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機鈴聲響起，韓碩看清來電是來自深城的座機號碼，與陳崢打來的不一樣的時候，他當即就笑了，因爲這意味着，事情基本上成了一半。
像韓碩這樣讓陳崢直接告訴對方，說自己想買貨卻自己不打電話，反而給賣價留了電話號碼，讓對方如果感興趣給自己打電話。
一副大買家的架勢，在談判還沒開始，就搶佔了先機。
一般情況下，賣家遇到這種情況，實力強的，根本不會理會。實力一般的賣家就算有心想要做這筆生意，也會擺上兩天架子，好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的着急。
只有那種特別着急出貨的賣家，纔會迫不及待地給一切想要買他貨的人主動打電話，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性。
韓碩早晨才讓陳崢給對方自己的電話號碼，這會兒連午飯都沒吃呢，對方就迫不及待把電話打了過來，着急程度顯而易見。
何芳羣何嘗不知道自己這麼急着給對方會電的問題，可是眼前廠子裡實在困難重重，只要能夠把這批庫存給清乾淨，所有嘗試都是值得的。
“你好，請問是韓老闆嗎？”
電話接通，何芳羣客氣地問道。
“你好，我是，你哪位？”
雖然這是韓碩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被人稱呼爲老闆，但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很自然地應着。
對方一開口，何芳羣就心裡不由疑惑起來，聽聲音，對面這位“韓老闆”好像很年輕，他能有實力拿下自家的這批貨嗎？
“韓老闆你好，冒昧給你打電話，是因爲早上我廠裡的工人小陳把你的電話給我，說你對我們的產品感興趣，是嗎？”
心有疑慮，但是何芳羣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嘴上依然客客氣氣。
“對沒錯，我的確對你們的那批質量有問題被品牌商退貨的產品有興趣。”
韓碩開門見山，一點也沒有客氣地直指問題。
“質量有問題？”何芳羣故作驚訝地說，“韓老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廠生產的都是經過市場檢驗的過硬產品，不可能存在你說的質量有問題的情況。”
韓碩笑，沒有繼續糾纏，主動岔開話題，道：“你怎麼稱呼？”
“我姓何，韓老闆可以叫我何經理。”何芳羣也很聰明的沒有在繼續解釋剛纔的問題。
“何老闆，不知道那邊小陳有沒有把我這裡的情況跟你說清楚。”韓碩頓了頓，“我聽小陳大概說了一下你們廠子的情況，我想把你們手上的那批產品全部吃下來，是全部。”
“以你們目前的狀況，我能買下你所有的產品，對你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認爲，我們都應該真誠一點。”
“韓老闆說笑了，做生意從來都是互利共贏的。而且，你看我這不是滿懷誠意給你打電話了麼！”何芳羣笑出了聲。
“你們壓的那批貨一共有多少臺？”
“兩萬。”
兩萬？比陳崢告訴自己的要多了八千臺。
韓碩微微皺眉，他倒是不擔心賣不掉，而是擔心陳崢到底對工廠的情況是不是真的瞭解，要是這批貨不只是電池有問題的話，自己做了可就要出大問題的。
聽電話那頭的韓碩沉默了，何芳羣以爲自己報的數字嚇到對方了，心裡也是有些淒涼，想可能又遇到了自以爲是的小商販了。
不過她還是保持着禮貌，多問了一句，“如果韓老闆覺得太多了，全部拿完比較吃力，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一下，看看你那邊能吃多少貨。”
韓碩沒有猶豫，接過話頭道：“兩萬的貨量對我來說完全沒問題。”
這話讓何芳羣心下一定，情緒立刻高漲了幾分，不管怎麼樣，對方膽敢這麼說，也是着實讓她興奮的。
“兩萬臺我全部買下來，你報個價！”
“我們按照給經銷渠道最低的價格給韓老闆。”
何芳羣強調着，“一口價，一臺只收韓老闆一百二。”
一百二？
兩萬太就是二百四十萬。
韓碩眉頭凝成了一團。
如果何芳羣知道，此時的韓碩現在別說二百四十萬，就連兩萬四他一時半會都拿不出來，估計想砍死他的心都有。
不過，韓碩皺眉的原因不是自己錢不夠，在貨賣出去之前，他本來就沒打算掏一分錢。他皺眉的原因是對方這個報價的水分到底有多大。
電子產品的成本是很透明的，但是那是特指知名廠家，被人熟透了的配置機型。像視頻播放器這種產品，而且是小廠出品，配件又不透明，除了工廠主，你根本不知道具體的成本到底是多少。
不同配件不同價格，就像這次，他們工廠就是因爲想要節省成本，換了一塊老電池，結果造成了發熱，纔有了現在這個危機，
在不知道對方底價的情況下，最好的砍價辦法就是對半砍。
這是曾經給韓碩上銷售課程的老師講的。
只有對半砍之後，纔會讓自己再次在談判中贏得主動。
“六十！”
“一百二十萬，我全部拿下你家的貨。”
“韓老闆，你開玩笑吧？這又不是菜市場買菜。”
聽到韓碩的這個報價，何芳羣忍不住提高聲調問。
她早就在賬本上一遍一遍地把成本算透了，自己剛纔給對方二百四十萬的報價的確存在很大的水分，這個就是方便你來我往講價的，沒曾想對方竟然攔腰砍了一半，搞得像菜市場的生意一樣。
“你知道我報的價格到底合適不合適。對我來說，只是多了一個產品，但是對你們來說，可能是多了一分生機了。”
韓碩直接說明了對方將要破產的窘境。
何芳羣在電話這頭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小陳到底和韓老闆是怎麼說的，他是臨時工來的，對我們工廠的情況並不是那麼的瞭解，所以可能讓韓老闆有些誤會了。”
何芳羣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工廠出現了危機。
“何老闆，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幫你們處理掉這批貨的，你也知道你剛纔開的價格有多離譜。如果，你覺得有誤會，那就算了吧，我再重新找貨源就是了。”
韓碩直接把話說死了，“對了，別忘了給小陳結工資，學生打工掙學費不容易。”
何芳羣沉默了。
她既沒有應下韓碩的話，也沒有挽回，而是不說話。
這筆買賣的確像對方說的那樣，對工廠，對雄哥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只要度過了眼前的難關，相信以雄哥的能力和自己的幫忙，工廠一定會再次做起來。
若果任由這批貨一直壓在這裡，工廠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按照對方的價格，自己直接給那些之前合作的渠道，分分鐘就把貨都出完了，哪裡還用得着費這些口舌。
仔細地想了想，何芳羣心裡有了主意。
“韓老闆，你如果真心實意拿貨，我可以再優惠，但是你剛纔的報價也實在太離譜了，按照那個價格，我直接給那些相熟的批發商，直接就銷完了，根本不用再麻煩你。”
“我相信你說的這些，但是你別忘了，你給他們貨都是期貨，是需要很長時間的賬期的，你銷完庫存很簡單，但是產品再從他們手裡銷出去得花多長時間，你應該心裡有數，到時候恐怕黃花菜都要涼了。”
何芳羣又沉默了，不過她是假裝的，假裝被韓碩給說到了痛處。
對方說的都沒有錯，她之所以寧願壓着貨沒有低價處理給那些渠道，就是因爲，自己這種小品牌的產品在渠道那裡根本沒有優勢，人家幫你買，那都是再幫你忙，想要現款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貨賣完了都要拖上好一段時間纔會結款。
別人可以等得起，但是他們等不起，等渠道的賬期到了，工廠的確像對方說的那樣，早就涼了。
她之所以是假裝沉默，是因爲，聽對方的口氣，是要現金結賬，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哪怕價格低一點，只要有了現金進來，維持住工廠的正常運轉，眼前的危機一定可以度過去。
“韓老闆覺得多少錢合適？”
韓碩聽了對何芳羣這麼問，頓時笑了。
“我現在想看看何老闆的誠意。”他裝X地說道。
“每臺少二十，一百塊錢。”
“何老闆誠意實在不足。”韓碩沒有退讓。
“韓老闆，我們小廠子都是小本生意，真的按照成本價給你了！”何芳羣叫窮道，“不然，韓老闆你說說看，多少錢纔是有誠意。”
“六十！”韓碩不假思索地報價。
“六十絕對不行。”
雙方又沉默了。
韓碩在等何芳羣繼續降價，何芳羣在計算該怎麼把這單生意儘量拿下。
“九十八，不能再少了。”
當賣家的話術裡出現了不能再少之後，那麼對方對於成交的渴望一定是特別強烈的，同時，不能再少了，只是希望你給回一個讓賣家能夠繼續表演的臺階，價格一定還有商量的餘地。
“這樣吧，我也讓一步，六十二怎樣？”
韓碩學着何芳羣的降價幅度，升了兩塊錢。
何芳羣知道對方咬定了自己急於回籠資金，所以纔會這樣不緊不慢地掌控着節奏，咬咬牙，想，到底要不要一步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