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流光飛舞據說得自一名飛仙之手,至於爲何飛仙送此等法寶給龍宮,便連父王也不得而知,只知先祖傳此法寶時特意交待,此寶物來歷非凡,不可輕易示人。傾穎當時見寶心喜,想要拿出飛天遁形一番卻也被一向疼愛有加的父王當即拒絕。
想到此節,傾穎不免輕輕搖頭。
見傾穎臉露遺憾和愧色,張翼軫情知這龍宮異寶莫說借來一用,就是拿出一觀也是不能。畢竟是龍宮的鎮宮之寶,豈肯輕易示人,更何況是一個凡人?
張翼軫想通此節,不想讓傾穎因他爲難,便勸慰傾穎。
“傾穎,我方纔一想忽然感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以我目前的修爲,就算有飛天遁形的法寶,貿然前往東海,即便見到祖洲,恐怕沒有地仙之體也不可進入。所以此事不可強求,還須從長計議。”
說完,見傾穎臉色稍霽,張翼軫心中稍安,不由暗中長舒一口氣,心道這尋找親生父母一事雖說不可急在一時,但眼下祖洲使者領路的機會也確實千載難逢,就算無法進入祖洲,就是見上一見也是機緣。是以萬萬不可錯過,只要瞞得了傾穎,不讓她擔心或是阻擋即可。
張翼軫暗中握緊戴嬋兒先前贈他的金錯刀,心中有了主意。
傾穎見張翼軫不再強求,以爲他真的改變了主意,心中高興,就說:“好吧,不如我就將那隱水訣教給你,也省得萬一你掉在水中,只憑玄龜珠固然淹不死,但也遊不快。若是掉到東海之中,你只憑玄龜珠在水中游水,只怕一千年也遊不出東海。”
“這隱水訣一經施展,在水中便可瞬息千里。最奇妙之處在於可以隱形於水中,有如一股水流讓人無法察覺。在四海之內除非遇到龍族,其他水族絕無識破隱水訣的可能。只因這水族之中以龍爲尊,而這隱水訣,乃是龍族所特有的法術。”
張翼軫忙不迭謝過傾穎,又喜笑顏開地聲稱若是日後他成就了飛仙,定會報答傾穎的授藝之情。這少年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傾穎心中疑竇叢生:翼軫何時轉了性子,怎的變得這般油滑?以前他總是淡然如風,即使送他玄龜珠時也未見他如此高興,今天爲何這般興奮?
想了一想又不得要領,傾穎只當張翼軫因爲即將舉行的掌門大典,或許會見到成華瑞而心生期待,所以不免心生歡喜。
再說張翼軫一個時辰便將隱水訣學會,只是苦於小妙境之上並無河流可以一試隱水訣的效果,忽然想到小妙境一側的山澗之中有一條溪流,或許可以勉強一試。
張翼軫便向傾穎言明一聲,也不等傾穎有所表示,自恃可以駕雲騰空,將身一縱,便跳下了山澗。
山澗之中霧氣瀰漫,張翼軫駕雲徐徐降落,眼前一條寬有一丈的小溪波光閃動。少年也不遲疑,念動隱水訣,片刻間忽覺身上一緊,便有一層肉眼無法看清的水膜籠罩全身。成了,少年心喜難抑,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就“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一入水,就覺身子一輕,感覺全身和溪水融爲一體。張翼軫腦中轟然一聲,感覺到溪水之中傳來落寞、寂寥和滄桑的情緒,萬事萬物的興衰和榮辱,世間滄海桑田的變遷,從溪水之中傳遞出一種無法言說的亙古的感慨。
大道無言,大道也無喜無悲!
張翼軫猛然發覺體內的道力飛速遊走不止,急忙收斂心神,凝思一想,心中豁然開朗。這溪水不知幾萬年來日夜流淌不息,雖未形成靈智,但幾萬載的悠悠歲月卻也沉澱了厚重的一絲靈性,如今他以隱水訣與溪水合二爲一,自然而然便獲取了溪水數萬年時光才積累了些許靈性。張翼軫只覺腦中靈光一閃,一絲極其微弱的靈性便印在腦中,隨即消弭於無形。
只一剎那,張翼軫便感應到溪水雖然如以前一般跳躍不息,卻少了一絲靈氣,潺潺流動間再無那種讓人心生歡喜的靈動之意。
一時少年不免心中感慨,這溪水不知幾萬年才形成的一絲靈性,卻被他無意中吸取,不知日後是否還有機緣再次得天地靈氣而生成靈性。看來,這天地間的木石能得日月精華化形而出者,實在是萬無其一。就如這般人跡罕至的山澗之中的一條溪水,數萬年形成的一絲靈性,卻被他機緣巧合之下得取,更遑論許多名山大觀,得道高人彙集之處。
張翼軫卻是不知,他得這溪水靈性乃是幸運之極。一是傾穎的隱水訣本來便是無上的御水之術,與天下萬水相合相融。二是眼前的山澗深達百丈,數萬間來幾無人跡。是以溪水纔在這般寧靜和諧之下偶得一絲靈性。是故這般交集之下,才僥倖得之。
世間溪水不下萬條,大江大河也不計其數,更有四海寬廣無邊,爲何都不曾生成靈性?只因世間溪水和河流,人來人往或是水中魚蝦衆多,紛擾不斷,自然不會得天地靈氣而沉澱爲靈性。
張翼軫忽然間意興闌珊,興趣頓失,心情淡然間口訣一收,從溪水中一躍而起,心念一動,腳下雲起霧升,眨眼間便飛出山澗,緩緩來到小妙境之上。
凌空立於空中,張翼軫正要降落雲頭,驀然間腦中響起久無音訊的玉成的傳音:“恭喜道兄,天人合一之境又進一步!不過這溪水之意過於落寞寂寥,張道兄只可取其固守之精華,切莫在心性上受到無聊和無情之影響!慎之又慎!”
此言一出,張翼軫悚然而悟:怪不得剛纔突然間意味索然,諸事提不起興趣,原來還是這溪水之中數萬年沉澱的無意、無聊和無爲之意影響了心境,才一時讓他無比沮喪不安。多虧了玉成開口提醒,否則任由這股沮喪之意消融心境,只怕過不多久,便會被這股淡漠沉淪了心性而不可自拔!
當下張翼軫便謝過玉成,正要和玉成說上幾句,不料玉成卻說:“如果不出所料,過些時日我便有所突破,到時便可永久的化形而出,不再時刻擔憂溫玉落入壞人之手。道兄,玉成這便閉關修練去了,他日再會……”說着,聲音便漸漸淡去。
張翼軫自是知道玉成稟性,也不再理會玉成,暗中運轉體內網狀經脈之中的清涼之意。瞬間運轉全身,將溪水之中的陰暗情緒消融殆盡,片刻間便覺心情大好,一片舒暢,便如朝日初升,秧苗初長,渾身上下生機勃勃。
正心滿意得之際,耳邊卻聽到一聲輕笑,笑聲如黃鶯啼鳴,婉轉清洌,卻又透露着幾絲調皮和可愛。張翼軫定睛一看,正是傾穎滿眼笑意地站在當前,一雙好看的眼睛笑成彎月,正笑得花枝招展。
咦,張翼軫心中納悶,傾穎這笑容意味深長,似乎還有嘲諷之意,這是怎麼回事?低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只見一清爽少年凌空而立,腳下生雲,飄飄然如絕世才俊。若是仔細一看,這少年全身上下衣衫盡溼,猶如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
若讓外人看到,定會疑心這駕雲的少年腳下生雲身上下雨,莫非是那推雲童子下凡?
傾穎笑了片刻,見張翼軫一臉尷尬落下雲頭,仍是笑不可支地說:“翼軫,你非龍族之體,所以即便學會隱水訣,也須催動玄龜珠避水,否則出水之時,全身溼透可不怎麼雅觀喲。”
張翼軫嘿嘿一笑,臉色微紅,急忙暗中運轉道力。得靈動掌門之力煉化的龍息如今已然和道力密不可分,張翼軫只需微一動念,道力便熱氣升騰,須臾間身上衣衫便被烘乾。
這時秋風一吹,張翼軫神清氣爽,溪水靈性中所蘊含的自得自在和隨性之意彌散開來,更讓這少年顯得英姿勃發,有着與少年人不相稱的灑脫之意和清淨之道,看得傾穎驚奇不已。怎的轉眼不見,翼軫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忽然間氣質大增,平白增添了不少風華,更讓人感覺眼前的少年周身上下瀰漫着一股坦蕩和靈動,不由自主心生親近和仰慕!
張翼軫哪裡知道眼前少女的小小心思,整理好衣衫忽然間想起一事,說道:“傾穎,明日掌門大典,你留下無妨。只是這身份……便說是我的表妹,你意下如何?”
傾穎想想也是,這三元宮掌門大典,天下道觀高人云集,雖說她是天生神人,但天下道門之中不世高人衆多,說不得還有飛仙出現,雖說飛仙未必會理會神人與凡人交往之事,但也不得不防。說是張翼軫表妹,掩人耳目也罷,總是有個名份好不落人口實。
“也好,那便從今日開始,我就是翼軫表哥的表妹了……”
傾穎笑意盈盈說完,忽然間心生警覺,聽得身後遠遠傳來破空之聲。
回身一看,一劍兩人自三元殿方向疾速飛來,只眨眼間,便來到傾穎和張翼軫面前。劍停半空,猶自鳴響不止,劍身輕輕迴旋纔可凌空而立。顯然,御劍之人御劍之術並不純熟。
當前一人,俏麪粉頰,年紀十七八歲,生得眉如遠山,鼻挺如峰,臉上微蕩笑意,似嗔還怒,又如三月桃花,芬芳無主。其後一人,身材頎長,面如冠玉,朗目星眉,端的是一表人才,若不是一身道士打扮,當真是翩翩公子!
張翼軫一見二人當即大喜過望,撲向前去,哈哈一笑:“紅枕,華瑞兄,真的是你們不成?我不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