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奧移開視線，看向另一側，很快，他就在那些人影中看到另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羅伊。
羅伊在晨曦市慾望魔女事件中阻擋了慾望魔女的降臨，拯救了大量的無辜民衆，因而獲得了晨曦市政府頒發的最高榮譽，晨曦勳章，也因此被安葬在都美爾國家公墓。
這也是何奧在第三次正式副本中的角色。
何奧的目光繼續掃過剩下的人羣，其中有些面容他認識，存在於安德和羅伊，以及瑞吉特的記憶中。
這些人的英雄故事或多或少的都在晨曦市乃至整個聯邦傳誦過，死後也都被安葬在都美爾國家公墓。
當然，其中大部分何奧都不認識，不過想來他們的身份都差不多，都是曾經長眠於都美爾國家公墓的英雄人物。
不過也並非所有何奧知道的，‘安葬’在都美爾國家公墓的人都在這裡。
比如在整個公墓第一層，佔據了約三分之一區域的，晨曦市第一任市長‘埃倫斯卡’並沒有出現在這裡。
何奧一路走過來，掃眼見到過的埋葬在前三層的晨曦市早期歷史上的英雄人物，也大多不在這裡。
“我想你已經發現了，”
天空中的水晶巨人低頭看着何奧，沙啞的笑道，“我身前的這些，都曾經是屍骸或者遺物安葬在都美爾國家公墓的英雄人物，當然，他們也曾是捍衛秩序和文明的英雄人物，”
一道道黃色光輝在那一個個人影中泛起，這些人影僅僅是佇立在那裡，就讓人感受到了彷彿從靈魂深處蔓延而出的壓力。
天空中的水晶巨人平靜的注視着這一切，繼續說道，“這些英雄人物要麼是聯邦最傑出的人才，要麼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領袖，亦或者是擁有大毅力、大魄力、大勇氣的平民英雄，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擁有強大的意志力和堅韌的精神，
“哪怕死去多時，他們的意志和精神仍舊殘留在他們的墳墓中，只需要一些秩序的‘召喚’和‘溫養’，他們就能從長眠的狀態中復甦，成爲一支無堅不摧的英靈軍隊。”
他微微擡起手，手中光輝拂過那一個個半透明的身影，注視着何奧，“協同者都有自己的團隊，而這些不死的英靈，就是我的軍團。”
這一瞬間，那一個個雙眸緊閉的身影驟然睜開了眼睛，恐怖的幾乎凝於實質的壓力從天空之上蔓延而下。
他們開始活動着自己泛着光輝顫抖着身軀，有些靈活，有些則僵硬的宛如木偶。
“這就是你一直待在都美爾國家公墓的原因？”
伴隨着那無形的壓力蔓延在身體上，何奧擡起頭來，注視着天空中的水晶巨人，“褻瀆亡者？”
“這可不是褻瀆，”
水晶巨人輕輕擡起手，帶着些許笑意說道，“他們生前就有保衛秩序的執念，有許多甚至因爲保衛秩序而死，我現在以秩序的力量爲這些殘念重塑了身軀，讓他們可以繼續爲自己崇高的理想而奮鬥，這多是一件好事啊？”
伴隨着那金色光輝的軍團進一步活躍，水晶巨人繼續說道，“我相信哪怕他們活着，也會很願意參與到捍衛秩序的偉大事業中。”
何奧擡起頭來，平靜的掃了一眼水晶巨人，“我看未必。”
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個個光輝人影，“他們保衛的是晨曦市和聯邦的市民，保衛的是人類文明，而不是你那個勞什子的秩序。”
何奧其實依稀能感受到，蔓延在那‘英靈軍團’中的，兩道特殊的聯繫。
這聯繫與他是如此的緊密，甚至可以說就是他的延伸。
就像是他曾經遺落在世上的一部分身軀，被重新灌注了力量，增幅了意志，找回了與他的關聯。
“英靈已逝，”
水晶巨人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波動，“你我都無法讓他們活過來說話，理解有所偏差很正常。”
他擡起手，那光輝瀰漫着的一道道身影同時一顫，然後同時低下頭，看向下方的何奧，恐怖的威壓再次加強。
那巨大的正十二面體水晶轉動着，空氣中傳來震顫的聲響，“我說過，我殺你很容易，孩子，這就是真正的，神明與天使的力量，讓枯朽的執念復甦，併成爲我可以駕馭的力量，你沒有越過那個門檻，永遠不知道神話生命的偉大。”
“哦。”
何奧平靜的應了一聲，握緊了手中的血刀。
這些‘英靈’應該並非是水晶巨人臨時締造的，水晶巨人只是喚醒了他們。
他們當中的每一個單體力量都很強大，團結起來的威勢甚至能壓制住何奧現在重傷狀態的戰神投影的威壓。
這是真正的，能夠對付‘天使’的英靈軍團。
而這些英靈的存在，對水晶巨人的增幅也是巨大的。
同爲秩序途徑，索特這位‘老師’大概率B級也是協同者。
在協同者的能力下，團隊的所有人可以平攤傷害，也可以彙集力量到某一個個體身上。
那哪怕何奧能越過這支軍隊對水晶巨人發起攻擊，最終的攻擊也會被水晶巨人分攤出去，削弱最終的攻擊效果。
二者之間的力量差，因爲這支‘英靈軍團’的出現，被徹底的拉大。
這也是水晶巨人自信能輕易殺死何奧的原因。
“可惜了，這是教會多年積累的力量，如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動用這支英靈軍團，”
水晶巨人注視着何奧，平靜的說道，
“孩子，你能逼我走到這一步，已經非常的優秀了，你學的很好，無論是從我這裡，還是從你父母那裡，我在你的年紀，遠不如你。
“如果你能不這麼執着，或許我真的能考慮未來將秩序教會交到你的手中。”
伴隨着他的話語，一道道佈滿光輝的水晶長劍出現在了英靈軍團的每個身影手中，這些身影手拿着長劍，注視着何奧。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宛如同一個人延伸而出的肢體，一瞬間分散到四面八方，向着何奧衝來。
“結束了，孩子。”
天空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那龐然的水晶巨人驟然崩碎身軀，化作無數璀璨的黃色光輝從天空中劃過，覆蓋着蒼穹，形成一片龐然的水晶巨網，從四面八方再次向着何奧圍攏。
何奧已經無法再自爆一次了，他的身軀力量已經所剩無幾，再引爆這些力量，能不能傷到水晶巨人不一定，但是肯定能把自己送走。
他握着手中的血刀，目光掃過已經水晶化的大地。
些許朦朧的紫色光輝正從那一片片的水晶下閃過，那是構築成這座城市的力量。
現在，這些紫色光輝正在那一片片水晶的包裹下，逐漸暗淡，融入水晶當中。
天空中的紫色光輝閃爍着，但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強烈。
隨着原本力量的消耗，隨着水晶的‘同化’，這座城市對何奧的增幅也在迅速的變弱。
那密密麻麻的英靈軍團如同協同多年的戰士，幾乎一瞬間就封鎖向他的身周。
而那水晶巨網也在以肉眼幾乎不可捕捉的速度向着何奧圍攏過來。
那水晶巨網躲在英靈軍團身後，將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同時它又隨時處在戰鬥狀態，如同壓緊的彈簧，隨時都能迸射而出。
在這種狀態下，只要何奧嘗試進攻，就會被英靈軍團拖住，然後陷入拉鋸戰，這時候那水晶巨網就會直接出現，徹底‘同化’何奧的身軀。
何奧嘗試後退，那些英靈也幾乎以同樣的變招繼續追隨着他的身軀。
走在前面的英靈速度異常的快，彷彿分配了後方不需要奔襲的英靈的敏捷，幾乎何奧閃身的瞬間，他們就跟上了何奧的步伐，甚至比何奧還要快上許多。
何奧無法一直維持這樣高速的閃避，他的身軀已經非常虛弱了，最多能支持他一次全力攻擊。
在這樣的‘追逐’下，他的速度會一點點的變慢。
最終要麼被這些英靈軍團直接‘包了餃子’，要麼力量耗盡，被輕而易舉的殺死。
他注視着那躲在英靈後方水晶巨網。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停下了步伐。
這一瞬間，他彷彿做了決定，手握着血刀，毫不猶豫，一刀向前，迎向了那密密麻麻的英靈軍團。
他徑直衝向了英靈軍團的薄弱之處，似乎準備直接硬生生的撕開英靈軍團的陣勢，和那陣勢後水晶巨人化作的巨網拼死一搏。
暗淡的夜幕下響起了某種顫動，彷彿某種尖銳的‘嘲笑’。
呼——
那巨大的血刀劃入了手持着水晶長劍的英靈軍團當中。
但是那‘預料’中的刀劍相撞並沒有發生。
那一個個整齊隊列的英靈軍團，在血刀劃入的一瞬間，彷彿失去了秩序，身上的光輝瞬間暗淡。
而在血刀的兩側，兩個一直看上去‘渾渾噩噩’的身影，驟然擡起目光，轉過視線，看向周圍。
扭曲而無序的混亂一瞬間在整個英靈軍團內炸開，彷彿被砸碎的堅冰，那整齊劃一的軍團陣勢在須臾之間破碎。
何奧確實沒有預料到水晶巨人還有‘英靈軍團’這一招，但水晶巨人很顯然也沒有預料到，‘何奧’其實也在他召喚的英靈軍團當中。
如果不是這種強度的英靈軍團，根本參與不了天使之間的戰鬥。
而晨曦市能召喚出這種強度英靈軍團的地方，只有都美爾國家公墓。
而在這座公墓里長眠的，也有‘何奧’的一部分身軀。
這是過去的何奧曾經留下的‘痕跡’。
而在這個副本，何奧晉升協同者的秘藥，是被混亂之神污染的。
因爲這污染，他獲得了類似於‘亂術’的一個能力，可以瓦解別人的軍陣，甚至能影響逝者，讓其生死‘混亂’。
而作爲何奧本身延伸的‘安德’和‘羅伊’的英靈，在何奧體內混亂之神污染的增幅下，第一個受到了這個能力的影響，並順着協同者締造的精神共同體，傳遞到其他‘英靈’體內。
而在這個過程中，何奧一邊壓制着能力蔓延的速度，一邊不斷通過閃避和後退，吸引水晶巨人的注意力。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爲了這一刻，徹底‘瓦解’水晶巨人的協同網絡。
讓他無法將傷害轉移給英靈，同時也瓦解英靈的構築而成的陣勢。
過去所積累的‘底蘊’，終於在這一刻，成爲了何奧逆轉局勢的助力。
而在血刀向前的這一瞬間，何奧也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況’。
有許多英靈並未因爲‘混亂能力’的影響而徹底陷入混亂，或者失控宕機，他們的目光閃爍着某些光輝，似乎正在‘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何奧曾經遇見過被亂術手杖‘亂魂’，導致‘死而復生’成爲某種活死人的存在。
但是他從未將這個能力給已經被喚醒成‘英靈’的存在使用過，他也沒有機會。
但很顯然，在進一步‘混亂’了生死界限之後，這些‘英靈’發生了某種更奇特的變化，似乎恢復了某種神智。
這一瞬間，無數思緒在何奧腦海中閃過，他毫不猶豫，將自己的精神蔓延出去，接觸了這些目光閃爍的‘英靈’。
協同者，他也是。
在這短暫的接觸中，他也將大概的信息，水晶巨人的所作所爲，嘗試傳遞給了這些‘英靈’。
而作爲‘迴應’，幾乎在極短的時間裡，所有的‘理智’英靈都毫不猶豫的接受了他的‘邀請’，加入了他的協同網絡。
這一瞬間，龐大的壓力一瞬間傳遞到了他的精神裡。
這些英靈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個，對於普通B級協同者都是異常超標的狀態。
如果不是何奧的儀式完成的特別好，他甚至都無法把這些英靈同時併入一個網絡。
但即使如此，他的精神也幾乎在瞬間瀕臨崩潰。
他強行用戰神投影的力量維持住自己的意志，將自己的目光再次看向那水晶巨網。
也就在英靈軍團陷入混亂一瞬間，那水晶巨網已經再次坍縮成了水晶巨人。
巨網狀態下攻擊力很強，但是單點防禦很弱，很容易就被何奧單點突破，所以這巨人也沒有任何遲疑，在失去英靈軍團的保護之後，直接切換成巨人形態。
何奧注視着眼前的水晶巨人。
其實，他的‘混亂能力’並不能持續多久。
以水晶巨人的敏銳和神秘學學識，只要抽出時間來，很快就能發現問題，然後用比他更強的精神力強行接管英靈軍團，壓制住混亂力量，並把‘安德’和‘羅伊’踢出去。
只是此時此刻，水晶巨人暫時被突然的變化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沒有搞明白情況。
對於這種老狐狸來說，這個時間會非常短，可能只是一兩個呼吸之間，這也是何奧唯一能利用的‘機會’。
看着眼前的‘老師’，何奧握緊了手中血刀。
但即便沒有搞清楚狀況，但眼前的水晶巨人，還是一瞬間發現了何奧的意圖。
無數思緒在何奧腦海中一閃而過。
超憶的標記仍然存在着，但他此刻依舊聽不到水晶巨人的任何思緒。
許多次，‘老探員’都教導過‘索特’，在這種生死危機之下，一定不能後退，只有置之死地，拼死一搏，才能生還。
誰出刀更快，誰就會成爲最後的贏家。
現在，水晶巨人，會在這‘狹路’上，和他生死一搏嗎？
站在對方的視角上，在沒搞清楚英靈軍團失控的原因的情況下，對方並不能確定英靈軍團這個掌握天平傾斜的砝碼是否還能收回控制。
如果英靈軍團徹底失控，甚至被何奧控制，那他就必死無疑。
如果是那種情況，現在反而是他殺死何奧的唯一機會。
他會賭嗎？賭生死一搏如同戰士一般決勝負，還是賭自己能收回英靈軍團的控制，丟車保帥逃跑保命？
老師會按照自己教學生的做嗎？
易思可以改變對方的心思，但只有一次。
如果改變錯誤了，對方逃了，那何奧可能就真的死路一條了。
他也要賭，賭‘索特’對自己這位‘老師’的瞭解，賭自己對這位‘參謀長’的瞭解。
何奧擡起頭，看着沒有表情的水晶正十二面體，握緊了刀刃。
天地之間，無形的力量在這一瞬間被牽動。
易思！
水晶長劍瞬間出現，捅穿了他的身軀。
血色刀刃也徑直向前，刺入了水晶裂縫，刺穿了水晶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