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福每日下午便去樹林中找陳子良習武。他見陳子良只一根樹枝便彈飛紅三的大刀,心頭傾慕不已,恨不能立刻就學得這樣一身好功夫。
陳子良每日指點他的劍法術中的不足之處,又說些內功心法的練習方法,偶爾也陪他對練一回。如此兩三次下來,陳子良便有些奇怪,問東福道:“你之前可曾學過其他門派的功夫?”東福搖頭道:“我就寶法大師教了我這一套寶禪劍法,也只說是防身健體之用,卻再沒機會學得其它的功夫。”陳子良沉吟一會,道:“若是從這寶禪劍法的招術看來,不當如此神奇。”
東福奇道:“什麼神奇?”陳子良說道:“我與你對招過程中,能感到有一股隱隱真氣,自你體內發出,但等我再探,瞬間又無影無蹤,若是稍不注意,便忽略過去了。如此二三回,這如何不神奇?”東福聽得,卻更是摸不着頭腦。寶法大師教他這套劍術時,總是告誡:要心平如水,方能將劍術招數發揮到最好。但他雖將招數練得滾瓜爛熟,年青人喜動愛鬧,如何能做到心平如水,是以這套劍法到他手中,就只能發揮出六成的水平。
寶法大師也曾叫東福打坐,東福卻哪裡耐得住那般清寂寂地在大殿中苦坐,是以終也沒能堅持。至於陳子良所說的隱隱真氣,他自己更是從無感應。陳子良看他一臉愕然,笑道:“待我日後有空,將你帶到我的師叔瞭然大師面前,讓他幫你好好探探,若真是有這麼一股靈氣,你倒不擔心不成習武的大家子了。”想了一下,又道:“你平時可以靜靜坐下,試着凝神調息,一面可練內功心法,一面可試着看能否將這股真氣調出,相信我剛剛的試探決不會有誤,只是你能不能操縱,卻只有看功力的長進了。”
東福對此也將信將疑,但從此卻注意起來,一有閒便靜地而坐,調養生息。雖未能感覺到到如陳子良所說的真氣,卻在內力上也進步了不少。
這一日,東福又到林中,按平日的約定,在林中擊掌三聲,卻沒有看到陳子良出來,又來回找了一圈,也不見人。陳子良早說過,要在此做一件大事。東福一直納悶,但也不好多問。見人不在,心中難免擔心,不過又想,陳大哥武功厲害,諒不會出什麼差遲。他也不敢在林中久呆,生怕到時又遇上裡狼谷中的匪徒,又等了一等,終不見陳子良現身,只得悵然回去。
回得寺中,左右也是無事,便又到後山來練劍。才練得幾個回合,聽得有人在樹叢後輕輕拍掌,回頭一看,頓時高興起來,原是綠衫飄飄如仙子般的散參花帶了杏兒從樹後繞了出來。
散參花笑道:“才幾日不見,東福的劍法倒又進步了不少。”東福有些奇怪,問道:“參兒未曾見我練劍,如何知道我的劍法進步不少?”杏兒在邊上笑道:“我們小姐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什麼事情都知曉。”東福笑道:“這話可纔對了一半,天上下凡的神仙哪有參兒這麼漂亮溫柔。”散參花臉紅了起來,道:“你們兩個不要貧嘴。其實我早就看過你練劍。你可記得,有一日清早,你在這林中嘆氣?”
東福細細一想,是了,有一次他獨自一人坐在山石上,正思量着自己的身世,不知自己那狠心的父母身在何方,心中沉重,便在石上嘆氣,站起身來時,似曾看見一道人影一飄而過,還只道是自己眼暈,將霧氣看成了人影了。原來卻是散參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佩服起來,歡喜的是,原來散參花早就知道他了,且在這林中還見過他。只可惜沒能早一些兒認識!佩服的卻是這般一飄而過的功夫,不禁讚道:“這般講,參兒的輕功真是了不起,我當時還道是自己眼花了。”他心中只是佩服與歡喜,滿心裡都是自己對散參花的那份愛慕,卻不曾疑心:“散參花如何會那麼早到這林中來看他練劍?
杏兒在一邊插嘴道:“何止是輕功了不起哦,小姐的劍術那也是一流的!”散參花輕輕笑道:“杏兒最喜歡瞎吹。不過既然閒着,我來陪你練上幾個回合,如何?”東福當然是求之不得。杏兒卻嚷道:“光是練多沒勁,你們二人來比試比試麼,方纔能真正看出破綻與弱點麼。”散參花道:“說得也是”。便將身上的劍拔下來,卻並不着急出招,先從樹上弄了幾片葉子,扯了幾根草葉纏包在劍尖,又從樹林中草地上摘下幾朵紫色小花,揉了塞在劍尖的葉子上,杏兒伶俐,搶過東福的劍也是如此包起來。散參花笑道:“我們只是練練招式,劍尖沾衣即可,練完之後,看誰身上被這紫色小花染的點點多,自然就是誰的破綻多了。”
東福第一次知道還有這般比法,心頭雀躍不已,接過杏兒遞來的劍,擺出一招“拈花論道”的站式。他穿了一件粗藍布的褂子,頭上白髮飄飄,臉上又神采飛楊,帶着一絲微笑,這一招講的是“劍在手上,花拈心中”,他這會兒心情得意,使出來別是一番帥氣逼人。散參花看得,盈盈笑道:“這倒真是一番使劍的架勢來了。”
兩人一來一回,便在這林中狹小的空地中比劃起來。散參花每一招一式都無比輕盈,飄飄而至,美不勝收,但劍到面前,卻招招凌厲,劍劍取的是致命之處。東福開始時還無法適應,有些招架不過來,散參花只得放慢招式,引得東福漸漸入得佳境,便將那寶禪劍法的“羅漢伏虎”、“月移山影”、“夢裡拂塵”、“獨步秋林”一招一式盡興使將出來,一時藍色衣衫騰挪跳閃,劍隨身走,綠色裙裝衣帶飄飄,風移蓮動,好不熱鬧。
散參花使出一招“鏡裡採花”,劍尖虛晃一招往東福左肩上削,到得中途猛地變了手腕,筆直刺往心窩,東福卻用了一招“沿門托鉢”,斜身閃過這一招,又使一招““千山染綠”,劍身橫削,所到之處,猶有劍影一片。散參花見他這一招使得熱鬧,輕喝一聲,身如輕燕,輕輕跳起,繞動一週,手腕抖動,劍身輕顫,劍尖上的樹葉全數掉落,東福擡得頭來,只見數片落葉之中,散參花周身都是劍尖上閃動泛起的銀光,綠裙飄飄,婷婷玉立,真猶如天仙下凡一般,不由得呆了,連劍招也忘了接,只愣愣地看着。
杏兒在旁邊見得,叫起來:“又成呆子了!“散參花見他不動,收了劍,輕輕抿嘴笑起來。杏兒走到東福面前,用手戳着他的額頭道:“你是見了天仙了還是傻掉了?好好兒練着又停下來?”東福摸一摸頭,回道:“自然是見了天仙了!參兒這一招真是使得美妙無比,這一招叫什麼?”散參花笑道:“這一招叫天女散花,只可惜我還沒有練成氣候,如今使起來,只是招式好看,威力卻還差得遠呢。”東福瞪大眼睛道:“若是成了氣候,這一招豈不是要在人身上捅出數個窟窿來?”散參花笑道:“習武本來是強身健體,懲惡揚善,若是遇上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恐怕只是這樣一招還是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