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雄渾劍意激盪出聲的這麼一句話,僅一瞬間便已經從山腳處傳了山去,就在星光之下,就在這個時候。
李扶搖仍舊站在破廟之前,什麼話都沒有說,言樂微微蹙眉,蹙眉之後便已經向山上掠去。
然後整座劍山都亮了起來。
這是夜裡,本該是星光落滿山的時候,此刻卻生出了幾道劍光。
以及一道絕世劍氣。
落千言的聲音和那道劍氣一起往山上而去,就在山道中呼嘯而上。
劍山是有劍山大陣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沒有阻攔這一道劍氣上山。
隨着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多的劍山弟子被驚動,越來越多的人聽到了那句話。
落千言?
山上絕大部分人對於這個名字想來是陌生到了極點,誰是落千言,哪裡又是天水門?
這些都是陌生的詞彙,不會有很多人知道。
吳山河從劍仙大殿裡走出來,去往問劍坪那邊,站在那裡可以看到那道劍氣好像是一條長龍在山道上緩緩而上,速度不快,但實打實是登樓境界,這一劍落千言並沒有生出半點要建功的心思,而是想着要讓孟晉看到。
所以就連劍山大陣都沒有將其視作襲擊,而是任由這一道劍氣上山。
吳山河在星光下看着這道劍氣,同他一般的還有很多人,但沒有很多人如他一般想的深遠。
他看着這樣一道劍氣,臉色在夜色裡,倒是看不太清楚。
不知道什麼時候,陳嵊忽然出現在了星光下,他腰間懸着劍,但還是看着顯得很是邋遢,這或許就是他一直給人的印象,現在已經改無可改了。
站在這裡,陳嵊看着吳山河,平靜說道:“有人問劍,一般都是掌教出劍逼退,這位一看便是一位登樓劍士,更有可能在登樓境界裡已經走得的極遠了,你敢出劍?”
陳嵊沒有問能不能攔下,只是問敢不敢攔。
他作爲一位春秋境的劍士,自然知道要吳山河攔下這一位,是不太現實的事情,既然不現實,那便不用說些廢話。
只問膽量。
吳山河平靜道:“師叔有此一問,自然敢不敢都要出劍,只是出劍與不出劍,本來便沒什麼兩樣,出劍之後敗亡,更顯得劍山無人,不如等着能出劍的那位出劍。”
陳嵊哦了一聲,有些譏諷的說道:“難不成你以爲那些弟子遇事之後不是第一時間來找你這位劍山掌教?”
吳山河也笑着說道:“難不成師叔真的以爲,他們第一時間要來找我?要真是如此,那麼師祖這些天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陳嵊皺了皺眉頭,想着之前在山上一直在流傳的事情,也沒有說話。
有劍士問劍,這在以往,本來就是極爲正常的事情,那個時候,山河裡劍士多,劍道宗門也多,宗門和宗門之間時不時便會有這麼一出劍士問劍的事情出現,但是那些問劍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也好,都不是大動干戈,比劍的意味更濃一些。
但是現在不同,首先是山河之中已經只剩下劍山這樣一座劍道宗門,其次這座劍道宗門還是在整個劍士的聖地,在很多年前觀主樑亦上山那次,便讓劍山蒙羞了,之後老祖宗許寂封山,直到朝青秋重開劍山,這中間有十年之久的時間,但是劍山重開之後,時間矚目,這樣的劍山自然是一點都不能再被辱,這之前霧山之行便是如此,之後更是如此,現如今更是有一位劍士問劍劍山,若是劍山沒有劍士攔下這人,劍山的臉面丟得會更多。
“現在周青和許吏都不在山上,只有師祖。”
吳山河早已經想到這個結果,所以不顯得驚慌也是情理之中。
陳嵊冷笑道:“依着那人的境界,只怕不管是周青還是許吏,都不能攔下他。”
“天水門的落千言,劍山的卷宗裡可是有過這個人的名字,他的輩分和師爺相當,兩個人的境界當初不可相提並論,可到了如今,便說不準了,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是一隻王八也熬成精了,何況是這麼一個大活人。”
陳嵊揉了揉臉頰,然後總結說道:“不過這樣的人,也就是活的長久了一些,我要是活這麼幾百年,早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吳山河看了一眼身旁的師叔,非但沒有覺得他說的話荒誕,而是覺得十分有理,要是有時間去堆砌,他或許此刻都是登樓境的劍士了,面對這樣一個境界至少和當年的白翁相當的劍士,或許也有一戰之力。
陳嵊揉了揉額頭,認真問道:“你出不出劍?”
吳山河搖搖頭。
陳嵊有些怒意的說道:“就這樣縮着,之後的事情也難辦。”
吳山河臉上神色還是沒有什麼變化,“本來事情便很糟,現在是這樣,之後也是這樣,做些什麼都和大局沒有關係,還不如就這樣看着,看着怎麼發生,等到時機成熟了纔出手也不遲。”
“雖然出手也不見得有用。”吳山河自嘲一笑,看向遠處的眼睛裡有些光芒。
……
……
在那道劍氣上山的時候,李扶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那個老人身邊。
落千言一劍上山,現在正是該等着山上回信的時候,此時此刻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便看了李扶搖幾眼,然後說道:“像是你這個年紀的朝暮境,恐怕整個劍士的歷史裡都找不出一個來,你走的如此之快,可是借用了丹藥?”
李扶搖搖頭。
否定而已。
落千言哦了一聲,有些驚訝,沒有借用丹藥,又怎麼能走的如此之快?
“那師長一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即便不是一位劍仙,怎麼也得是個登樓境了。”
李扶搖搖頭道:“家師陳嵊,也是近年入的春秋境。”
陳嵊一直都吊兒郎當,即便是整個人的天賦不低,但也不算是走的十分之快。
落千言皺眉道:“既然如此,那定然是有奇遇。”
李扶搖點點頭,若是說家世背景,天底下沒有哪個年輕人能及得上葉笙歌,可要是說際遇這種事情,天底下的年輕人都比不上他李扶搖。
他這些年遇到過的好事兒,都不在少數,不管是在妖土,還是在別的地方,都有他的足跡。
落千言勉勵道:“既然有個不錯的開頭,那麼便要好好走下去,說不定某一日便能踏足滄海,成就這世間又一位劍仙。”
李扶搖點頭,算是對前輩的尊重,他頓了片刻,開口問道:“前輩境界高妙,這次問劍劍山,是要特定找某一個人?”
落千言哈哈笑道:“你這小子說話也有意思,這山上能和老夫對劍的,除去那孟晉之外,難不成還有別的人?”
李扶搖問道:“前輩和師祖是故交?”
聽到師祖兩個字,落千言多看了幾眼李扶搖,但是很快便回過心神來。“老夫識得他,但是也算不上是故交。”
“那便是仇人?”
李扶搖微微一笑,看着落千言說道。
落千言皺眉道:“你這小子好生荒唐,不是故交,不是仇人,便不能問劍一番了?”
李扶搖搖頭說道:“前輩山上只問問劍,這倒是晚輩想不到的。”
“你這小子年紀尚淺,自然不知道這數百上千年前的山河裡問劍都是常態,誰和誰比劍,都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老夫這把老骨頭活不長了,自知滄海無望,在離開人間之前,想要問劍這登樓最強一劍,你要是告訴老夫登樓之中還有人勝得過孟晉這個老匹夫,老夫現在便走,絕不停留。”
落千言看着山上,但卻是對着李扶搖在說話。
登樓之中,誰是最強的劍士。
這種事情一直都沒有定論,前些年,最強的那一個人叫做許寂,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盛京出現在人間,那便是盛京了,現在盛京已經死了,世間的登樓劍士也就周青許吏和李昌谷三位,就是這三位劍士,不見得便是世間最強,等到後來孟晉上山,那這世間最強的登樓劍士名字便落到了孟晉身上,孟晉輩分高,練劍的歲月之長,幾乎沒有太多人比得上,所以他成爲這登樓第一,幾乎沒有疑問,加上李昌谷越過登樓已經去往滄海,周青和許吏兩人還不足以和孟晉相提並論的情況下,這孟晉登樓第一的說法便真的不能再真了。
要讓人找出一位勝得過孟晉的人間劍士很難。
李扶搖看着落千言說道:“前輩要問劍,那晚輩便不攔着了。”
“月夜無趣,有酒贈前輩。”
李扶搖丟給落千言一壺酒,然後回到了破廟那邊,這一次他們完全是算到孟晉需要有人登山,但是卻真的沒有算到過,這一位竟然不是道門修士,也不是儒教修士,而是一個劍士。
如此這般,還真的十分麻煩。
這又能說明些什麼。
李扶搖皺了皺眉頭。
別的不說,光是現在的問劍,山上只能孟晉出劍了。
別的沒有任何人能攔下,即便是陳嵊,也不能。
李扶搖看着落千言的那雙草鞋,沉默想着當初的劍山,當初的劍山只有老祖宗許寂和吳山河兩個活人,最多加上這破廟裡的三個師叔,怎麼看都不見得有很麻煩的事情發生。
只是既然已經回不去了,只能往前面去看了。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靜靜等着之後的事情發展。
……
……
那一道劍氣上山,讓很多弟子都驚慌失措,只是很快便在師長們的安撫下平靜了心神,可也要不了多久,便有許多弟子去尋吳山河了。
劍山有人問劍,這位掌教是首當其衝的。
吳山河作爲劍山掌教,自然要處理這件事。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說。
只是去尋他的人很快便歸來,說是掌教已經前往後山去請老掌教出手了。
這個消息一傳回來,整個劍山的弟子們都顯得很興奮。
“我之前便說過了,山上有了事情,還是得靠咱們的這位老祖宗,要他出劍,這問劍的也不行。”
“是啊,掌教雖然年輕有爲,但畢竟太過年輕,面對這種強手,真的是有心無力了。”
“可不是,要依着我來說,劍山掌教的位子就該老掌教來坐,這樣一個年輕人坐着,我總是心裡不踏實。”
說這話的是一位之前來自南海的中年劍士,境界還算尚可,許久之前他便說過要做劍山掌教,還是得境界足夠才行。
此刻面臨這樣的情況,他自然又開口,便得到了很多人的讚歎。
但也有人說道:“這劍山是上代掌教傳到掌教手中的,怎可讓我們這些人胡亂議論。”
有人嗤之以鼻,“說是以劍令作爲劍山掌教憑信,但是當年的事情,你知道,還是我知道?那位許掌教是不是把掌教之位傳給吳掌教的都不好說,我可聽說,那位許掌教當年其實更爲偏愛李師叔,當年甚至不惜千里出劍,也要爲咱們這位李師叔斬殺敵手,照這樣看下去,怎麼都該是傳給李師叔的。”
“既然如此,爲何當初李扶搖不站出來?”
“你是腦子被驢踢了?李扶搖當初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山上人人都知道他和那妖女有染,既然這樣,怎麼又做的了這劍山掌教的位子?”
此刻面臨這樣的情況,他自然又開口,便得到了很多人的讚歎。
但也有人說道:“這劍山是上代掌教傳到掌教手中的,怎可讓我們這些人胡亂議論。”
有人嗤之以鼻,“說是以劍令作爲劍山掌教憑信,但是當年的事情,你知道,還是我知道?那位許掌教是不是把掌教之位傳給吳掌教的都不好說,我可聽說,那位許掌教當年其實更爲偏愛李師叔,當年甚至不惜千里出劍,也要爲咱們這位李師叔斬殺敵手,照這樣看下去,怎麼都該是傳給李師叔的。”
“既然如此,爲何當初李扶搖不站出來?”
“你是腦子被驢踢了?李扶搖當初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山上人人都知道他和那妖女有染,既然這樣,怎麼又做的了這劍山掌教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