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深淵與人心（超大章求月票）
那年輕軍官一路急促的小跑過來，直到跑到了兩人身前，將電話遞給柯維之後，似乎才發現柯維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他看着柯維身旁的何奧，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詢問，但是看到了拿起電話的柯維，又把嘴緊緊的閉住。
而這個時候，柯維手中的電話也被接通，有些緊張的中年男人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柯維將軍，您剛剛怎麼斷線了？您沒事吧？現在那邊情況怎麼樣？”
“是電磁脈衝炸彈，”
柯維沙啞着回答道，“沒什麼大事，這邊很順利，馬上就能收尾，”
然後他語氣微頓，看了一眼頭頂照亮天空的火焰，“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現在情況有些不好，”
電話那頭的中年軍官迅速說道，“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傭兵團突然加大了進攻力度，已經在迅速的從試探性的進攻轉變爲全面進攻。”
“全面進攻？”
柯維微微愣神，然後快速說道，“保持有序反擊，但不要大規模增加反擊力度，我馬上回來。”
“是。”
中年軍官立刻應道。
而在柯維打電話的時候，一旁的年輕軍官也小心的探過頭來，看向何奧，“您是···林恩先生？”
然後他看着何奧身上的鮮血，“您受傷了？”
“一點小傷，”
何奧搖搖頭，笑道，“我記得你，之前我去南城指揮中心的時候，你站在最後一排。”
年輕軍官眼睛瞬間瞪大。
而這個時候，掛斷電話的柯維也回過頭去，看向身旁的何奧，“要去指揮中心看看嗎？”
“行。”
何奧咳嗽了一聲，笑道，“我正好也看看南城現在的情況。”
“那好。”
柯維點點頭，然後他轉頭看向還有些驚訝和興奮的年輕軍官，“叫輛車在下面等我們，越快越好。”
“好的。”
年輕軍官立刻應道，然後他看了一眼柯維，又看了一眼何奧，“保證完成任務！”
隨即他立刻向着下方跑去。
“你又在挖我的人？”
柯維笑着看向何奧。
“只是隨便聊聊。”
何奧攤攤手，“小夥子冒着炮火還到處跑，很有勇氣和幹勁，伱很會培養下屬。”
“行了，別給我戴帽子了，”
柯維笑着擡起手，示意從另一側往下，“我們從這邊走，這邊離着指揮中心更近，我們下去車應該差不多就到了。”
“你身上的傷勢怎麼樣？”
何奧看了一眼柯維後背血肉模糊的傷勢，跟隨他的腳步，緩聲問道。
“還好，問題不大，”
柯維笑了笑，“我的天賦序列提升了一定的身體強度，這種傷勢很快就能恢復。”
“但你身上好像有不少的暗傷？”
何奧看了一眼柯維，看着他體內有些紛亂的能量回路。
即便身上有暗傷，柯維本身的實力還是很強的，何奧能那麼輕易斬殺那個牛頭巨人，也是因爲柯維在牛頭巨人先在身上開了一條口子。
何奧毫不懷疑在那塊生命懷錶的幫助下，柯維能幹掉剛剛的兩個怪物，只不過柯維自己恐怕也會受很重的傷。
這也是何奧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原因，南城始終需要一個有聲望有能力的B級鎮壓局勢，如果柯維受了重傷，何奧很難能同時顧忌到城內的情況和城防軍的情況。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柯維嘆了口氣，笑道，“以前受的重傷，沒有條件治療，只能勉強的糊弄一下，拖久了就變成了暗傷，我這種從底層一步步爬起來的，想要走到更高的位置，總得不停的以身涉險，才能搏一個機會。”
“我能理解。”
何奧也輕輕嘆了口氣，緩聲道。
此刻兩人已經走到了小山坡下方，一輛開着門的越野車已經等在了兩人身前。
柯維讓何奧先上車，然後坐到了何奧旁邊，伴隨着車輛啓動，他回頭看向何奧的身體，“你的傷勢並不輕，你在西邊究竟遇到了什麼？”
“囚徒幫的大教頭，”
何奧緩聲道，“他是深淵生命，比正常的B級強一點。”
“強一點？”
柯維看着何奧身上的鮮血，微微愣神。
何奧在重傷的情況下，都能輕易幹掉那兩個怪物，能把何奧打成重傷的傢伙，只是‘強一點’？
不過何奧不想說，他也沒有細問，而是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道路，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不過說起來，我似乎以前聽過‘深淵’這個詞語。”
“在哪裡？”
何奧擡頭看向他。
作爲老牌B級，柯維能從一無所有的南城流民爬到南城城防軍統帥，走到這一步，必然有着許多驚險的‘奇遇’，知道一些平常人聽都沒聽過的超凡信息也很正常。
“在一個大災變時代的遺蹟裡吧，”
柯維回憶了一下，沙啞道，“大概在聯邦中部的荒野上，是一個大災變時代留下的城市遺址，
“那座遺址是我見過保存的最好大災變時代的城市遺址，整個城市被埋藏在地下，沒有任何災難和戰爭的痕跡，彷彿突然就被廢棄了，沉入了地下一般。
“那時候我纔剛剛D級，我們當時接了一份委託，在那個遺址裡尋找‘挑戰者’秘藥的一些材料，在那裡面發現了一些城市遺留下來的信息，”
然後他頓了頓，緩聲道，
“不過我沒有看那些信息，一般情況下，這種帶着點詭異的遺蹟的任何信息都不能觸碰，但我的一個隊友揹着我偷偷看了，直到他嘴裡一直唸叨着‘深淵’，‘永恆’，‘進化’之類的詞語，我們才發現他的異常。
“我們把他送出了遺蹟，並留了一個人照顧他，但等我們出來的時候，他和照顧他的人都死了，他們兩個人身體被扭曲成一個正常人類無法理解的形狀，
“我們不敢去觸碰他們，只能用炸藥將他們周圍的山石炸塌，把他們掩埋起來，也爲他們尋了一個歸宿。”
“看起來是被污染了。”
聽完柯維的敘述，何奧輕輕嘆了一口氣，緩聲道。
“是的，”
柯維沉下聲來，有些無奈的笑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不知道怎麼，就會突然招惹上不可名狀的存在，然後死於瘋狂。”
隨即他低下頭來，若有所思的看向何奧，“剛剛我們殺的那兩個，也是深淵生命？”
“是的，”
何奧輕輕點頭，“不過不是純粹的深淵生命，而是寄生在人類身體裡的。”
“也就是說，囚徒幫本身是一個深淵生命僞裝的幫派，深淵的力量已經蔓延到了這座城市了？”
柯維低下頭，若有所思道，“但是囚徒幫的人似乎沒有受到什麼污染。”
“或許是這些深淵生命在降臨的過程中，就經歷過某種‘剝離’和淨化，”
何奧思索道，“不過這些深淵生命本身的位格也並不高，除非通過他們與某些高位存在產生了聯繫，不然直接遭受污染的可能性也比較低，畢竟深淵生命和深淵或許是兩個概念。”
“確實。”
柯維輕輕點頭。
強大的邪教徒也能以人類的形式在城市間生活，但這也不意味着普通人就可以靠近邪神了。
越野車駛過了南城指揮中心的大門，沿着一個地下通道繼續往下。
而這個時候，柯維也想通了什麼，看向何奧，“有人在利用深淵的力量？”
深淵生命不可能沒有緣由的突然就降臨在了伊蘭市，而且還有組織的襲擊南城。
“還不清楚，”
何奧輕輕搖頭，“但我們很難說得清，人心和深淵，哪個更可怕。”
聽到何奧的話語，柯維輕輕嘆了口氣，整個越野車裡短暫的陷入了沉默。
“柯維將軍，”
也就在這時，一條通訊接入了車內，中年軍官的模樣出現在了越野車中間的投影上，
“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傭兵團已經開啓了全面進攻，以空天巨獸爲首的航空部隊正在迅速的靠近城門，是否用對付大型異獸的近距離高爆破甲導彈反擊？根據參謀部分析，這樣能有效的阻礙空天巨獸的前進，不過城內的高爆破甲導彈並不多，我們可能阻礙的不久。”
“傳我的命令，防空部隊減少反擊頻率，進入靜默準備。”
柯維看着中年軍官，緩聲說道，“我們馬上就到，”
“可是這不是放他們進來嗎？”
中年軍官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但是在看到柯維嚴肅的神情之後，最終點點頭，“是。”
越野車停在了一扇已經打開的閘門前，柯維掐斷了通訊，轉頭看向何奧，張嘴正準備解釋。
“我能理解，”
何奧搖搖頭，笑道，“柯維將軍，你按照你的節奏指揮軍隊就行，我說過，我信任你。”
柯維張張嘴，沙啞的笑道，“那我就獻醜了。”
兩人一同下車，沿着閘門後的步道向前，周圍不斷的有忙碌的傳訊人員從他們身旁經過，他們有些看到了何奧和柯維，想要停下來打招呼，都被何奧揮手阻止。
很快，兩人抵達了一個稍顯簡陋的大廳。
此刻這個大廳正處在一個覆蓋整個大廳的全息投影之中，夜空籠罩着頭頂，噴涌的火焰的光輝在整個空間瀰漫。
密密麻麻的機械化部隊和航空部隊如同蔓延大地的烏雲與陰影，正在快速向着他們所站的地方靠近。
而在航空部隊的最前方，那恢弘巨大的漆黑戰爭巨獸擡起炮口，璀璨的橙紅色光輝在那炮口中彙集。
一發發攔截炮劃過夜空，衝向那已經迸射的炮口，然後被那巨大戰爭機械的周圍的航空部隊攔截。
但最終，仍舊有一些炮彈飛到了那巨大的炮口之前。
轟——
劇烈的橙紅色光輝一瞬間照亮了夜幕與蒼穹，如同熾熱的太陽一般將周圍的大地照亮，緊接着，這澎湃的光輝噴涌而來，充滿了整個全息投影。
緊接着整個全息投影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
在突然降臨的黑暗中，整個大廳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在場的軍官中有許多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們似乎在震撼於這人類的偉力，又似乎在震撼這人類的偉力最終被用到了人類自身。
轟——
伴隨着一聲巨響，整個大廳都震動了一下，那並非是全息投影帶來的模擬，而是真實的地面的震顫，地動山搖的震顫將所有人從寂靜中喚醒。
“S-97區域高牆受損，正在開啓緊急工程修復機械。”
“全息攝像頭受損，正在接入備用攝像頭。”
“正在重啓全息投影設備。”
伴隨着閃爍的光輝再次在大廳裡亮起，那恢弘巨大的戰爭機械再次在人們的視野中出現，所有人才完全從剛剛的震撼中醒來。
“將軍，”
而這個時候，站在主位旁邊的中年軍官也看到了從後方進來的兩人，他立刻衝了上來，看向柯維，“傭兵團航空部隊正在加速向着我們衝來，最前面的空天巨獸的炮口已經夠到高牆了，南城門經不起幾炮轟炸，我們應該反擊了！”
伴隨着他的聲音，整個大廳裡不少人都轉過頭來，看向柯維。
“別急。”
柯維走到了主控位，注視着全息投影裡的那巨大的空天巨獸，“再等等。”
“可是···”
人羣中一個軍官沙啞着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有一些人則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何奧。
但何奧只是安靜的站在柯維身後，無形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一道道數據在周圍的全息投影中間劃過，展示以空天巨獸爲首的航空部隊的具體情況。
伊維斯空間系統傭兵團這次一共來了四艘空天巨獸，目前的佈置是一臺空天巨獸極其防禦編隊在最前面，後面跟着戰鬥機機甲航空部隊，然後是三艘並排的空天巨獸，再後面是剩餘的航空部隊。
整個航空部隊推進的很快，此刻那艘最前面的空天巨獸在已經距離高牆非常的近，而它周圍的防護艦隊甚至都有點沒有跟上他的步伐。
整個大廳似乎都有些沉默，所有人都在看着那恢弘巨大的機器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身前逼近，看着那十米的巨大炮口重新開始蓄能。
“通知所有高爆破甲導彈發射口，”
終於，柯維沙啞的聲音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瞄準最前面的空天巨獸，”
整個作戰室陷入了忙碌，但是接下來，柯維再沒有說話，大廳裡再次陷入了寂靜。
那巨大炮口的光輝再一次彙集起了起來，如同煌煌大日照亮着夜空。
作戰大廳裡的沉默，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終於，那站在主位的老將軍擡起了手，語氣平靜而沉穩的喊道，“開炮！”
電子作戰系統迅速將命令傳遞，無數閃爍的光輝再一次照亮了夜空，而這一次，這光輝是來自於他們的身前。
璀璨的炮火幾乎在一瞬間就擊穿了那巨大機械有些疏漏的防禦部隊，刺穿了那漆黑的裝甲，發出轟鳴的爆炸。
所有人都擡頭看向前方，火焰與光輝再一次照亮了天空，如同盛開的煙火，將整個夜幕鋪滿。
緊接着，整個全息投影閃爍了一下，再次漆黑了下來。
“正在重啓全息投影。”
人羣中一個聲音有些驚慌的說道。
很快，那閃爍的光輝再次點亮，那傾斜着，如同從天空墜落的山巒一般，巨大的燃燒着火焰的戰爭機械墜落的景象出現在了衆人的眼中。
“成···成功了？”
看着那不斷墜落的戰爭機械，站在最前面的軍官有些失措的說道。
“所有防空炮啓動，全力輸出，進攻後面沒有空天巨獸掩護的航空部隊。”
柯維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人羣迅速反應過來，開始繼續下發命令。
伴隨着一朵朵火焰再次在黑暗中照亮，伴隨着那一臺臺戰鬥機在夜幕下綻放，作戰室原本有些壓抑的情緒自然的紓解。
而柯維也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的何奧。
何奧微笑的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兩人相視一眼，不再多說。
其實在柯維下發第一道命令的時候，何奧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城內外的通訊是隔絕的，所以現在城外也並不知道城內的情況，只能通過城防軍的作戰情況推斷。
柯維讓部隊減少反擊力度，其實就是在釋放一個‘指揮混亂’的假信號，讓對面的指揮官覺得城內的計劃已經實現或者快要實現了，然後延伸出輕敵情緒，讓先頭部隊孤軍深入，試圖快速結束戰爭。
這時候柯維只需要等待一個敵寡我衆的恰當時機，集中力量先打掉先頭部隊，就能給伊維斯空間系統造成一次重創。
還能提升一直被壓制的城防軍的士氣。
當然，這個計劃非常的冒險，需要強大的執行力，以及決然的魄力和統一的意志。
何奧剛剛哪怕提出一個質疑，多說一句話，都會人心思變，讓柯維的計劃實現不了，所以何奧剛剛一句話都沒說，而是站在柯維身後表達自己的態度。
當然，這種帶有高風險決策是參謀部做不了的，這也是統帥存在的意義，參謀部作爲一個集體，很多時候很難擔高風險的責任，通俗來講就是背大鍋，但作爲個體的統帥可以。
如果剛剛何奧沒趕得及，柯維一換二重傷在外面，僅靠參謀部，城防軍的打法就會更保守，局勢也要糟得多。
“外面傭兵團在收縮部隊，他們進攻變慢了。”
一旁的中年軍官有些遺憾的說道。
伴隨着他的話語，何奧看向了全息投影裡的景色。
在被城防軍迎頭痛擊之後，那些孤軍深入的航空部隊選擇了後退，拉遠了距離，與後面的部隊匯合，選擇了繼續一步步穩步向前。
對面的指揮官也並不傻，在被打了一頓之後，立刻老實了下來。
“保持火力輸出，”
柯維輕輕搖頭，“別輕敵。”
“是。”
中年軍官立刻點頭。
而此刻何奧已經低下頭，看向主控臺上的戰場情況。
“對面的火力依舊佔優，”
柯維低下頭來，和何奧一起看向上面的畫面，“他們的武器比我們先進太多了，接下來只能打消耗戰了。”
“至少我們打掉了他們的一艘空天巨獸，還有不少航空部隊，差距沒那麼大了。”
何奧笑了笑，緩聲道。
“確實。”
柯維也笑着嘆了口氣，然後他擡起頭來，看向何奧，鎮定而緩慢的說道，“無論怎樣，我會在這高牆邊上戰鬥到最後一刻。”
這是對何奧之前的許諾的迴應，也是對何奧的信任的迴應。
“別擔心，”
何奧搖搖頭，看着眼前的老將軍，“一切會好起來的。”
“好，”
柯維微笑着點點頭，然後他看向何奧，低聲問道，“北邊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
何奧搖搖頭。
說到這，他突然語氣一頓，擡起手來，看向手環。
一個沒有保存在通訊錄裡，陌生又熟悉的號碼的通訊彈了進來。
“看來北邊的情報來了。”
何奧擡頭看着身前的柯維。
五千六百字，寫多了，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