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長寧跟着王德安穿過花園,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舒六小姐,這裡就是舒貴妃以前所在的寢宮。”王德安示意她跟着向前,說道:“聖上也是想給你們留個念想。”
舒長寧看着眼前的雕樑畫棟,草木深深,無端心中竟涌上一層悲涼,她對這個姑姑沒有印象,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她所賜,希望她一生安寧無憂,可是此時站在這座宮殿前,她卻好像能想象出一個明豔的女子在這個地方生活的每一天。
菊花開的正好,昨日一場秋雨打落了片片黃花,一片蕭條。和慶宮還留着原來舒貴妃使喚過的宮人,見到總管內侍王德安帶着一個小姑娘進來,紛紛前來行禮。卻在看到舒長寧的相貌時,紛紛大驚。
“貴妃娘娘……”
王德安早在見到舒長寧第一面時也驚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舒六小姐比貴妃長相更爲出衆,貴妃是豔麗驕傲,而舒六小姐卻更多幾分甜美,此時聽到下面的竊竊私語,皺眉喝止。
和慶宮又重回一片靜寂,舒長寧跟着王德安走進主殿,纔開口問:“王公公,麻煩問下,當年跟着我姑姑一起入宮的使女還在嗎?”
王德安嘆了一聲:“不在了,當時爲了保護貴妃被晉王的隨從射死了。”
舒長寧覺得心裡難受,慢慢垂眸看着灑金地面,半響後纔看向靠窗的博古架,走上前,從上拿下幾個小擺件交給阿薔收好,環顧了殿內一週,只覺得眼眶酸澀,垂眸道:“好了,王公公。”
王德安微愣,看向放在一旁的妝奩,道:“舒六小姐不拿幾樣首飾嗎?”
“不必了,這些東西已經足夠我們想念姑姑了。”舒長寧語氣有些低沉,走到殿外看到被大雨打的七零八落的菊花,回頭看着在朝陽下閃光的琉璃瓦,眼前只覺得有些模糊。
姑姑,保重。她在心底默默的念道,天邊飄來一朵雲,秋風乍起,捲起滿園菊香。
挑罷東西,舒長寧就直接被王德安送出了宮,坐在車內等待父兄時,長寧在心裡想着今日入宮的原因,她不覺得只是爲了拿幾件姑姑的遺物,聖上就讓她專一進宮一趟,可是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正在低頭沉思之際,車簾就被一把掀起,舒孟駿的一張俊臉皺在一起看着她問:“進宮一路上沒人欺負你吧?”
“沒有呢,王公公一直陪着我把我送出來,誰敢欺負我?”舒長寧翹起脣角笑道:“而且如今宮中人這麼少,宮人又有哪個不識趣呢。”
舒孟駿哼了一聲:“很快就熱鬧起來了!先皇百日孝期已過,聖上很快就要選後了。”
舒長寧心中一緊,想要問些什麼,卻知她家三哥是個心最大的,只怕問他也問不出什麼,只能轉頭看向車外,卻看到父兄正和一個男子在前方交談,男子長身玉立,身材挺拔,像是秋風中筆直的青松一樣挺立在外,她收回目光,問:“那是誰呀?”
舒孟駿回頭看了一眼:“定國公家的三公子,聖上的伴讀,也算祖父的學生。”
陸硯扶着舒晏清坐上馬車,眼神微動,眼神飄過跟在後面的馬車,舒孟駿察覺,飛快的放下車簾,車簾垂下之際,他隱約看到一個精緻如白玉般的下巴。
馬車從他面前駛過,他靜靜的目送馬車遠去,想到之前聖上讓舒六小姐在殿外行禮的舉動,心中暗暗浮出一個猜測。
舒晏清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剛剛在大殿之上聖上已經表露了想讓他宰執的意思,他雖做了推辭可是看聖上登基以來的動作,只怕聖旨很快就下,他長長嘆了一聲道:“靜平,今日阿桐入宮一事,你怎麼看?” Wωω●Tтka n●C 〇
舒修遠眉頭緊鎖,半響後纔不確定道:“兒子怕聖上有讓阿桐入宮的意思……”
“不是怕,而是聖上確有此意。”舒晏清淡淡道,感覺到兒子立刻緊繃的身體,微微笑了一下:“不過現在不用怕了,聖上不是已經親口說了不讓小六娘進宮,你也不用擔心了。”
舒修遠眉頭微鬆,但很快又疑惑道:“那爲什麼……”
舒晏清垂眸看了看自己袍腳,道:“對於聖上來說,我們願意讓阿桐進宮自然最好,可是如果我們不願,他也不勉強,所以今日他宣阿桐,也是向我們做個試探,如今知道我們的心意,聖上當然不會勉強,只是接下來,我們舒家就要成爲聖上最堅實的一把刀了。“
舒修遠忡然,半響後才默默的嘆了一聲:“既如此,阿桐的婚事還是早定下爲好,崔家二郎前兩日就已經讓人送了拜帖,你看是不是……”
“這事莫要再談了!”舒晏清輕聲喝止:“你覺得聖上現在還會讓我們和崔家聯姻?”
舒修遠頓時失聲,清河崔家乃是百年大姓,歷經兩朝不到,在士族中頗有影響,如果舒家依然避居江南,和崔家聯姻正是門當戶對,然而今日入宮,聖上重用舒家之意顯露於外,與崔家聯姻確實不容樂觀。
“可是阿桐和崔家二郎的婚約……”舒修遠嘆了聲,崔家二郎幼時便拜師父親,與阿桐也算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當日妻子看中這樁婚事時,父親便不甚同意,只是崔二郎實在是人才出衆,父親最終只能無奈應允,但也只讓兩家定下口頭婚約,商定一切等崔二郎科考之後再行議程,此時看來父親當時只怕就預見到現在。
舒晏清靠着車壁,半響後才道:“回去和十一娘好好說說,讓她心裡有點準備。”
衆人到家不久,聖旨隨之而來,舒晏清任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加封太子太師。舒修遠當年辭官時已經是通政司左通政,官復原職。舒孟騏在平帝二十年參加了科舉,但因爲顧忌平帝,所以當年舒孟騏在祖父的要求下,隱藏實力,只拿到了二甲進士,後被吏部發現是舒家長孫,怕得罪平帝,便一直沒有任職,此次被聖上任命渝州同知,擇日上任。
長兄外放早在祖父預料之中,所以當日到京,除了寢具,其餘一應物事依然收拾齊整。舒長寧拿着做好的鞋子還有送給小侄兒的衣服來到舒孟騏所在的院子,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圓乎乎的小人兒嬉笑着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腿。
長寧笑着彎腰牽其他的手,柔聲道:“澤郎是來歡迎姑姑的嗎?”
舒瑞澤今年剛滿3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見到姑姑笑顏如花的樣子,小手一拍,啪的一聲就戳到了長寧眼睛,長寧立刻“誒呦”一聲,捂住自己的半邊臉,眼淚霎時間就從指縫中溢出,唬的身邊的使女連忙上前查看。
長寧艱難的用一隻眼睛看着衆人慌亂,發現舒瑞澤一臉懵懂的站在原地,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到一樣,連忙道:“都別慌了。”說罷伸出一隻手,“澤郎,來姑姑這裡。”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屋內正在點算的左氏,透過窗格看到外面一陣亂遭,連忙出來,見到長寧的樣子,也不由的嚇了一跳,快步上前:“阿桐,這……快去請大夫。”
見到長嫂出來,長寧連忙道:“嫂嫂莫慌,不礙的。”
左氏只覺得腦門一頭汗,小姑是家中幺女,自打出生就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加之乖巧聽話,父母兄長俱是當做心肝肉一樣,如今萬一真的被自己兒子弄出個好歹,她都不曉得要怎麼給丈夫交代。
長寧被衆僕小心的扶到房內,看到長嫂一臉緊張擔憂的樣子,笑着寬慰:“阿嫂不要擔憂,澤郎纔有多大力氣,只是眼睛現在有些酸而已,無礙的。”說着看依偎在母親身側怯生生看着自己的舒瑞澤,聲音放的更加柔緩:“阿嫂,讓使女們先出去吧,莫要嚇到澤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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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修遠拿着崔二郎的拜帖遞給妻子,頓了頓說:“十一娘,阿桐和崔二郎的婚事暫且不要提了。”
“怎麼?難道有什麼問題?”曲氏神色一緊,抓住丈夫的衣袖問道。崔家二郎品貌皆佳,是她爲女兒挑選的夫婿,只等着科考之後,兩家就要商議定親之事,此時聽到丈夫的話,聯想到之前聖上讓女兒入宮,臉色不由驚惶起來:“難道……真是要讓女兒入宮麼?”
舒修遠拍了拍妻子的手,寬慰道:“那倒不是,只是現在咱們家形式與以往不同,和崔家聯姻只怕非聖上所願。”
曲氏皺了皺眉:“既然不是讓女兒入宮,那阿桐的婚約又和聖上有何關係?”
舒修遠抿了抿脣,“十一娘莫要忘了崔家也是百年傳承的世家,在士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
曲氏張了張嘴,依然不是很明白:“世家怎麼了?自古男女婚嫁本就講究門當戶對,世家之間的聯姻也是常事,莫不成要讓阿桐嫁給一個白丁或者寒門嗎?那我絕對不允!”
舒修遠默了默,雖然覺得父親分析的有理,但是對於崔二郎他是滿意的,於是便不再解釋,只是指了指帖子說:“我已讓人復貼了,崔家夫人還未到京,他暫時也不會提及此事,一切等科考過了之後再議。”說罷彷彿又想起了什麼,正要對妻子說上一二,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女婢慌張的聲音:“郎君、夫人,六娘子的眼睛剛剛被小郎君戳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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