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過橋米線

娃和我說起她的同學昂蓉,是陸良縣地州的,回去要坐高鐵。娃瞪大眼睛很驚訝地說,昂蓉和我講,她竟然沒有吃過過橋米線!

過橋米線是雲南的知名名特小吃。尤其以前僑香園兩兄弟沒有打官司鬧矛盾時,昆明到處都是僑香園的店。生意極是紅火。每個店堂都是賓客滿堂,每天有兩場民族舞蹈的表演,甚至中午還要排隊等座。我記得當時的廣告詞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江氏兄弟僑香園。聽得極爲順口。當真是遍地開花,盛極一時。只可惜後來兄弟兩個卻翻臉變天,打起了利益官司。於是生意漸漸蕭條。如今昆明也只有幾家。似乎連味道也不怎麼樣了。

但在它興盛時期,我們還是常去吃。尤其是外地朋友來了,必然是要帶着去的。端上來令人瞪大眼睛的超級嚇人的大碗。裝着濃濃的一大碗乳白的高湯,沒有熱氣,卻燙得不能用手去碰。若是點了狀元餐餐,配料都要擺一小桌。

味道極是鮮美。湯味也濃。吃一大碗下來很是過癮。就連我這個對米線極不感興趣的外地人也願意吃上一碗。

可是我今天想說的主題並不是雲南的特產。而是娃的驚奇。她在市裡長大,以前我們經常帶她去吃過橋米線。所以在她看來,和她同齡的同學竟然沒有吃過雲南的過橋米線實在是很令人吃驚的。

“這有什麼呢。”我和孩子講,慢慢陷入我自己的回憶。“我也是來自農村,我們小時候,家裡根本沒有條件帶我們去哪裡玩,去哪裡吃東西。雖然我們離長沙只有四十公里,但我們沒去過幾次長沙。我甚至沒有去過嶽麓山。包括湖南有名的小吃地火宮殿我也從來沒去過。我也沒吃到過火宮殿的臭豆腐。雖然我生湖南,但我幾乎沒有去過湖南的任何旅遊景點。”

真的是這樣。我生在農村,十八歲離家之前,見過的最美的風景是老家青蔥的山,蒼翠的竹,漫天的大雪。一望無際的碧綠的稻田。如水鏡一樣的池塘。

我沒有去過張家界,也沒有去過長沙動物園。嶽麓書院在哪裡,桔子洲頭是什麼樣子,韶山毛zhuxir的故居又如何有特色,我完全不知道。不過我們當地有任弼時的故居和楊開慧的故居。倒是在入隊入團學校踏青時常去。但因爲景物太過熟悉,那些保留的故居甚至比我家的房子還要破舊呢。還有好多的桌椅子舊桌子,奶奶外婆家裡也都有。那個擺在桌子上的煤油燈,我小時候也用啊。還因爲冬天太冷,穿着棉襖寫作業的時候在燈旁邊睡着了。煤油燈點着了我的棉襖的袖子,烤得茲茲直冒煙,糊焦味把在旁邊寫作業的我哥給驚到了。

所以,去這些地方,完全不覺得是遊玩。只感覺像串了個門兒。似乎還是比我們更窮的親戚家。

因爲那本就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那山山水水日日夜夜都縈繞着我,滋養着我,撫育着我。早已融入我的骨血了。

印象最深的,不過是在楊開慧漢白玉的雕像下面進行入隊宣誓,那時候看着那個高高的白色的雕像,心裡面很好奇地想,哇,這真的是漢白玉的嗎?這麼大一塊玉石呀!

然後還很好奇那些在路邊擺着個透明魚缸的商販們。他們在賣那種肚皮是黑底紅點的小鯢,有點兒像小娃娃魚那種。我們常去大山上的水庫旁邊的石頭裡讓捉,但是捉來也沒太多意思,養幾天就忘記了。這個也能賣錢嗎?誰會要呢?不會自己去逮啊?還要十塊錢一條!

那時候就很好奇很鄙視地想。

所以,當我和娃說起來,娃便很快也理解了。並且說,那哪天我和她一起去吃過橋米線。

是的,生長的環境不一樣,資源不一樣,當然經歷也就不一樣了。

但每個人,只要努力,都能創造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無論來自農村,還是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