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後,兩個大缸又被緩緩放了下來。洞口寂寂,再無人聲。王雨霏將溼透的衣服掛在缸邊晾着。兩人想着井中安全,對外邊情況又摸不清楚,也不急着出去。玉正江又一夜未睡,王雨霏便叫他趴在自己膝上,小憩一會。玉正江趴在她膝上,深吸一口氣,說道:“雨霏,若這兒是一間小屋,只有我們倆個,安安靜靜過一輩子,那倒真不錯。”王雨霏輕輕笑起來,用手輕輕撫他的頭髮,說道:“這會兒不是挺好麼?也只有我們倆個,安安靜靜,只要這樣,我便滿足了”。玉正江擡起頭來,如個小孩子般仰起臉,在她脣上輕輕一吻,說道:“現在卻不是我們兩個,是我們三個了。”說着又將耳朵附在王雨霏肚皮上,聽了一聽,又用手輕輕彈了一彈。王雨霏有些羞起來,輕輕打他道:“你嚇到孩兒了。”玉正江四下裡看了一看,問王雨霏道:“你肚子餓不餓?”王雨霏點點頭道:“昨晚上吃了點東西,卻沒心情,沒吃得幾口。”玉正江望着那兩口大缸,說道:“雷鶴鳴在這大缸中,這般秘密種了兩株人蔘,想來一定珍貴。等我弄了來,你正好可以好好補補。”
王雨霏笑道:“他那麼秘密的東西,怎麼也想不到要被人偷吃掉的。爲了咱們的孩兒,我一定要多吃一點兒。”玉正江便騰地躍起來,跳到大缸中,本欲一掌將琉璃瓶擊碎,心內一想,不成,若是瓶了碎了,豈不要被那兩個傢伙發現?便抽出劍來,就着瓶底部的小孔,旋出一個大洞,將劍伸到肥膩膩的土內,用力一旋,再伸了手進去,果然摳得一大塊人蔘出來。才又跳了下來。將人蔘肉用衣襟擦乾淨了,用劍一片片削了,遞給王雨霏。王雨霏拉過他的衣襟聞了一聞,說道:“原來這藥味兒是這土裡發出來的。”玉正江嗅得一下,果然是濃重無比。說道:“人蔘種了,定是來吃的。這老賊想來是要用藥泡着種了,好延年益壽。且不管他,吃了好安胎呢。”王雨霏點頭,接過來一片片吃了。雖不大好吃,但在這井中,休想再找到其它的了。
玉正江又跳到缸中,挖得一塊下來,細細弄了給妻子。王雨霏說道:“你也吃一片兒。”玉正江指着另一口大缸道:“我等下去那口缸中挖了吃。邪醫殿惡事作盡,又如此逼得我們夫婦走投無路,便把他的兩棵參兒全吃光了,也還便宜了他。”王雨霏聞言輕笑,由着他跳上跳下,用劍挖着參根來自己吃。玉正江跳下另一口缸來,有些奇怪道:“如何這一口缸卻沒有管子連着?”王雨霏擡頭看看,果然只是面前這口的大缸有那個兩人順勢滑落的管道連了井壁,一時也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到得晚些時候,竟又有人來到井口來提缸。這一次,卻沒聽到那幹鴨嗓子的聲音,想是尖細聲音與另一個人來了。兩人吊起兩個大缸,便坐在井邊聊天,想是坐得遠了些,又有風吹着,聲音時大時小傳了進來,只聽得更隱約。
只聽得尖細嗓子問:“你昨兒晚上去幫着茴香堂主一道兒放胎血了?”另一個聲音略有些兒口吃,既認不得名字,姑且稱爲口吃罷。口吃答道:“我,我哪敢放,放那小孩兒。茴香堂,堂主調好了小嬰兒血來,來給我,我倒進了管,管子裡,就起火了。我怕,怕得很。趕快跑,被罵了回來,蓋了,蓋子。”尖細嗓子一聽,又來神了,忙問:“你可見着那雪衣仙子了?可救出來了?”口吃回答得有些吃力道:“那,那麼遠,隔了幾大間屋子。如,如何見得到。只是見少,少主在那兒,跳,跳了腳罵。怕,怕是救不得。”尖細嗓子嘆了一口氣道:“如此倒是可惜了。”一會兒不聞得說話聲。
又過了一會兒,口吃突然說道:“這,這人蔘用藥養了,早,早晚要曬太陽,怪累,累的。”尖細嗓子哼了一聲,口氣大爲不屑:“你知道個屁!人蔘愛陰冷潮溼,只能見得早晚的太陽。強了便曬蔫了。又不能用水泡了。泡了便爛了。下雨時還須搭個棚子給它防雨呢。”過了一會兒,又說道:“這人蔘,是殿主的命根根。練成神功聖體的真氣全靠了這根千年的雄根兒。不然,還弄這麼個深井來藏着?”口吃顯然不懂了,問道:“雄,雄根兒?”尖細嗓子很是有些兒得意,說道:“你不守着這參兒,知不得這麼多。這人蔘,原也是要一公一婆才長得好。殿主精心養的,是那根公人蔘。那可是花了數十年功夫才挖到的千年人蔘。也是殿主神通廣大,尋了千山萬水,方纔找到,這千年參可是百年難遇到一次的。又特意給它找了個母人蔘來,好好陪着。才長得好。”口吃聽得,顯然覺得好笑。張開了口,呵呵傻笑了半天。尖細嗓子更是得意,又說道:“你聞聞這藥味兒,養了九年了!一年剖一個才生下來的小胎兒。還要數千斤殿主親自過目的名貴藥材,每月細細熬了灑進土裡當肥料。你想想這參能不神麼。”口吃連連啊着,想是在連連點頭。兩個又閒話了一陣,便將大缸又慢慢搖下。想是井口有搖轤之類的器具。不然如此沉重的大缸用手拉決不能這般緩緩拉了上去。
兩人在底下一動也不敢動,只靜靜地聽着。聽得兩人走遠了,王雨霏的臉有些兒變色道:“想來昨晚竟是從那放胎血的管道中滑進來了!那紅色竟是……竟是嬰兒的血!”想着便覺得有些不舒服,彎了身子一陣乾嘔。玉正江扶着她,給她輕輕捶了一會兒背,說道:“幸好那血水全被我放光了。聽着這兩人說得這參如此名貴,更是要把它吃光了,讓雷鶴鳴休想吃得一點兒,免得變厲害了,便更要害人無數了。”想一想又說道:“既然這雄參這麼精心養着,便給你吃,好補補胎兒。我便吃那口缸中的雌參兒。咱們倒無意中吃對了。”王雨霏輕輕嘆一口氣道:“也是沒甚麼東西吃,不然,決不吃這東西。”玉正江搖着頭道:“無論如何,千年的人蔘總是珍貴,比吃甚麼都好。更何況還能報得心頭之恨。這人蔘,一定要給他吃光了再走。”王雨霏聽得,輕輕笑笑,道:“便聽了你的。也剛好等平靜幾天,再出了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