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獨孤天下 046 監牢之行
刺眼的閃電帶着沉悶的雷聲劃破了濃墨一樣的黑雲,瞬間打開了天河的缺口,滂沱的大雨自雲端泄落下來,將整個洛陽籠罩其中,天地間全是一片喧囂的水聲。
城門外立着一人,瘦削的身材掩在蓑衣之下,陰鷙白皙的臉色露出期盼的神色,張望着南來的方向。許久,一輛馬車衝進了雨簾,馬兒被狂風暴雨吹得腳步雜亂,逶迤向洛陽城而來。
“你終於來了!”
那人嘴角溢出得意的笑容,下一刻已經掠至雨中,一瘸一拐的模樣惹得城門的守衛一陣發噱,但無一人敢笑出聲來,因爲膽敢笑話侯景的人都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扔在邙山裡喂狼。
侯景幾個起落便來到了馬車前,從容婉手中搶過繮繩,一步步牽着馬兒進了洛陽城。
高歡與聖女、阿那瓖已經結盟,自然不會輕慢蝶戀,更何況還要依靠她牽制獨孤如願,當然憑着對蝶戀的執着,侯景私底下安排的居所也是寬敞舒適。內外不僅有丫鬟小廝伺候,更有十數個或明或暗的崗哨偷偷暗中保護着蝶戀……
侯景是萬萬沒想到蝶戀用了最堅決的方式割斷了她和獨孤如願的情愫,這看似天衣無縫的妙計,也許只能付諸流水。可他並不介意,在他心裡對蝶戀的渴望遠比他獻出妙計給高歡用來牽制獨孤如願更讓他高興。
此時,門房和小廝見侯景牽着馬車而來,立刻準備了大傘迎候。婢女容婉從馬車上躍下,翻身掀開簾子,蝶戀這才慢慢地在她的攙扶下下了車。
“別來無恙!”侯景一見蝶戀的容顏,說不出的心動,蒼白中卻是有一種梨花帶雨的感覺,正要上前再說幾句路途辛苦之類的問候,卻發現蝶戀步伐遲緩,高高隆起的肚子在寬鬆的裙褸裡若隱若現,邁出去的步子突然停在了半道……
“請夫人入府歇息!”門房一個精幹的婢女,見候景臉色不對,立刻躬身讓出通路,小廝丫鬟也立刻將傘遮住了蝶戀。
蝶戀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一羣人,目光落在侯景身上:“侯將軍,我千里迢迢趕來,自然是想知道我妹妹安然無恙,不知將軍可否帶我前去?”
侯景目不轉睛的盯着蝶戀,內心翻騰不已,原本的打算是用淳于冰將蝶戀引置洛陽軟禁,然後憑藉自己督管河南之便,尋個機會可以親近蝶戀。可實在沒想到蝶戀卻早爲人婦還身懷六甲,計謀得逞的喜悅頓時變成了一股失望之色掛在臉上。
侯景壓下情緒,反手將繮繩丟給了一個小廝,話裡已不復先前的恭敬:“既然你想見她,便隨來就是了!”說完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蝶戀並不爲意,與容婉一起上了車,便由那小廝牽引着隨侯景來到了洛陽天牢之外。
所謂天牢,關的都是在洛陽城落網的十惡之徒,江洋大盜、逆臣賊子都會被囚禁在此,一旦進了天牢,基本就是死路一條,此地守衛森嚴異常,除非遇上天下大赦,只有進得來,哪能輕易出得去!
蝶戀跟着侯景進了牢區,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潮溼悶熱的空氣裡酸臭的汗味、腥燥的體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混雜在了一起,讓蝶戀舒緩片刻的嘔吐感又再次氾濫了起來,忍不住在門邊嘔吐起來。
侯景也是渾身不自在,眯着眼看着這曾經讓自己心動莫名的女子難受的表情,心裡漸漸升騰起一絲報復的快感,冷笑着說:“監牢就是這樣,若你不能堅持,還是回去吧!”說着就要讓人扶她上馬車。
“慢着!”蝶戀緩緩起身,擦去脣邊的穢物,聲音冷然道:“麻煩侯大人引路!”
侯景被她身上透出的一股狠勁吸引,哪怕蝶戀現在身懷六甲,依然有一種吸引男人目光的魅力。
“好!那走吧!”
侯景收回目光,也不管她,繼續向牢中深處走去,他腿腳也不便,走得並不是很快,蝶戀跟在後面一路行來,耳內全是哀嚎之聲。
通道兩邊昏暗的監室內躺滿了人,每一個都是衣衫襤褸、傷痕累累。見有人經過,能動的全都聚到鐵欄邊伸出手來大喊冤枉,侯景不勝其煩,揮起手就是一馬鞭抽了過去,頓時有七八個人慘叫着縮回了手臂,其他犯人見了再也不敢出聲……
“放我出去……”一聲低弱的聲音傳了過來,蝶戀瞧見兩名牢役正拖着一個犯人迎面而來,見到侯景立刻停下施禮。
蝶戀掩着口鼻向那犯人瞧去,心裡有稍稍安慰,那是個男人,眼耳口鼻之中全是鮮血,早已經看不清他原本的面目,後背之上更是血肉模糊,兩股之間的皮肉盡數被利器割開,露出森然的白骨。
侯景瞧了蝶戀一眼,慢吞吞的彎腰托起那犯人的下巴:“昨日你在朝堂之上罵我奸賊,今日你要是從我**爬過,我也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賊子,你不得好死!”
那犯人說話間,一口帶着血的痰液從口中吐出,正好噴在近在咫尺的侯景的鞋上……
侯景大怒,擡起一腳便踢中那人的額頭,那人立刻昏死了過去,牢役趕緊跪地,將侯景粘在鞋子上的痰液擦去。
“死東西!將他斬去手腳,侵入鹽壇之中,每日好酒飯菜伺候着,對我不敬之人,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景說着看了看身邊的蝶戀,見她神色如常,表情並無半點變化,轉頭立刻冷哼了一聲又向前走去。那兩個牢役哪裡敢過問他的事,拖着犯人便急急地離去。
路過刑室,光着膀子的酷吏正在折磨着犯人。小小的斗室內,各種各樣的刑具遍佈,刀鉤爪釺、烙鐵沸水,哪一樣都能讓你生不如死,剝皮抽筋挖眼開膛,每一樣都能讓你死上一回,再硬的漢子在這裡也熬不上一時三刻,種種慘狀不可明述。
蝶戀心裡明白侯景是故意帶她前來監牢看見這些,心裡已經有底,淳于冰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在天牢的最裡邊,蝶戀終於見到了淳于冰。石室內一盞昏暗的油燈下,一個人影躺在石牀上一動不動,微弱的火焰映在淳于冰的臉上,那些被火焚燒過的痕跡,看起來更顯猙獰。
蝶戀此時眉頭纔有些許觸動,聲音卻依舊冷漠,故意問道:“她是死是活?”
侯景見她如此鎮定,也淡然地說道:“這還不都得看你了,她的命就掌握在你手中,放心!我只是命人削減了她的飲食,不過若你不乖乖待在洛陽,她的死活,我也就顧不得了!”
蝶戀直視侯景:“侯將軍,這麼說來,若我不能幫你們牽制獨孤如願,是不是下場也是死路一條?”
“即便你牽制不住獨孤如願,我想你肚內的孩子也會讓他投鼠忌器。”侯景回答蝶戀,忍不住伸手想要觸碰她額際散落的髮絲。
蝶戀退後一步,合眸冷笑:“看來我如今也只能認命!”說罷目光在淳于冰身上停留片刻後,再冷冷地看了侯景一眼,轉身離去。
侯景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等蝶戀的身影消失在牢門之外才緩過心神:“獨孤如願!你哪怕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也不會由得你妻兒淪落在別人手中,無能之輩,殺手取不回你的人頭,那是他不夠狠!總有一日,你落在我手裡,我一定要讓你嚐嚐千刀萬剮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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