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這個囚徒幫瞭解的多嗎?”
何奧走在男人身旁,開口問道。
“呃,”
男人語氣稍頓,他四下打量了周圍幾眼,確定周圍沒什麼人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他們很危險,附近街區的人都知道,囚徒幫殺人不眨眼,如果您想打他們的主意的話,老爺子,我勸您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
“這條街也在囚徒幫的管理之下嗎?”
看着男人小心的打量四周的動作,何奧輕聲問道。
“何止是這條街,”
男人壓低聲音說道,“我和您說了,老爺子,囚徒幫是現在寧維斯區南部最大的幫派,這附近好幾個街區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說着,他話語一頓,目光中閃過一絲恐懼,
“您看着現在這些街區沒有事情,但是老實說,您是沒看見他們殺人的時候,以前這個街區是被一個叫鐵鏽幫的幫派管理着,有一天囚徒幫的人突然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開始殺人,”
他輕輕嚥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旁邊破敗的欄杆,在那佈滿暗淡鏽蝕的鐵質欄杆上,恍惚間依稀可以看到已經乾涸的暗沉的血跡,男人聲音顫抖的繼續說道,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我和同事們躲在玻璃門後,看着鐵鏽幫人的屍體像是地毯一樣鋪在馬路上,沿途的車輛都全部被屍骸阻斷,鮮血甚至濺滿了我們的玻璃門,”
他的語氣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們擦了一個星期,才把店門口和附近的血跡全部擦完。”
“這邊不是一直很亂嗎?”
一直跟在身後的塞納小聲問道。
“不一樣的,”
男人提着麪包,擡頭看了一眼何奧以及塞納,又確定了一眼周圍沒有人人,才小聲繼續說道,
“外面的人總會對南部街區有一些誤解,哪怕是很多剛來這邊的人,也都覺得這裡隨時都是火併和殺戮,雖然槍戰和殺戮這些的確有,但是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多。
“事實上,在絕大部分時間裡,南部街區都是很穩定的,哪些幫派佔哪些街區都是劃分好的,即便幫派之間有矛盾,都是私下解決,很少有大規模的槍戰。
“這些直到這幾年囚徒幫崛起,纔有了改變,囚徒幫的人什麼都不管,一旦開戰,就像瘋狗一樣到處的殺人,他們甚至以此爲樂。”
“他這樣不會犯衆怒嗎?”
塞納看着男人,小聲問道,“他屠了一個幫派,其他的幫派不會聯合起來,一起對付他嗎?畢竟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被屠的幫派,這種不穩定因素不是應該要首先扼殺的?”
“按道理說是這樣,”
男人緩緩答道,“我聽街上的老人說,以前也有這種比較瘋的幫派,但是都是很快就被南部街區的其他幫派聯合在一起搞死了,但是囚徒幫是一個例外···”
他語氣稍頓,繼續道,
“南部街區的小幫派曾經聯合過一次,然後被囚徒幫擊潰了。
“而在那之後不久,一些從據說背後有財團支持的,從寧維斯區中部街區甚至其他區來的大幫派,開始大面積的從南部街區撤退,剩下的小幫派又根本不是囚徒幫的對手,
“於是這些幫派投降的投降,被殺的被殺,這幾年反抗的越來越少,南部街區的大部分區域,也都落入了囚徒幫的手裡了,至少我生活路過的幾個街區,都是囚徒幫在管理。”
聽到男人的話,何奧輕輕頷首。
他今天早上從刺殺他的瘦削男人腦海中得到的消息就是,以瘦削男人爲代表的原本的伊蘭地下幫派勢力曾經試圖教訓囚徒幫,但是在這些幫派幕後的財團的干涉下,最終放棄了。
這也能和這些財團將旗下的幫派撤出寧維斯區南部街區聯繫起來。
他們約等於把這片區域‘拱手’讓給了囚徒幫了。
幾人繼續往前,前方一個鏽鐵的公交站牌,漸漸完全出現在幾人視野中。
“你對囚徒幫的組織結構瞭解的多嗎?”
何奧低下頭來,緩聲問道。
“我很少和他們打交道···”
男人猶豫了一下,一邊繼續往前,一邊說道,“即便打交道,也只是一些外圍成員。”
“外圍成員?”
何奧輕聲問道。
“就是一些他們吸收的其他幫派的的幫派分子,”
男人解釋道,“他們在擴張起來之後,吸收了很多投降的幫派分子進入幫派,讓這些人幫他們管理產業,就是囚徒幫的‘外圍成員’,而最初的那些囚徒幫的‘核心成員’,就很少出面了,”
說到這,他語氣稍微鬆了一點,“不過這樣也挺好,這些‘外圍成員’雖然一樣兇惡,但是不像是那些核心成員一樣凶神惡煞,隨便殺人,”
緊接着,他神情又有些慼慼然,“我聽說曾經有人偶遇了一個核心成員問路,就被當街殺害了,不光如此,這些核心成員殺人的時候還會發出癲狂的笑容,像是瘋子一樣。”
聽到這些敘述,何奧目光微凝。
這個囚徒幫表面看上去非常的兇殘,但是實際上在操作中也知道吸納原本的幫派分子爲自己做事,充當自身和南部街區普通民衆之間的‘隔離層’,並藉此控制住南部街區。
這說明他們也並非是真的是一羣只知道殺人取樂的瘋子,也是有經營和發展的需求的。
殺人只是立威的方法之一。
當然,這種極端兇殘的‘立威’方法,也說明他們可能本身對於‘殺戮’就存在着某種渴求的。
思索間,三人已經走到了生鏽的公交站牌前,這裡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車了。
站在他們身旁的男人在看到了這些等待的人之後,閉上了嘴巴,不再聊囚徒幫的問題。
“你要坐車嗎?”
何奧看出了他神情之間的恐懼,緩聲問道。
發現何奧主動換了話題,男人鬆了口氣,輕輕點頭,“要坐三個站,到矮樓街區那邊,我家在那裡,”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看着何奧,小聲說道,“您要去那兒嗎?”
“那邊也有?”
何奧張口,緩聲問道。
這是在問那邊有沒有囚徒幫。
“嗯,”
男人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把聲音壓得極低說道,“那邊是附近比較大的人口聚集區,他們···也比較多。”
囚徒幫的人數也比較多麼。
一般這種重點區域,都會有一些核心人物。
想到這裡,何奧輕輕點頭,笑道,“那你介意帶我去看看嗎?”男人猶豫了一下,他伸手碰了碰褲子口袋,那裡還裝着兩張20聯邦幣的紙幣。
最終,他抱着麪包,輕輕點頭,“那邊環境很差,比這邊差得多,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沒事。”
何奧微笑着搖搖頭。
而這個時候,塞納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附在何奧耳邊,小聲問道,“林恩先生,我們要開車嗎,那邊可能會比較遠。”
何奧看了一眼破舊的公交站牌,搖搖頭,然後緩聲道,“我把定位發給你,你直接開車跟着我們就行。”
“您要坐公交?”
塞納一愣,目光有些擔憂。
而這個時候,何奧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沒事,去吧,我這邊不會有事的。”
塞納猶豫了一下,然後看到何奧溫和但又不容置疑的笑容,最終點點頭,“那我去開車,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然後他轉過身去,走向來時的方向。
“他這樣離開好嗎?”
看着塞納離開,一直站在何奧身旁的男人小聲的擔憂道,“這附近的街區可並不太安全。”
他似乎看出來了塞納是何奧的‘護衛’。
“沒關係。”
何奧回頭看了一眼塞納的身影,搖搖頭。
男人擡頭看了一眼何奧,最終緩緩道,“您是第一次來南部街區?”
“是的。”
何奧輕輕點頭。
以前林恩義診也最多隻到了寧維斯區的中部街區,從沒有來過南部街區。
“您不要被這裡看起來平和的表象騙了,”
男人看了一眼四周安靜的街道,快速說道,“這裡到處都是小偷和強盜,尤其是您這種一看就是來自聖伊蘭區的人,最容易被他們光顧,不能掉以輕心,囚徒幫可不會保護我們的性命。”
何奧看了男人一眼,知道他是在想方設法的提醒自己,於是他扭頭看了一眼離去的塞納的背影,緩聲道,“那位小夥子會一直跟着我們的。”
聽到這個回答,男人看向已經走到黑色越野車旁邊的塞納,微微鬆了一口氣。
“咳咳···”
也就在這時,他捂住嘴劇烈咳嗽了起來。
“你肺上有問題?”
何奧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看了一眼他的面色,開口問道。
“嗯,”
男人猶豫了一下,小聲回答道,“我以前在科佩斯礦業的礦場上工作,染了一些職業病,後面做不了太重的活,就被礦場趕出來了,不過所幸病得不算重,還能幹一些基礎的活計,勉強還能吃一口飯。”
“這邊有很多人選擇去礦場?”
何奧收回手,緩聲問道。
“我們不像聖伊蘭區的老爺們,沒錢讀書,也沒什麼學歷,咳···”
男人輕咳一聲,似乎稍稍喘過了氣來,笑道,
“只有礦場和工廠要我們,雖然又苦又累但是給的工資稍高一點,這邊的大多數年輕人都是要麼下礦,要麼進廠,等到得了病或者幹不動了,纔來看看能不能找一點普通的工作,那時候也差不多快死了,活不了多久了。”
他輕輕咳嗽兩聲,似乎有些呼吸不暢,靠在生鏽的公交牌上,一邊喘息着,一邊眺望着遠處閃爍着光輝的高樓,
“不瞞您說,其實我這輩子還沒去過聖伊蘭區,據說那裡到處都是霓虹高樓,金碧輝煌,夜晚燈火不息,大賣場裡都是琳琅滿目的商品,到處都是激盪人心的音樂,咳···”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的。”
何奧目光平靜的回過頭,也眺望了一眼那在黑夜中只佔很少一部分的高樓。
“咳,看來您對那裡並不滿意,”
男人站起身,輕咳一聲,“不過那裡花錢應該也如同流水一樣吧···只有有錢人才能真正享受聖伊蘭的生活,”
緊接着他笑了一聲,
“其實我以前有個好朋友,也是礦場上的,他的病比我重得多,基本上什麼都不能幹了,他快死的時候,想辦法讓囚徒幫的人幫他僞造了身份,從諾爾德銀行貸了一大筆錢,然後去聖伊蘭區瀟灑了一天。”
他話語一頓,再次看向那些高樓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他爬到了諾爾德銀行大樓的頂端,給我打視頻電話,給我看聖伊蘭區金碧輝煌的大樓,給我指南部街區的方向,
“那時候我才知道,站在那些林立的高樓之間,是看不到南部街區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何奧,微微嘆息道,“然後他從諾爾德銀行的樓頂一躍而下,
“據說最後他的身體沒一塊完整的,聯邦調查局的人花半天才把他的身體都撿回來,丟進了火化爐裡。”
遠處似乎有一輛老舊的公交車正在緩緩駛來,男人繼續道,“一個月後,貸款逾期,諾爾德銀行的人發了瘋的找他,要他還貸,電話甚至打到了我這裡,再後來也沒了聲息。”
“這樣做的人很多?”
何奧收回目光,低聲問道。
在林恩的記憶裡,聖伊蘭區的高樓上跳樓自殺,並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很多,”
男人的神色緩解了一些,繼續說道,
“所以後來凡是網絡地址在南部街區附近的貸款,這些銀行查身份都查的很嚴,南部街區辦貸款也變難了,
“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影響,在南部街區的人,本來就很難拿到低息的優質貸款,要麼是有幫派撐腰的薪資貸,要麼是幫派直接放的高利貸。
“哪怕使用假身份從財團騙貸款,幫派也要抽走十分之七作爲‘佣金’”
在他說話間,老舊的公交車停在了站牌前。
男人的話語一頓,看了一眼公交車編號,又看了一眼何奧,快速說道,“就是這輛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