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劍的不一定是劍士,也不一定是江湖劍客,更不是說除去這兩樣人之外,便只剩下用劍的野修。
在李扶搖眼前,踏行在樹巔上的那個負劍道人,口出狂言,一出口便要取那位青符城主的項上頭顱,要知道那位青符城主可是一位登樓境的三教修士,當年和同時登樓境的青天君大戰三天三夜才艱難分出勝負,這等人物,豈是說殺便能殺的?
只是在短暫震驚之後,李扶搖其實更爲關注的是那長鬚道士的後背所負長劍,當年劍士一脈在山河裡鼎盛無比,自然便引來無數人的目光,有妖修上劍道宗門學劍也好,還是三教修士嘗試同時修煉劍道和其他修行法門也好。
總之不知道有多少修士都曾對劍道有過想法。
可無一例外,只要不是一心劍道,幾乎都失敗了。
道門有位驚才絕豔的修士,以木劍爲法器,去學劍道,曾經轟動一時,可後來不知道爲何,身死道消,只留下一柄桃木劍。
道士負劍的光景,也不過是短暫出現過,在那之後,便再不見,道門閉口不談,劍士只是把此事當做笑柄,可現如今李扶搖卻是在這妖土,切切實實看到一位。
從他口出狂言要取青符城主的項上頭顱來看,應當不是什麼普通修士。
只是到底是不是妖修,有待商榷。
長鬚道人迅速消失在李扶搖視線裡,緊接着是那位血氣如淵的騎牛老人,他站起身,踩在牛背上,面無表情,遙遙擊出一拳,氣機翻滾,聲大如雷,老人冷聲道:“木劍道人,殺言老兒之前,先試試老夫的拳頭!”
老人的這一拳,摧枯拉朽,一拳的聲勢之下,無數樹木都被紛紛擊倒,好似一條翻滾的黃龍,朝着那木劍道人後背咆哮而去。
在李扶搖看不到的遠處,硬生生弄出無邊煙塵,然後只聽見那木劍道人大聲笑道:“手中一劍,管你什麼魑魅魍魎,也是道爺我一劍破之!”
這等幾乎與劍士一脈沒有什麼區別的話語,讓李扶搖眉頭微皺。
兩人的短暫交手,其實看起來,是真正的雷聲大雨點小。
以至於最後在密林裡前奔的那個矮小男人都不肯停下來看任何一眼,反倒是他最先入城,騎牛老人和那位木劍道人,不知道爲何,也都沒有對那人出手,只是在短暫片刻之後,先後入城。
李扶搖看着這三個人入城,神情平淡,不知道作何感想,觀溪忽然開口說道:“貧僧不入城,就在城外等你。”
明擺着城內有事發生,觀溪在這個時候選擇不入城,其實算是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李扶搖沒有多說,只說了一個好字。
然後他轉頭看向風呂。
風呂瞪着一雙大眼,無辜道:“你想要我跟着你去送死?”
李扶搖笑了笑,“那你也留下來。”
風呂冷哼一聲,“本該如此。”
只是說完這句話之後,風呂想了想又說道:“你要是在裡面遇到了啥事,提我的名字,應該是沒有壞處的,要是有人肯賣我面子,記得出來跟我說一聲。”
“要是沒有人賣你面子呢?”
風呂咬牙切齒,“那更要出來告訴我,是哪個王八蛋連老子的面子都不賣!”
李扶搖哈哈大笑,大步往前。
……
……
密林之外,懸崖之上,那座青符城由那位城主用青磚造就,遠遠望去便覺得綠意盎然,實則在青符城主刻意爲之的情況之下,這座青符城的城牆之上,已經爬滿了藤蔓,讓人一眼看去,賞心悅目。
先前李扶搖只是覺得這密林之外便是懸崖上的青符城,誰知道走過密林之後方纔知曉別有洞天,原來在密林盡頭,便出現了一條小溪,這條小溪的盡頭,便通向青符城的護城河。
小溪溪水並非一般溪水,而是一種翠綠色,讓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事物。
沿着河岸而行,有一塊大石在溪邊,大石上寫着三個大字。
青符城!
青字如墨,符字半墨半綠,城字已然是完全成了綠色。
而在這塊大石上,便有一個老翁坐而垂釣。
老翁閉目,全無生息,甚至若不是看見那跟綠竹魚竿有些搖晃,李扶搖都要覺得這是一尊雕像了。
之前三人進城,定然是要路過這裡,但既然那三位修爲高深的修士都選擇視若無物,李扶搖也是一樣不願意節外生枝,他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城門,其實現如今也是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這入城是否需要些什麼東西。
妖土不比山河,只要是能看見的,便一定是修士,可以說山河那邊的神仙說法,在妖土並不存在。
既然這打交道的都是修士,那指不定規矩便要奇怪許多,若是那城門也需要什麼進城費用,自然不會是什麼普通銀錢。
李扶搖手上的好東西倒是不少,只是能夠拿出來的,只怕就只有幾顆妖丹而已了。
若是那邊不要妖丹,又如何是好?
走過幾步,快要臨近那塊大石的時候,那坐在石上的老翁忽然睜眼,看着李扶搖笑道:“少俠急着入城做甚,陪老朽釣魚如何?”
少俠,一個帶着山河那邊味道的稱呼。
李扶搖停下腳步,想了想,打量了四周,隨即問道:“您還有第二根魚竿?”
老翁微笑道:“何難之有?”
他伸出手,手中便多出一根綠竹魚竿。
拋給李扶搖之後,老翁笑道:“這條小溪裡有一魚,傳說是贏魚的後代,只是不知真假,反正知道這種魚通體發綠,有異香撲鼻,是難得的人間美味。老朽從未釣起來過,見少俠一身正氣,想來是會有所不同的。”
李扶搖一怔,開口問道:“老前輩怎知在下一身正氣?”
老翁哈哈笑道:“這年頭,練劍的劍士,難不成是一身邪氣了?”
李扶搖皺眉道:“先前入城那三位,氣勢滔天,前輩視若無睹?”
老翁有些訝異,“你看出老朽身份了?”
李扶搖一本正經,“比這溪水難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