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蒼穹,整個世界都籠罩在沉悶壓抑的氣氛之中,讓人險些喘不過氣來。
無數人擡頭看着遠處的天邊,表情或是茫然或是驚恐,心底莫名沉甸甸的,蒙上了一沉厚厚的陰霾。
沒幾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沒幾個人知道那天邊的異象代表着什麼。
這一刻,無數地方,近乎同時的安靜了下來,往日的喧鬧和喧囂都不復存在。
天邊的異象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才消散,世間又恢復了原樣,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之前死寂壓抑的沉默過後,當異象消散,是無數人的譁然討論,說的都是之前關於天邊異象的事情。
討論的人們心情是沉重壓抑的,可討論來討論去,根本就不得其解……
明月樓內,衆人收回目光。
之前的高談闊論,喜笑顏開早已消失不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茫然無措。
在這裡的衆人,大多都是飽讀詩書的有識之士,儘管不知道之前的事情代表着什麼,可每個人都隱隱意識到出大事兒了,或者說即將有大事兒發生!
沉默的氣氛中,縣令牛龜壽乾咳一聲,表情不似之前那樣輕鬆,語氣不自然道:“諸位,我們繼續,來來來,都坐,都坐,之前的事情或許有些古怪,但不用在意”
之前那可是一片天空都被染紅的詭異畫面啊,人們怎麼可能不在意?
但到底還是眼下的事情重要,人們紛紛心事重重的坐下。
氣氛根本就歡快不起來。
本來二十個童生的謝師宴,可謂大喜的日子,整得好像哭喪似得。
明月樓方面,各種美味佳餚端上來,可受到之前的事件影響,服務人員每個都小心翼翼的,大氣不敢喘。
面對美味佳餚,沒有人有胃口,都想第一時間結束,離開這裡,然後想方設法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謝師宴,就在這種古怪的氣氛中進行。
每個人都提不起興致,包括雲景在內的二十個新晉童生。
但儀式還是要有的,牛龜壽作爲這次謝師宴的主要人物,乾乾巴巴的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讓雲景他們相互自我介紹認識。
接着,本來按照慣例,這個場合是要考生們多少施展一些才學的,倒不一定是做詩詞,但總得拿出點特別的東西證明自己,可在這樣的氣氛下,這一過程乾脆省了。
然後,在‘有心人’的‘提醒’下,二十個新晉童生挨個去給牛龜壽敬茶,這是必要的流程。
雲景是第一個,畢竟他是縣試第一,然後依次是其他十九個新晉童生。
敬茶過後,名義上他們這些二十個新晉童生就是牛龜壽的學生了,有一份香火情的,將來若是牛龜壽當上高官,想要提拔誰的話,優先想到的都是他的這些‘學生’們,畢竟官場上,很多時候需要的是‘自己人’的幫助。
在官場,很多時候能力是其次,如果下面沒有自己人撐着,邊上沒有自己人擁着,上面沒有自己人罩着,能力再強也會被排擠,被邊緣化,被架空,然後鬱郁不得志的黯然離開。
這就是現實。
儀式乾乾巴巴的進行,二十個童生敬茶後,直接進入下一個環節,授予童生服,接着束髮。
童生服是專門的款式,唯有童生功名的讀書人才能穿,用於區分童生和普通人,若是沒有功名的人穿了,雖然談不上觸犯了多麼嚴重的律法,但會被人嘲笑,被人譏諷,嚴重點的,還會被罰款打板子之類的。
當然,一般人也不會那麼幹,丟臉不說,很容易招來讀書人這個圈子針對,一旦得罪了‘讀書人’這個圈子,想想都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指不定一點小事兒就‘被犯法’了呢。
童生服分爲冬夏兩款,王朝方面也考慮到了天熱和天寒的因素。
款式其實都是一樣的,就是用的面料不同,冬天的保暖一些,夏天的涼快。
兩款都是一套的,頭巾,裡衣,外衫,褲子,鞋子,腰帶。
顏色都是灰白色,倒是不難看,顯得很樸素。
用李秋悄悄給雲景說的話來說,這是爲了讓學子們記住之前學習的不易,還不到顯擺享受的時候,他們在做學問這條路上,纔剛剛起步,未來應當繼續努力前行,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鞭策,同時也是在告訴他們,讀書做學問,並不是單純的爲了享受。
童生服通常情況下都是正式場合穿的,一般情況下你愛穿什麼就穿什麼,沒有人會管你。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科舉獲取功名之後的好處了,福利滿滿。
雲景他們這樣的童生,每年可去官府領取四套童生服,冬夏各兩套,家境拮据點的,一年到頭都不用花錢買新衣服穿了。
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每年去官府領二兩銀子,三百斤米,毛筆兩支和墨錠兩塊。
東西不多,但都是福利,白得的。
說實話,這樣的福利,足以讓人什麼都不幹勉強過日子了。
當然,這樣的福利也不是一直都能領下去,三十歲若是還沒能考上秀才的話,這樣的福利是沒有的。
然後童生還能免徭役和兵役,總之,好處多多。
這就是有功名和沒功名之人的區別,一朝翻身,從此人生大不同。
這還只是童生而已,上面的秀才,舉人,進士,各種福利和好處只會更多,多到普通人難以想象……
因爲之前天現異象的事情,雲景他們二十個童生並沒有多少‘喜提’套裝的喜悅,儀式乾乾巴巴的帶着點尷尬的進行着。
他們領到‘套裝’後,去了專門的房間換好衣服,然後出來,進行最後的束髮儀式。
之前他們蒙童的時候頭上頂着倆難看的總角,童生了,髮型改變,將頭髮挽在頭頂,用頭巾包住髮帶捆好,就跟腦袋頂上頂着個小包子似得,依舊有些難看……
束髮的時候,有授業恩師的,都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幫忙束髮,沒有授業恩師的,作爲名義上的老師,牛龜壽幫忙束髮。
束髮這一過程,隱隱約約有點成人禮的意思,相對嚴謹,畢竟童生後,有國家的福利,已經算是能自力更生了。
穿衣束髮後,雲景他們穿戴整齊,再度一起向牛龜壽敬茶,這一套流程算是結束了。
本來按照慣例,接下來作爲他們‘先生’的牛龜壽,是要和這些學生親近親近的,如果看上了誰,而這個人又沒有恩師,他還會當衆收幾個真正的徒弟,然後就是吃吃喝喝。
可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沒有人有那個心情,於是一場謝師宴,就這麼草草收場。
估摸着這次的謝師宴,是這些年來最草率的一次了,整個過程,連一點歡樂的氣氛都沒有。
就挺尷尬的。
謝師宴結束,作爲縣令的牛龜壽匆匆離去,轉身之際,表情就凝重了起來,眉頭緊皺,可以想到,他匆匆離去,必定是要想方設法知道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但是他,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一樣,謝師宴結束的第一時間,大部分人都離去了,即使留下幾個,也沒心情吃東西,都在小聲討論之前天上異象的事情,反倒是謝師宴以及二十個新晉童生沒有人提及。
雲景他們和和李秋第一時間離開了。
離開明月樓,李秋的臉上沒有了往昔的平靜和從容,一臉沉默,眉頭微皺。
“師父,你知道剛纔那是什麼情況嗎?”雲景忍不住問。
隨行的陳一劍林夜星他們也看向李秋,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情況,都想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可李秋也是搖頭道:“爲師也不知道,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補充道:“天現異象,血染蒼穹,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必須要想辦法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萬一真有大事兒發生,也好有所準備!”
他後面這句話,隱隱約約是在提醒林耀華和陳一劍他們。
承了他這份情,林耀華拱手道:“李先生,我家裡還有事情,實在抱歉,先行告辭”
“無妨,正事要緊”,李秋點點頭道,這會兒他哪兒還有心思管林耀華他們啊。
在林耀華他們走後,李秋道:“景兒,你們先回客棧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的師父”,雲景點頭。
李秋匆匆離去,雲景知道,他應該是去想方設法打聽發生什麼事情去了。
“景哥哥,你們結束了呀”
此時對面茶樓中蘇小葉跑出來說道,顯然也是受到了之前天現異象的影響,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活潑。
蘇獵戶表情沉重道:“走,先回客棧”
心頭一動,雲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蘇獵戶,但也沒說什麼,一行人匆匆回去客棧。
回到客棧後,雲景找了個由頭避開王柏林他們,單獨找到蘇獵戶,問:“岳父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之前的異象是什麼原因?”
“我也不知道”,蘇獵戶皺眉搖頭道。
那你還整得緊張兮兮的?還以爲你知道點什麼呢,雲景略微無語。
哪兒知蘇獵戶又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以前在軍……嗯,以前偶爾聽過一句話,就是描述之前那種血染蒼穹情況的!”
“什麼話?”雲景好奇問。
想了想,蘇獵戶也沒有隱瞞,說:“我也是道聽途說的,小景你也別當真,姑且聽了就好,千萬別告訴他人,免得引發禍端,那句話說的是‘蒼穹染血,天下將亂’!”
頓了一下,他又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說法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聽到的就是這樣的,你也不必當真,聽了也就算了,你還小,這些事情不是你應該操心的”
蒼穹染血,天下將亂……
雲景心頭咀嚼着這句話,這不等於沒說麼。
雖然雲景還是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可天下亂不亂他不知道,他卻是能想到,這件事情之後,必定會引發全國不太平。
不管什麼地方,世間從來都不缺少那種趁機作亂之人,雲景敢保證,之前血染蒼穹的異象發生後,絕對會有一些妖魔鬼怪劉鬼蛇神跳出來搞事情!
那種心理不正常的人你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天下太平不好嗎?
那種人他偏偏就不喜歡天下太平……
心念閃爍,雲景問:“岳父大人,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回家唄,天塌下來有高個兒的頂着,砸不到我們頭上”,蘇獵戶語氣輕鬆道。
雲景一想也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也沒用。
不久後,李秋回來了,臉上依舊沒有笑容,眉頭微皺。
和雲景他們匯合後,蘇獵戶第一時間問:“李先生,打聽到什麼了嗎?”
“沒有”,李秋很直接的搖頭道,接着又說:“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這件事情,稍不注意很可能引發大亂,官府恐怕已經焦頭爛額,短時間不可能知道具體緣由的,我已經多方去信,能不能得到回信知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接下來只能是等了”
等待是一種最讓人糾結的事情,因爲你不知道最終會等來什麼樣的結果,甚至很可能根本就不會有結果。
對於李秋的回答,蘇獵戶也不意外,問:“那李先生接下來如何打算?”
看了年幼的雲景和蘇小葉一眼,李秋也沒多說,道:“先回去吧,以不變應萬變”
“也只能這樣了”,蘇獵戶無奈道。
點點頭,李秋道:“蘇老弟,我剛纔隱約打聽到,爲了以防騷亂,縣城城門很可能會暫時關閉,事不宜遲,所以我們得立即動身回去了”
“嗯,既然如此的話,我們就此別過,有機會再一起喝酒”,蘇獵戶毫不猶豫道。
蘇小葉聽到他們這麼說,看向雲景不捨道:“景哥哥,你們要走了嗎?”
“是啊,總是要回去的”,雲景笑道。
蘇小葉悶悶不樂道:“哦,那你會想我嗎?”
“會”,雲景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伸出小手,蘇小葉開心道:“那說定了哦,我們拉鉤”
“好,我們拉鉤”,雲景也跟着伸出手道。
“嘻嘻,景哥哥記得想我啊,等我將來長大了,嫁給你,我們就不分開了……”,蘇小葉臉紅道。
雲景點頭說:“那是當然”
“唔,景哥哥,今天分開後,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呀?”接着蘇小葉又糾結道。
笑了笑,雲景說:“那還不簡單,你若是想我了,直接去我家找我不就行了,額,在我家找不到我的話,去牛角鎮也行,你去學堂打聽就知道我在什麼地方了”
“也是哦,那就這麼說好了啊,我想你了就直接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