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扶搖站在城頭開始,許多明眼人都知道在百日期限到來之前,城頭上一定會出現那幾個年輕人之一。
至於是誰先出手,許多人都能猜到一二。
重夜胸有城府,自然不可能做這個出頭鳥,而除去他之外的畢羽和胡月兩人都極有可能,畢羽性子桀驁,看着有一個山河劍士高站在城頭上,自然會生出一戰的想法,至於胡月,他之前和青槐的過節人人都知道,現如今是那個劍士高站在城頭,尤其是還和青槐有些關係,胡月能無動於衷?
因此當胡月出現在大雪紛飛的城頭下的時候,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是胡月第一個出現,而情理之外則是他出現的時間。
直到今日,距離百日之期已經過了三十多日。
前面的三十多天,這位一向脾氣暴躁的年輕俊彥是怎麼忍得住的?
不過現在的種種想法暫時都被他們拋之腦後,全部人都期待着接下來的那場大戰。
妖土最爲出彩的年輕人們和那位山河劍士到底誰勝誰負,一定程度上來說,這便是山河和妖土之間的勝負。
很多人都把這場大戰看得極重。
李扶搖站在城頭上,看着城頭下的胡月,神情平淡,一身劍氣將風雪驅散,讓他整個人顯得更是飄逸出塵。
青絲懸在腰間,發出陣陣劍鳴。
當劍士的佩劍和劍士有一定的聯繫之後,自然能夠感知主人的情緒。
胡月掠上城頭,並未急着出手,只是看着李扶搖,陰沉道:“從未有劍士如你一般,膽子有這麼大的。”
李扶搖輕聲反問道:“難不成朝劍仙不是劍士?”
僅僅一句話,便讓胡月的臉色更加難看。
朝青秋的存在,不管是三教還是妖土,都是極爲頭疼的,尤其是妖土這邊感覺最爲直接,畢竟在成爲劍仙之後,朝青秋出現在最多的地方,便是這片妖土,與不少大妖都交過手,甚至於不管佈下什麼天羅地網,都沒能讓這位劍仙死去,反倒是境界越發高深,到了如今,已經有了無敵之姿。
而朝青秋劍下,死的唯一一個滄海,也是大妖。
雖然並非是妖土巨頭,但畢竟是妖族。
李扶搖提及朝青秋,便是對胡月最好的迴應。
胡月沉默了一會兒,很認真的說道:“我要殺了你。”
李扶搖平淡道:“之前每個人都這麼說。”
的確,之前許多躍上城頭挑戰李扶搖的妖修都對着李扶搖說過這麼一句話。
只是最後的結果都很不好,他們不僅被李扶搖打下城頭,更是順帶着性命都沒了。
胡月和他們不一樣,不僅是境界上的差距,還有殺李扶搖的決心也比其他人更爲堅定。
李扶搖今日直到現在都尚未出過劍,正在鼎盛狀態,劍意飽滿,若是要出手,自然是極好的時候。
胡月本來在心底深處不願意挑這個時候,但有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他,他也不得不走出來,可既然走出來了,便應當全力以赴。
於是他看着李扶搖,殺機漸生。
青絲在鞘,劍鳴聲卻是一陣高過一陣,片刻之後,更是連城頭下衆人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很多人認爲李扶搖這是挑釁,於是便有些惱怒,隨即對胡月的期望便又多了幾分。
早點除掉這個劍士。
這是無數人心中的想法。
風呂不屑一顧的說道:“胡月這頭傻老虎,今天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
王富貴就站在他身旁,聽着這話露出微笑,“這話怎麼說?”
和李扶搖同行了數年的風呂扯了扯嘴角,“別人不知道那小子心思有多重,我還能不知道?說是重夜是心思深沉之輩,我看李扶搖那小子也差不多。”
王富貴直白道:“這是生死之戰,心思深沉有何用?”
風呂嗤之以鼻,“富貴啊,你就好好看着吧,那小子,有的是讓你覺得有意思的地方。”
王富貴呵呵一笑,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
轉而把視線放在城頭上。
因爲城頭上的兩人之戰,已經開始。
風雪呼嘯,胡月帶着磅礴氣機的拳頭,簡單直接的率先掠向李扶搖,對於劍士身前一丈是爲死地的說法,天底下只有妖族修士能夠不以爲意了。
李扶搖握緊青絲,遞出一劍。
由磅礴氣機帶動劍氣,瞬間便好似一道絢爛的青光在城頭炸開,隨即便有無數劍氣落到胡月身前的拳頭上。
普通事物落到那帶着磅礴氣機的拳頭上,自然不會有點問題,可那是世上殺力最強的劍士劍氣,當它落到胡月的拳頭上的時候, 便是瞬間迸發出一道耀眼劍光。
無數劍氣匯聚到一點,僅是片刻,便讓那磅礴氣機盡數被攪爛,劍氣的鋒利程度可見一斑。
胡月臉色微變,微微沉肩,以肩頭去撞向李扶搖的胸膛。
光論體魄來說,妖族有着天然的優勢,而胡月作爲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在體魄上,一直都有極大的自信。
反正在他看來,李扶搖即便殺力強,也不會在體魄上比他更強,如此拋去一切,用體魄搏殺才是最爲穩妥的辦法。
轉瞬之間,帶着磅礴劍氣的李扶搖避過那一撞,以磅礴劍氣直直刺向胡月的胸膛,這一劍若是刺實了,胡月不死便也會重傷。
即便是胡月的這個體魄也不敢輕易去迎上李扶搖的這一劍,只是兩人交手,先生出懼意的那一方往往便都要先弱了氣勢,而一旦弱了氣勢,便會在兩人之爭中落入下風。
因此在李扶搖的那一劍尚未至前,胡月便一拳砸在了李扶搖的額頭。
磅礴劍氣瞬間撕裂胡月衣衫,而李扶搖則是結結實實被一拳打中額頭,整個人往後退去。
城頭下衆人看到這幅場景,震驚失神皆有。
更多的還是按耐不住的狂喜。
這三十多日,可曾有一人讓那年輕人如此狼狽過?
唯獨胡月一人。
胡月在當年被打落桑江之後,便痛定思痛的重新修行,日復一日的刻苦修行,除去打熬體魄之外,更是在族內學了很多戰鬥招式,今日的胡月比起往年的胡月,已經不是同一個人。
但是面對着那道磅礴劍氣,小腹上還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甚至隱隱作痛。
李扶搖也不好受,在被胡月一拳打中額頭之後,瞬間磅礴氣機便讓他的腦袋嗡嗡作響,倒退出去的時候卸出一些力道,這一回合,他還算是和胡月大致相當。
兩個人都沒有在意自己所受的傷勢,便開始了第二次交手。
這一次是李扶搖的青絲掠過胡月的手臂,而胡月則是一拳轟然砸向李扶搖胸口。
誰都沒有留力。
李扶搖在那道蘊含着磅礴氣機的拳頭尚未到胸前的同時,腳尖在地面一點,往後掠出數丈,然後提劍絞滅這些磅礴氣機,最後更是選停在天空,眼神深邃,之前所應對的妖修全都是境界不如他的,殺起來簡單,也不曾出現過什麼兇險局面,可現如今的這個,沒有那麼簡單。
胡月轉過頭看了一眼手臂上的血痕,冷漠道:“不過如此。”
李扶搖爭鋒相對,“傷得了我再說。”
胡月微微下蹲,在城頭上踩出一個痕跡明顯的腳印,然後掠向李扶搖,如同離弦之箭,狠狠的撞向李扶搖的胸膛。
李扶搖身旁無數磅礴劍氣掠向胡月。
兩道磅礴氣機在兩人之前率先相撞。
便發出一陣巨響。
在李扶搖身後的雲層攪起一陣波瀾。
李扶搖哪怕是這幾年劍氣無時無刻的在打磨自己的身體,但體魄比起來胡月,其實仍舊不在一個水平上。
以彼之短,攻他之強,自然一個好的選擇。
劍士固然在身前一丈之內,殺力可以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若是有人能扛下那些殺力,尤其是妖族這般,體魄居首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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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處境也不會太好。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青絲死死被他握在手上,虎口早已經鎮痛,但面對胡月,其實一刻分心不得。
城頭上,殺機四起。
胡月的磅礴氣機隨着身軀溢出,形成一道濃稠的氣機如霧。
他咬着牙,在那一拳沒有效果之後,即刻便是以泰山壓頂一般,對着李扶搖的天靈蓋又是一拳重重揮出。
天空中,雖然沒有出現電閃雷鳴,但是看着氣象也極爲詭異。
兩位太清境修士對敵場面,能夠造就如此聲勢,其實也十分罕見。
至少迄今爲止,今日這場大戰相比較起來過往的那些日子,都要精彩。
西丘站在城頭下,看着城頭上,默然無語。
他的傷還沒有好,要不然他早已經提刀掠上城頭。
至於連朔,他的臉色已經漸漸蒼白。
遠處閣樓裡,重夜看着這邊,輕聲笑道:“胡月境界提升的還是很快。”
畢羽眼神複雜,“那個劍士出乎我的意料。”
重夜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再強也只有一個人,只有一柄劍,只有一條命,即便是僥倖贏了胡月又如何,最後還是逃不出死亡的命運。”
畢羽搖頭,“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