二。從中掉出一人。紅枕離得較遠。看不清楚面容。卻是隱約可見此人身上閃爍紅黃藍三色光芒。雖是微弱。其上所蘊含地純正清虛宮道力卻令紅枕頓時想起一物。正是清虛宮最負盛名地號稱清虛宮三寶之一地三色堇。
三色堇本是形如蝴蝶地一朵三色小花。可繡在衣袖之內。不爲外人所知。若是以法力催動。可用作防護之能。據傳若以道力催動。可抵地仙一擊。若以靈力催動。可抵飛仙一擊。至於三色堇是何等法寶。又從何而來。紅枕不知。清虛宮上下也無人知曉。只知此寶頗爲神奇。因此才被列爲清虛三寶之一。
三色堇催動之時,散發紅黃藍三色光芒,且三種光芒間隔閃動,猶如彩燈轉動,頗爲好看。紅枕當年在清虛宮中,曾親眼見過清虛掌門催動三色堇,當時便被三色堇的奇異之能震憾連連,是以至今記憶猶新,纔在一望之下,立時想起此寶,進而由此寶推論此人定是清虛宮之人。
紅枕話一出口,張翼軫未有所表示,羅遠公卻是倒吸一口涼氣,怦然心驚,脫口而出:“清無!”
羅遠公乍聽紅枕道出此人竟是清虛宮之人,心中頓時一凜,不必多想便知此人定是清無無疑。只因清虛宮之中,被他吸入日月乾坤壺的只有清無一人,再無他人。
想當初,羅遠公初到清虛宮便得了清虛宮上下所有人等地信任和敬仰,將其奉若神明。不料其後不久,他將靈空列爲張翼軫的同謀,非但引起成華瑞的不滿和懷疑,竟也引得清無對東海之事不再深信不疑,而是心生疑惑。羅遠公見狀,一是吸收煉化清無心切,二是也怕事情敗露,連夜將清無劫持到王屋山隱蔽之處,將他強行吸入日月乾坤壺中煉化。
地仙一身靈力頗爲充沛,絕非一朝一夕便可吸收殆盡,是以羅遠公從此壺不離身,假裝飲茶,實乃暗中吸收煉化的地仙靈力。按照羅遠公估計,尋常地仙一入日月乾坤壺,修爲再高,也捱不過七七四十九日光景便會被肉體消融,靈力煉盡。
其後,羅遠公又感應得知,中土之中有幾處小道觀之中,竟也成就了兩名地仙,當下也不遲疑,立時前往將其吸入壺中煉化。屈指一算,日月乾坤壺總共煉化三名地仙,清無首當其衝爲第一人,被吸入壺中已有兩年有餘,怎會尚存人世?
紅枕卻是聽到羅遠公口中的“清無”二字,先是愣住,隨後竟是一把推開羅遠公,跌跌撞撞跑到近前,俯身一看,只見此人雖然全身糜爛,腥臭無比,慘不忍睹,幸好面容仍在,依稀可見當年清虛宮掌門的風采,不是清無又是何人!
但見清無虛弱不堪,強提一口餘力,雙眼空洞無物,直與死人無異。紅枕上前,雖然她與清無並無太多來往,也並不熟識,不過畢竟也是她的師傅天靈道長的授業恩師,卻被羅遠公害成這般模樣,不由悲從中來,只叫了一聲:“掌門師祖!”便說不出話來。
張翼軫雖是想不起此人到底是誰,不過見紅枕甚是關心,又是自羅遠公日月乾坤壺中掉出,應該不是壞人,當下心意一動,手上忽現一團朦朦青光,隨後青光一閃沒入清無身內,只見清無全身一陣青光波動而過,片刻之後便氣色大緩,竟是雙目緩緩恢復了一絲神采。
紅枕一臉訝然,奇道:“翼軫從何學得如此神奇的療傷之術?”
張翼軫也是無比驚詫地舉起雙手,前後看了幾眼,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覺得心意一動,便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來……紅枕,你可清楚這青光究竟是何物麼?”
紅枕見張翼軫一臉誠懇,應該不是假裝,不由暗暗嘆息,正要再問上一二,忽聽清無呻吟一聲,竟是開口說話:“咳咳,不想我強忍不死,只爲脫困後將真相大白於天下,還張翼軫一個清白,不想將我救出之人卻是張翼軫……咳咳,翼軫未死,中土道門並未釀成大錯,我願足矣,死而無憾!”
“清虛宮不肖弟子紅枕拜見掌門師祖!紅枕爲情所困,當初憤而入魔,如此大錯鑄成,無法回頭,還望掌門師祖指點迷津!”紅枕哽咽說道。
清無目光一定,微微看了紅枕幾眼,卻是淡然說道:“紅枕不必執念於此,仙魔之間並無絕對界限,一念入仙,一念成魔,倒也無須刻意分得清清楚楚,你只須謹記,若問仙魔何求,只要萬法隨心。心到之處,仙魔闢之。”
清無只說幾句,便又虛弱不堪,臉色黯然下去。張翼軫見狀,又是一道青光注入清無體內,才又讓清無稍稍回覆一絲體力。
清無顫抖右手,伸開手掌,卻見一朵形如蝴蝶地三色小花緊握在手掌之中,小花光芒極其微弱,不過卻仍是頑強地三色光芒變化不停,每一次光芒閃動,便有一道波動自小花之上向四周波及,正好覆蓋清無全身。
“此寶名爲三色堇,乃是清虛三寶之一,我拼了全身靈力,忍受日夜腐蝕消融之苦捱到今日,又有大半靈力被羅遠公煉化,今日終見天日,卻是已經油盡燈枯……翼軫,此寶今日先交與你手,他日若是有緣,請親往清虛宮交到天清手中,向他詳細說出今日之事,有此寶爲證,他定會信你所言。可讓羅遠公惡行公佈天下,可親見翼軫安然無事,我清無便可含笑九泉了!”
天清道長?張翼軫忽然心有所動,忽覺想起一人,此人與他格外熟識,曾經一路相伴,二人一直互爲知己,他也是清虛宮弟子,名叫……成華瑞。
成華瑞?張翼軫心中一喜,腦中恍然閃過一件緊要之事。
定睛一看,見清無已是靈力全失,只餘一口氣強自支撐,能活到今日實屬不易,以他眼下情景,即便天仙下凡也難以救活。
既然必死,卻有一法可令死後也可不忘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