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來看,這動輒便破人府邸大門都算不上是什麼小事,一座府門便是一家人的臉面,讓人臉面被辱,怎麼來看,那家人都不會對此有什麼好臉色。
可現如今的發生的事情卻是青槐不僅破了這座宅子的府門,還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走進去了,而那座看起來規模不算小的宅子竟然並無一人出來阻止。
李扶搖頓了頓,看着青槐快要消失在視線裡的身影,趕忙起身,小跑兩步跟上她,青槐說過這座茱萸鎮不太乾淨,他可不太敢離她太遠。
只不過轉頭看了一眼呆坐在臺階上的黃近,李扶搖很快將他一把拉起,跟着青槐走進那座宅子。
疾行幾步,穿過一條不算是太長的小路,李扶搖總算在一處涼亭前看到青槐的背影,李扶搖鬆了口氣,停下腳步,黃近喘了兩口氣,小聲問道:“李公子,這位青槐姑娘還是江湖武夫?”
李扶搖扯了扯嘴角,沒有反駁,只是不確定說道:“應該算是吧。”
黃近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對於大周的這些江湖武夫,他還是有所耳聞的,就連每年大周在少樑城之中的科舉考試,除去文試之外,尚有武試這一項,大周的武試雖然多考兵法,但最後還是要在比一比武功的,再加上大周尚武,那位皇帝陛下除去連年征戰之外,就連帶着大周民俗都有些開放,在少樑城中,一言不合便當街決鬥的事情不在少數,自己在少樑城待的時日不長,但總歸是也看過幾起,可這總歸若是要出手,也該有個什麼由頭,可青槐姑娘想來是和這座宅子裡的人家應當是沒有恩仇的,怎麼動輒便破人大門?
李扶搖似乎是知道黃近在想些什麼,很快便解釋道:“她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黃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不再說話,反倒是擡頭望青槐望去,李扶搖走過幾步,來到青槐身邊,有些不解的說道:“按理說你又不是這山河之中的人,哪裡能跟這座宅子裡的人們結上仇怨,就算是覺得那女子有些做的不妥當,你想替黃近出頭,可也不用這麼暴躁,你一出手便毀了人家大門,這不就和當着衆人的面扇人耳光那般麼,這麼行事可不太好。”
李扶搖看似苦口婆心的一番話,可青槐似乎不爲所動,她就這般站在涼亭下,既不轉頭看李扶搖,也不張口。
李扶搖離她近了不少,此刻才覺得有些寒意,他把手臂微微往青槐身邊靠了靠,才發現青槐竟然渾身都散發出一股子寒氣。
“你……不是人!”
青槐自然不是人,可這一位明顯既不是青槐,也不是人。
在這茱萸鎮裡,不是人,那自然是鬼了。
李扶搖往後退了一大步,此刻那“青槐”才轉過身來,李扶搖定睛一看,這哪裡是青槐,明明是之前在府門口的那個女子。
只不過比起來之前,現如今這女子臉色慘白,哪裡還像是個人。
李扶搖嚥了口口水,轉頭看了一眼黃近,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現在知道她爲什麼要趕你走了。”
黃近不明所以,還想着要走上前去,若不是被李扶搖死死拉住,他甚至還想去抱抱那女子。
那女子緩緩開口,“黃近,你還喜歡我麼?”
黃近一時間啞口無言。
倒是李扶搖眼疾手快,把這傢伙身後的柴刀抓在手上,感受着靈府裡那些不多的氣機,微微安心,想着之前青槐說過的這些孤魂野鬼並無多厲害,不由嘆了口氣,“不管怎麼來看,肯定是有故事的,可要是故事講完了,能不能放我們走?”
那女子不說話,只是看着黃近。
黃近忽然露出個燦爛笑臉,“喜歡,怎麼不喜歡,你不管變成了什麼我都喜歡啊。”
女子有剎那失神,好似有些神情恍惚,她站在涼亭下,一身衣衫變作了紅色嫁衣,看着黃近,流着淚說道:“爹在賭坊輸了錢,於是便把我賣到了這裡,我知道你去京城趕考了,你會回來的,可我等不到了,被賣過來之後,很快就要成親,就要入洞房,可是我不願意嫁給他,我這輩子只想嫁給你,可我沒有辦法……所以我就在那當晚自盡了。”
李扶搖轉頭看了看這鬼氣森森的宅子,疑惑問道:“所以他們也死了?”
女子仍舊在哭,她低聲哭泣道:“我能怎麼辦?”
李扶搖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倒是黃近看着一身嫁衣的女子,臉上盡是不忍之色,他輕聲道:“荷華,苦了你了。”
女子越是淚如雨下,黃近便越是有些不忍,他擡腳向她走去,很快便來到她身前,將她擁入懷中,拍着她的後背,黃近安慰道:“別怕,現在我來了,別怕了。”
女子泣不成聲,但還是把頭靠在了黃近的肩膀上,這幅場景到底任誰來看,都是極爲讓人感嘆,可李扶搖卻沒有半點鬆懈,反倒是覺得有些不對。
因此到現在,青槐都還不見蹤影。
李扶搖向四周望去,仍舊還未看到青槐的影蹤。
他握緊了手裡的柴刀,轉頭時,卻正好看到那女子靠在黃近耳畔耳語,離得太遠,他沒有聽到是什麼,可黃近卻是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那女子其實是在溫柔的問黃近,“我都死了,你不來陪我麼?”
黃近幾乎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李扶搖便能看到那一身嫁衣的女子臉色忽然變得極爲猙獰,然後她咬牙切齒的說出了一句話。
這一下,李扶搖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是在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話音未落,李扶搖握着柴刀便一刀劈向那紅衣女鬼,順帶着一把將黃近扯回來,要不然這傢伙,說不定就要命喪當場。
黃近跌坐在地上,李扶搖看着一刀沒有劈中的紅衣女鬼。
微微皺着眉頭。
紅衣女鬼淒厲大笑,“我早說了,天下男子都是負心漢,你爲何不信?”
她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李扶搖和黃近來說,只不過是對誰來說的,李扶搖卻並不關心,他現在只關心青槐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