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晚煙四起,天空一片昏紅, 染紅了遠處天際的山嶺。陸硯牽着長寧的手在安靜的庭院中徐徐而行, 身後的僕從都距離兩人遠遠的, 垂目看着地上一長一短的影子像是緊連在一起一般親密。
“今日辛苦阿桐了。”
沉靜的聲音在空寂的庭院中更顯音色低沉好聽, 長寧側頭看向陸硯,脣角梨渦深深:“夫君今日也辛苦,還喝了不少酒呢。”
陸硯微微一怔, 捏了捏她的鼻尖:“小鼻子挺靈的……話說怎麼中途想起送酒了?那船仙人釀只怕小舅舅得的也不容易。”
“可是他送來時就是我們的了, 難不成三郎心疼?”長寧瞥了他一眼,道:“我還讓阿珍給你留了幾壇呢,過幾日,花朝節我陪三郎一同用。”
陸硯脣角笑意溫柔, 輕輕捏了捏掌心中的小手,緩緩道:“好,阿桐陪夫同飲, 定是要一醉方休的。”
長寧見他眉宇間神色並不輕鬆, 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成了擔心, “三郎今日心中有事?”
陸硯看向她,日暮將沉,天際似是燃起團團雲火, 紅霞將整座庭院籠罩, 長寧白玉般精緻的小臉被鍍上了一層豔色,嬌豔的國色天香。
大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陸硯似是忘記了身後的僕從,低頭在她脣上輕輕吻了一下,抵着她的鼻尖道:“花朝之後,我便準備下去巡州。”
突如起來的消息讓長寧猛地睜大眼睛看向陸硯,半響後才緩緩道:“和誰?還是三郎準備一個人去?”
“不會一個人去,但也不願讓其他人知曉。”陸硯脣角微微彎了彎,似是安撫般的將手搭上她的肩頭,輕聲道:“我帶幾個護衛私下去看看。”
許是知曉事情厲害,長寧只覺得心跳的有些急,垂眸看着迴廊,突然開口道:“我一人在家不放心,可又知跟你一起去必是累贅……”說着鼻子就慢慢有些發酸,低着頭站在原地看起來讓人憐惜。
“不必擔心,我此次下去只是看看,不會動手。”陸硯輕嘆一聲將人擁在懷裡,哄道:“你在家等我,我才更有牽掛,行事更會小心。”
長寧知他決定不會更改,而且這也是正事,當下也收起難過的心緒,仰頭看着他:“那夫君可想好了如何動身?今日宴席,我終於明白夫君那日所說話中之意,這錢塘不僅是官員們的關係極好,而且夫人們來往也是不少。”
陸硯疑惑的看向她,長寧深嘆一口氣,從他懷中出來,一邊與他向前走,一邊道:“衛知府的夫人十分機敏,行事、打扮都中規中矩,若是真有問題,只怕也是心思深沉之輩;賁運判的夫人十分安靜,整場宴席下來,話語極少,但卻能看出她與衛夫人關係十分不錯,幾乎一直在看衛夫人的眼色行事,穿着也很合身份,只是……”
長寧脣角微微勾了勾:“她手上戴的鐲子卻顯示出賁運判家境不菲。”
“何意?”
長寧見陸硯一臉霧水的看着自己,脣角的笑帶出幾分得意:“那對兒鐲子看起來質地像是普通的寶石,其實不是呢,那是層撥國一種特有的珍貴寶石,我十四歲那年生辰,小舅舅專一送我了一對兒那樣的腰配,算得上是價值萬金,”長寧一邊說着,一邊讓阿珍先行回房將自己那對兒腰配尋出來。
陸硯臉上帶上幾分深思,看着長寧問:“還有何發現?”
“那就多了。”長寧道:“還有那章戶參的夫人、荀開拆的夫人、林局務的夫人光身上穿的、頭面戴的就不是那些官員們職俸可以負擔的……尤其是那章夫人,東西不僅貴重,而且大多都是夷貨!”
聽長寧的話,陸硯眼眸幽深,沉聲道:“這幾人除了荀開拆算是家境優渥,其餘皆是清貧人家子弟……你所說的那些穿用,便是他們從入仕之時起開始有買田置產,只怕也無法承擔,而且還是夷貨……”
“可見這錢塘府真是沆瀣一氣!”長寧憤憤道,握緊陸硯道的手道:“夫君,這些國之蛀蟲絕對不容他們再囂張無忌!”
陸硯將目光從遠山收回,看着長寧氣怒的小臉,緩緩道:“定不會輕饒他們!阿桐,你可知與東胡一戰,幾乎用光了國庫所有歲入,我離京前,聖上就連安置那些傷兵所需的百萬銀子……居然都拿不出來!”
戰爭之殘酷彷彿又在他眼前閃過,那些年輕的士兵面色痛苦的慘叫哀嚎,讓他神情越發冰冷,握着長寧的手也不斷用力。
長寧只覺得手骨像是快要被他捏碎了一般,但見他周身氣質越發冷峻,知曉他心情沉重,便也硬忍着,張開手輕輕抱住他,輕聲道:“不管夫君想做什麼,我都陪你一起,便是你殺人,我……也幫你挖坑埋了!”
嬌嬌的聲音卻說出如此堅定的話語,陸硯只覺得冰涼的心瞬間被溫水暖熱一般,汩汩的流遍全身,驅散了那股冰冷,變得溫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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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元傑一路駕馬疾行,終於在錢塘府最大的花樓-紅月樓前將範旭寧攔下。
看着神情着急的衛元傑,範旭寧一怔,連忙問:“出了何事?”
“莫要給陸三公子尋行首了!”衛元傑直截了當道:“回去問問範夫人便知我此話之意!”
範旭寧更覺得奇怪,但見衛元傑如此急切趕來只爲交代自己這樣一句話,心中便重視起來,當下揮退前來迎接自己婆子,駕馬匆匆回了家。
衛元傑回到府中,範氏已經換下了外出赴宴的衣服,見他歸來,看着他發福虛胖的身體,不知爲何,就想到剛剛在轉運司後院府邸驚鴻一瞥的男子,長相俊美,眉目如畫,身姿傲然,與那舒六娘子並立在一起,如同天上的仙侶一般讓人震驚。
“娘子在想什麼?爲夫問話你可有聽到?”衛元傑灌下一杯茶水,不耐的看着站在一旁怔怔發呆的範氏,又問了一遍:“今日赴宴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範氏緩緩回神,不知爲何沒有比較時,覺得自己姻緣也是不錯,可與自己年歲差不多的舒六娘子比在一起,才發現自己無論那一方都不如人,心中竟隱隱有些不舒服起來,這一怔神,便見衛元傑惱色又起,連忙道:“我正在想,老爺莫要心急。”
衛元傑煩躁的看她一眼,揮手道:“不用想了,從進門開始,慢慢將來吧。”
範氏在一旁落座,輕聲細語的說起了宴席上的事情。聽到長寧對範夫人不客氣時,衛元傑擰了擰眉頭,問:“陸夫人真這般沉不住氣?當下就讓岳母如此下不了臺?”
“是呢,妾身當時心中也驚了一下,還沒想好如何圓場,陸夫人便直接讓人將東西送了出來。”範氏說着瞥了衛元傑一眼:“母親當時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陸夫人也是錢塘人氏,可是舊年與岳家有何恩怨?”衛元傑想到陸硯矜持傲然的姿態,還是不太相信他的夫人會這般喜惡於外。
範氏訕訕笑了下:“大人太高看妾身孃家了,舒相當年便是辭官歸鄉,那門第也非一般人家可攀扯的。”
衛元傑有些了悟,看了眼範氏,詢問道:“你覺得陸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陸夫人極其貌美,性格……”範氏頓了頓,微笑道:“許是從小家中境遇便不錯,不像是知曉愁苦之人。”
衛元傑慢慢明白範氏話裡的意思,不由哼笑一聲:“那就是性子單純直白,不通世事了。”
範氏勾脣一笑:“她應是不喜妾身孃家的,宴席上不僅未和母親說過話,而且母親到府時,也未曾迎接,可見性格確實直爽……”
衛元傑不在意的揮揮手:“罷了,她什麼性格都無妨,還有什麼?”
範氏微微想了下,道:“還有就是關於陸大人到這裡的事情,臣妾席間曾試探,聽陸夫人的意思說陸大人原本是要入軍職的,結果聖上讓他到了這裡,心中好像十分不願。不過還未說完,便被舒大夫人攔住了。”
衛元傑手下動作一頓,突然想到席間舒孟驊與陸硯之間的交談,可見陸硯被派至此的確是心中不甘,這樣一來,爲何到此十餘日一直對公事不甚上心便能解釋的通了,想到這裡,他突然起身,轉身就向外走去。
範氏見狀連忙上前:“老爺去哪裡?”
衛元傑沒心思與她多話,直接揮手道:“我去書房,不必等我。”
出了院子,衛元傑立刻對身邊的廝兒道:“通知賁運判、章戶參、林局務還有市舶司孫大人即刻到府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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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硯手裡把玩着長寧小舅舅送給她的那對兒生辰禮,被刻成小馬造型的寶石配墜在燭光下閃爍出一層層的光暈,泛着七彩的光芒,極其炫目。
“這叫脂光,便在層撥國這樣的寶石也極難得,我這對兒小馬腰墜大約價值八千金,那位章夫人手上的鐲子半指粗細,也應價值三兩千金呢!”長寧一邊玩着手裡的另一匹小馬,看着陸硯手裡的腰墜,嘟脣道:“夫君說章戶參家世一般,這幾千金的東西又如何來得?更要緊的是,這東西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陸硯微微垂眸,緩緩道:“還能如何來,只怕是截留過往商船的入關稅所得而來!你還記得哪幾位夫人身上都有夷貨麼?可能寫下給我。”
“好!”長寧點頭:“我讓阿珍與銀巧都記着呢,便是我忘了,她們也會補充。”
“阿桐真是賢妻。”陸硯看着她笑的溫柔。
長寧微微哼了一聲,晃着手裡的小馬墜道:“那是你此刻如此感覺,只怕到了明日,這錢塘府的夫人就會傳出我性子驕縱,不識大體的話來呢,給夫君丟人的話,夫君可莫要怪我!”
陸硯好笑的看着她,擡手颳了刮翹起來的小鼻尖:“不會,我的夫人做什麼都是對的,他們如何說與我有何相關。”說着看了眼手裡的小馬墜,順手繫到了自己身上。
長寧怔怔的看着他的動作,眨了眨眼睛,才探身越過榻幾就像將那腰墜解下來,卻不想陸硯眼疾手快的推開榻幾,長寧整個人恰恰落入到了他懷中。
“沒想到與阿桐分別半日,居然如此想念爲夫。”陸硯笑着將人整個箍在懷裡,道:“那我這要一走半月,又該如何?”
長寧撅起嘴巴看着他:“那是我的!是小舅舅送我的生辰禮,刻的也是我的屬相。”
“我知道,阿桐剛剛給我說過了。”陸硯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長寧氣的想錘他,卻被他箍的緊實,只能在他懷裡蹭了蹭,氣道:“那你壞給我!”
陸硯見她生氣也靈動的樣子,低低笑了起來,在她撅起的嘴巴上咬了一下,將人扣進自己懷中,低喃道:“阿桐居然還將你我分的這麼清,可見是要夫妻一體,讓我們不分彼此才行。”
燭光抖了兩下,屋內瞬間暗了下來,清脆的金鉤碰撞,還有女子嬌嫩的反抗聲皆被男子暗啞的笑聲漸漸吞沒,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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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花朝節,據說是花神的生日,這一天除了拜花神廟會,許多文人仕宦都會結伴出遊,飲酒作樂。
陸硯也收到了錢塘府許多人家發來的帖子,不過都被他拒了。那日酒宴過後第二天,陸硯就將賁運判叫來,說自己要陪長寧去阜城曲家拜訪親戚,將所有的事情盡數交給了賁靜芳之後,便與長寧帶着浩浩蕩蕩的僕從護衛離開了錢塘。
長寧掀起簾子看着外面頭插鮮花的路人,臉上露出一抹笑,對跟隨在車外的玉成道:“去買些鮮花來。”
陸硯正在看洪坤從江都發過來的信報,聽到長寧的話,擡頭看了她一眼,道:“棋福剛剛說前面有廟會,一會兒我與你去看看。”
長寧扭頭看着他,見他從剛剛接到棋福送來的信報,臉色就有些沉肅,心裡猜測怕是又有些什麼事情,當即搖頭道:“不必了,還是快些趕路,早些到阜城,夫君也能快快下去巡州。”
前去阜城,再從阜城出發私下巡州一事是長寧與陸硯二人商計的。即使他們兩人都表露出對到兩浙不滿的情緒,但是隻要在錢塘他們的一舉一動就會被那些人盯着,陸硯想要不聲不響的下去巡州,必須離開錢塘,於是便藉着前往阜城這個緣由從錢塘城中出來,也更能給他人留下他不是公事的印象。
與欲取之、必先予之,想要將這些蛀蟲從跟上剔除,就必須讓他們瘋狂起來。
“無妨,只怕我們這一路,所經過州府的官員都盯着我們呢。”陸硯敲了敲車壁,將手中信報遞出給棋福:“燒掉。”
長寧看着他的舉動,微微點頭:“是呢,前幾日所經兩個州府的府官都出城迎接了呢,只怕前面的州府也會如此。”
陸硯看出她不耐煩那些人,笑着摸了摸她的鬢髮道:“除了這個州府,再行幾日就到了阜城,阿桐便能清淨了。”
阜城與兩浙的秀州相鄰,因爲此次前去決定下的突然,陸硯派了專人去送拜帖,到今日已經過了十日。
“不知道拜帖有沒有送到呢。”長寧突然喃喃道。
陸硯收回思緒,垂眸看着她又帶出幾分稚氣的面容,輕輕一笑:“這兩日應該送到了,只是拜訪突然,不知長輩們是否都在家。”
長寧靠在他的肩頭,想了想道:“外婆、大表哥定是在的,小舅舅若是沒有出海應也是在的,只是幾位表哥就不知曉了。”
“阿桐一共幾位舅舅?”陸硯今日還是第一次聽長寧說起曲家情況,又覺得小舅舅這個稱呼奇怪,便開口問道。
阿桐看了他一眼,翻了個小白眼道:“可見當日婚配,三郎定沒有好好我的婚貼,上面都有呢!”
陸硯一頓,當初他確實沒好好看,因爲覺得娶的是長寧,又不是她背後的家族,知不知曉都沒關係,現在卻被長寧說的無話可回。
忿忿的瞥了他好幾眼,長寧才鼓着臉頰對着他開始掰手指:“舅舅有許多,但嫡親的舅舅只有四個,大舅舅是長子,但已經不在了,二舅舅應是在的,三舅舅……”
陸硯看着停下來的長寧,奇怪道:“三舅舅如何了?”
“外婆說三舅舅死了,孃親和小舅舅卻說三舅舅不肖,爲了一個女子連家族都不要了,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裡,小舅舅是孃親的幼弟,只比長兄大八歲,經常出海,每次都會給我帶許多稀奇的東西,只不過孃親也特別發愁,因爲他到現在還未娶親呢。”
長寧說完看着他,嘆了口氣:“至於表兄……便更多了,嫡親的表兄我就有五個呢,現在給你說了,你也記不住,到時見了,我再給你一一介紹吧。”
這一大家族的人口讓陸硯越發有些後悔當初不好好看長寧的婚貼,事到如今也只能依靠到時認人的本事了。
爲了不耽誤陸硯的事情,到了花朝節的廟會前,長寧堅持不讓停車,陸硯無奈,只能讓車繼續前行,從剛買來的一籮筐鮮花中尋了幾朵開的最好的蕙蘭親手戴到長寧髮鬢間,端詳一陣,柔聲道:“綠鬢花顏,說的便是我的阿桐。”
長寧被他目光看的嬌羞,輕輕咬了咬脣,靠在他懷中。車內安靜下來,但相擁的兩人卻覺得這般氣氛最是溫馨。
一路風塵僕僕,剛到阜城門外,曲家兩日前就在此等着接人的僕從瞬間涌到車前,“小的曲承問六娘子、郎君安好!”
長寧立刻讓阿珍打開馬車門,看着外面年過半百的老管家,就要下車,卻被曲承上前攔住,笑道:“六娘子萬不可如此,折煞小人了!”
陸硯見狀,便知這位應是曲家長輩時期的管家,拱手道:“有勞家知了。”
六娘子嫁人,曲家上下皆知,當初婚禮時,曲家大郎君、四郎君、五郎君都曾去京中慶賀,回來便說新郎君風姿俊逸,今日一見,沒想到居然比之前說的那般還要丰神俊朗。
曲承連道不敢不敢,問詢了隨行的人馬,便與曲家前來迎接的人在前面帶路。
“老夫人與二郎君、九郎君、小大郎君都在家,其他幾位小郎君過罷年便已經外出了。”曲承一邊在前帶路,一邊輕聲說着家中的情況。
曲大郎君早早就在門屋前等着,見長寧與陸硯下車,笑着上前道:“阿桐、新郎君一路辛苦了,祖母說你們二位梳洗歇息一番再去見她都行,咱們自己人不講這些禮數。”
陸硯連道不可,卻被長寧輕輕拉了下袖子,小聲道:“外婆乾淨,你我這般,她要不喜的。”
陸硯一怔,見長寧不似開玩笑而是極其認真的點頭,才緩緩點了點頭道:“如此我便於阿桐先去梳洗更衣,再去拜見外祖母。”
曲大郎君笑聲爽朗,也不用家中奴僕,自己親自在前帶路,將人一路帶到了長寧以前住的院落。
陸硯看着前面腳步匆匆的曲大郎君,還有些印象,三年前曾在婚禮上見過他。曲家兒郎當年出現在京中,就引起人們驚歎,除了身家豐厚,還因長相英俊。長寧便是遺傳了舒、曲兩家的好樣貌,成了一個絕世小美人兒,還從小一直美到大。
來到院中,見院中蘭花盛開,不由開心道:“都開花了呢!”
曲大郎君笑道:“正是,這院子日日都有人打掃,知曉你們要來,前日便讓人用暖爐薰過了,睡着也不潮溼。”
陸硯拱手抱拳:“大表兄費心了。”
曲大郎君脣紅齒白,笑起來極其漂亮,但眉宇間卻帶着幾分憨厚:“妹婿哪裡話,這裡雖說是阿桐的外家,但從小阿桐便如我們嫡親妹妹一般,你這般講,反倒客氣了。”說罷知曉二人着急見祖母,當下也不耽誤,先告辭離開。
陸硯打量着這院子,接過府中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道:“可見外祖家對阿桐確實喜愛,這院中的花草都是你最愛的。”
長寧抿脣一笑:“我從小便乖巧,家人自是都喜愛的。”
陸硯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低聲道:“大表嫂……”,他心中已經奇怪許久,便是曲大郎君親迎,但送到後院時,內眷也應出來迎接,可一直到現在也未曾見任何女眷。
長寧連忙擡手捂住他的嘴,道:“都是我不好,忘了告知三郎……大表嫂去年春上便去了,大表哥心中難受,一直到如今纔算走出喪妻之痛,你一會兒可千萬莫要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