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嬌站在別墅的客廳裡,這是楊家買來將來給她和楊本虎住的別墅,如今空蕩蕩的,男主人不曾踏進 來一步。
“她去了沒有?很好,如果沒掉進去,就把她推下去。”
林千嬌低下頭來無聲地笑,伸手摸自己的肚子:“寶寶,媽媽給你報仇!媽媽讓她活得生不如死!”
阿京轉過歪斜的紅房子。後面是半人高的雜草,哪裡有什麼地道?
她試着走過幾步,分開草叢,草太密,看不清楚,阿京試探着再往前走,一步一步踏過去,心裡開始起 疑:“如果有地道,如何沒有人踏足進入的足跡?”
正想着,手裡的電話響起來。阿京一面低頭看,一面分開草叢。邁步往前探。是路安的電話!
阿京驚喜地接通,路安在裡面焦急地叫:“阿京,你在哪裡?現在在哪裡?”
“我......啊......”阿京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腳下猛然踩空,頓時失去平衡,直往一邊栽去,手機 緊緊抓在手裡,人跌入一個管道似的通道,直往下滑去。
黑暗中涼嗖嗖直往下梭,如粗糙而生鏽的鐵滑梯一般,幾乎呈九十度的直角,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阿 京只聽到自己快速往下溜滑的聲音。手因爲抵在管道上摩擦,如火燒一樣又辣又疼,褲子似乎也被滑破,一 樣是火辣辣難受。
終於滑到盡頭,阿京懸空地掉落下來,並不高,卻因爲完全沒有準備而臉朝下摔下去,用手支在地上, 仍然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聲響,卻帶來一片光亮,竟亮起了黃色的燈光。
阿京從地上爬起來,才發現自己掉在一個狹窄的過道上。過道全部用厚重的鋼板圍成,頭頂上是一個巨 大的鋼管口,剛剛便 是從那裡面跌了下來。
過道一頭是一張看起來仍閃閃發光的白色鋼化門,關得緊緊的。另一頭,卻是一個大廳,想要看個清楚 ,燈陡然熄 了,情急之下,阿京嚇得連忙拍掌,清脆的響聲中,大廳和過道的燈又亮了,果然是聲控燈。
阿京拿出電話來,哪裡還有信號?手機上的信號指示一片空白。
阿京慢慢走進去,大廳也如過道一般,四面八方全用厚實的白色鋼板圍築,地面上除了一些黑色的塵土 和幾塊石頭,連螞蟻都沒有一隻,這樣一片白色,沒有一點聲音,死一般沉寂!
阿京撿起一塊石頭,慢慢退回過道,巨大的恐怖襲上心頭。燈又熄 了,她把石頭在狠狠一敲,滿室迴響 衝撞耳膜,阿京捂起耳朵,不顧一切往剛剛掉下來的管道上爬去。
鋼板房裡沒有任何可以用作支架的東西,一切都光溜溜白生生的,便是手腳並用,也無法爬上去幾步, 更何況管道是高高地在頭頂上?
阿京頹然地坐倒在過道冰涼的地上,燈又熄了,她拿起石頭來敲打,冷靜了一些,鼓勵自己:路安看到 了紙條,也聽到了她的叫聲,一定會找過來。她要鎮靜,一定要鎮靜,等着路安來救她。路安一會會來。路 安當然會來。
強大的信念陡然生出無窮的力量。阿京不再害怕,每當燈熄滅,便 把它敲亮。同時瞪大眼睛警惕地四處 張望。會不會從哪裡跑出猛獸?會不會從角落裡溜出毒蛇?林千嬌把她騙進來,只是要嚇一嚇她嗎?這樣的 手段,未免有些可笑!
阿京不知道,她把林千嬌想得太善良,她呆着的這個地方,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看不見的傷害在侵襲她身 體的每個細胞!
楊本虎躺在病牀上。他已經可以起身,可以自己吃東西,這是手術後的三週,他恢復得很好。三週以來 ,一直是林千嬌挺着大肚子在旁邊照顧,其實有陪護,林千嬌每次都要親自端來喂他,一勺一勺吹涼了餵給 他。
楊本虎從來沒說過什麼。但他的心裡,正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融化。人心都是肉長的。他是鐵打的漢子, 卻不是鐵做的心。每當林千嬌轉過身,楊本虎會看向她。因懷孕而變得臃腫的身材,使她失去了少婦的風韻 ,有些肥胖和笨拙。但是,在楊本虎看來,這樣的林千嬌,遠比曾經妖嬈的林千嬌美麗溫柔。他第一次好好 地看面前這個女人的身影,從心裡涌起莫名的感動。也會在她走後站在窗前看她大着腰身坐上司機的車纔會 放心。
他會試着改變和接受,雖然還需時間,但至少他已經在打算和計劃做出改變。
今天晚上林千嬌沒有來,楊本虎有略微的不集中,擔心是不是車在路上出了問題?或者有什麼事?他以前 從不會如此。現在,他正站在窗前,往窗外看着,等那張熟悉的車輛和越來越熟悉的身影出現。
電話突然響起來。
楊本虎儘量快速地轉身。他行動還有些遲緩,尤其是肋骨的傷不得動彈,抓起牀頭的手機,楊本虎皺了 一下眉。這個號碼他不認識,他有兩張卡,現在響的這張,是內部卡,知道的人不多。
接起來,電話中的聲音低沉而急促,甚至發抖:“楊本虎,我是路安!林千嬌把阿京騙到黑龍洞去了! 你不要告訴我這事你沒有參與!如果阿京有什麼閃失!”路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低啞而沉痛:“楊本虎, 如果阿京有什麼意外,我不惜毀了單行道,也要掃平了東贏集團和米字軍!”
楊本虎的脊背一下挺直,手心不覺出汗:“黑龍洞!我馬上派人過去!隨時聯繫你。”
他一拳打在牀上,林千嬌,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她何其無辜,竟要如此去動她?你本來要回頭,是你 自己要放棄,是你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楊本虎按下電話上的快捷鍵,很快接通,進行一系列部署。他的人,早已已被楊昭雲安插在米字軍的所 有核心部門,接不接手,只是一句話而已。
路安的車疾駛在路上,天色如他的心一般黑沉沉沒有一點亮光。阿京,你怎麼這樣天真這樣傻!他也太 大意了,無論如何料不到林千嬌會突然來害阿京。
開到黑龍洞,四周一片漆黑,路安不熟悉地形,心中焦急,卻也不得不減了車速,在滿是垃圾的泥路上 順路往前開。忽然從側面的草叢中打來一道電筒亮光,閃了兩閃,接着電話響起,路安接了,是一個陌生男 聲:“下車跟我來。”
路安將車停下,跳 下來,直往那道亮光奔去。黑龍洞是米字軍的一處據點,在米字軍的地盤裡,他無能 爲力,這一分釧,也顧不得分辨真假兇吉,只有賭一把,賭楊本虎對阿京存有的感情,賭他對楊本虎的猜測 與信任!男人之間對感情的信任!因爲這個,纔打的電話,因爲這個,毫不猶豫的跳下車來。
帶路的是一個黑衣男子,見路安走近,穿過荒野中的羊腸小路馬不停蹄往前走。
從泥路到那一排歪倒的房子並不遠,林千嬌黃昏時指使阿京走的,無疑是故意讓她繞了一圈。
走了一段,路安遠遠披風那排房子附近打着強光探照燈。房子的地勢比上面低,這邊燈火通明,在上面 不留意卻根本看不到映出的光。
現場停了兩輛車,房子後面被割出一片雜草,露出一個用石板封着的大口,顯出一級一級鋼板的臺階直 往下通去。車旁和房子邊站了七八個人,遠遠地離着鋼板入口,一色的黑西裝,混在夜色中靜悄悄沒有一點 聲響,見到路安被帶過來,中間一個微微點頭,路安衝過去,便 要奔入臺階的入口,卻被帶他過來的人一 把擋住:“危險。”
路安心頭打顫,幾乎將擋他的人推翻在地:“阿京呢?阿京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他,四周靜悄悄一片,路安大步向鋼板的入口走去,忽然聽到有人小聲說“老虎來了!”
他猛然站住,回頭,一輛車已速度極快悄無聲息地開來。
車門打開,楊本虎一頭的繃帶,臉上還有傷痕,吊着胳膊,坐着輪椅被人從車上擡下來。
路安看着他,臉色青白,他不明白楊本虎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但林千嬌發瘋,八成和這嚴重的傷勢有關 。
幾個黑衣人圍過去,楊本虎被推過來。路安看着他,捏緊了拳頭,終於沒能打出去。他這樣子,已經夠 熊了,不值得他再動手!
楊本虎望望路安,臉上有愧疚一閃而過。無論如何,這次,他有責任。實在是因他而起。
“這是什麼地方?阿京在哪裡?”路安逼視着他。
楊本虎正要答話,入口傳出聲響,一個穿 着銀色防護服如太空人一般的人走上來,背上赫然揹着昏迷的 阿京,身後還跟着一個同樣的打扮。
路安閃身上去,接過阿京來摟在懷裡,楊本虎移近了輪椅,神色複雜在看着他。
路安檢查阿京,她的手掌和手臂都被磨破,污髒不堪,血跡已經幹了。臉有些白,眼睛緊閉着。重點不 在這裡,路安看着兩個太空人,臉色蒼白地望着楊本虎:“輻射庫?”
楊本虎黯然點頭。“兩年前送的一批重輻射隕石隔離在這裡,早已荒廢多時,庫裡有殘留的碎石,輻射 源無法散盡,一直處於嚴密監視和隔離中。”
他沉默一會兒,林千嬌支得動米字軍。所以可以通行無阻地利用這裡,阿京掉下去的排氣管剛好在左邊 ,中間其實有四塊厚達三十釐米的圓形鋼板,被林千嬌支使的人盡數抽除,才使阿京從雜草中掉入進去。
一切都在林千嬌的計算中,甚至沒有人推,阿京便 掉進了她設計後一路引來的這個高輻射陷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