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霧,一艘十來米長的烏篷船行駛在煙波江面朝着碼頭方向划來。
“船家,這邊”,揹着書箱的雲景站在碼頭遠遠招手。
不一會兒,水面盪漾,烏篷船來到碼頭,划船的是一個六十左右頭髮花白的老伯,他放下船槳,快速來到船頭,牽着繩子踏上碼頭將船拴好。
這是不打算走了?
老伯的舉動整得雲景一愣。
那老伯將船拴好後,這纔看向雲景笑呵呵道:“公子可是要坐船?”
“是的,不過老人家你這是不打算走了?”雲景點頭道。
老伯解釋道:“公子誤會了,非是不走,而是要在這裡等一下,興許還有其他乘客,若是半個時辰等不得乘客,我會去下一個碼頭”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就跟靠站停的公交車一樣唄。
接着那老伯又道:“公子既要乘船,不若先去船上歇息稍坐如何?半個時辰後就走,還望公子見諒”
雲景沒動,問:“老人家,坐你這船,收費幾何?”
“這要看公子去什麼地方了”,老人笑道,說話的時候,慢悠悠的拿出煙鍋準備來一口。
“我要北上,老伯這船能到哪兒就到哪兒,到時候靠岸,我再想辦法繼續北上,如此一來不知這船資如何收取?”雲景問道。
整理煙鍋的動作一頓,老伯道:“公子要北上啊,我這船可走不了多遠,就在這江上幾十裡範圍十多個碼頭載人渡客而已,我能載你到最遠的地方也就五十里外的碼頭,收你五十個銅板如何?”
相當於一里路程一個銅板,人家掙的是辛苦錢,完全合理,於是雲景點頭道:“行,那就麻煩老伯了”
老伯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公子能坐我的船是我的榮幸,況且我還收錢的,公子先去船上稍作歇息吧,半個時辰就走,上船的識海慢些,船有點晃”
雲景點頭,邁步上船,放下書箱坐船上,閒得無聊,乾脆取出一本書慢慢品讀。
老伯看了碼頭前方的來路,抽了兩口旱菸,想到了什麼,一拍腦門看向雲景道:“看我這記性,那什麼,公子,你說要去北方,不知要往北多遠?”
“儘量靠北,老伯爲什麼這麼問?”雲景視線從書上移開看向他問。
老人家笑道:“儘量靠北啊,夠遠的,這灕江最靠北的位置都得幾千裡外了,然後折返橫跨千里深入大荒林,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我常年在江上討生活,知道有一個地方每隔幾天都會有一條大型貨船去北方,今天恰好就有,如果公子去北方的話,可以乘那大型貨船前去,也省了途中換乘的麻煩”
“當真?”雲景眼睛一亮。
老伯笑呵呵道:“不敢拿這種事情和公子開玩笑”
“那大型貨船起航的地方離這裡有多遠?現在去來得及嗎?”雲景趕緊問。
老伯不疾不徐道:“不遠,就在三十里外的一個碼頭,公子也不用着急,那大船通常都是中午起航,時間完全來得及”
中午起航,這是怕早晚會出事兒嗎?
心頭嘀咕,放下心來的雲景道:“那等下就麻煩老伯送我去那裡好了”
“不麻煩,順道而已,既然公子決定要換乘大船,三十里水路,我就只收你三十個銅板好了,我在這江上討生活幾十年,和那些貨船的人都很熟,到時候我可以直接給他們說一聲讓公子上船,省得公子和他們交涉的麻煩”,老伯很熱心腸的說道。
雲景由衷道:“實在是太感謝了”
“不用謝,這些年來我也遇到過很多公子這樣的客人,習慣了,而且實不相瞞,公子去坐他們的大船,他們也是要收費的,而且他們畢竟是貨船,多拉一個人就是一份額外收入,我推薦人去,他們會給我一些回扣,呵呵”,老伯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道。
額,這相當於中介了吧。
然後雲景問了最關心的問題,道:“對了老人家,既然你和那些貨船的人熟,那你知道他們載一個客人去往能到達的最北方需要收多少錢嗎?”
他怕自己的錢不夠,到時候就尷尬了。
“這個我倒是知道,還是那句話,他們畢竟是貨船,船上的條件說不上好,有三種不同的倉位可供選擇,分上中下,上等倉位環境好視野好,還是套間,收費五百兩銀子每位,數量不多,中等倉位是單間,環境也不錯,每人收費二百兩,數量也不多,然後就是下等倉位了,房間狹小,且一個房間得同時乘坐幾人,收費五十兩每個人,而且啊,這些收費僅僅只是船資而已,想要在船上吃喝還得另外花錢,公子不要覺得貴,畢竟幾千裡呢,行程兩個多月,收費已經算是低廉了,若是去坐那些專門的客船,快是會快很多,但價格更貴”老伯詳細的介紹道。
聽得出來,他對那些貨船是真的很熟悉,畢竟都是江上討生活的。
聽他這麼說,雲景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錢財,能上船,但只能坐下等倉,而且足夠了,至於環境倒是無所謂,他又不是沒過過苦日子,挑糞都經歷過,沒那麼多講究,也沒那麼精貴。
嗯,主要是沒錢坐中上等倉……
心下稍安,雲景點頭道:“那到時候麻煩老伯一下,讓他們幫我安排一間下等倉”
“公子太客氣了,不麻煩的,畢竟我從中也得到了一些好處”,老伯再度擺擺手道。
這個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接下來等待時間,雲景和他稍微閒聊。
老伯也沒打聽雲景去北方做什麼,主要是說一些他知道的江上情況。
據他說,這條灕江很多地方都不安全,有的地方水流湍急險要,有的地方水下有暗礁以及強大的水下生物,而有的江段則有水匪……
這些都只是他道聽途說而已,不知道真假,畢竟他就在這段幾十裡江面討生活,相對裡說,這段江面是太平的,其他不太平的地方他也不敢去。
總的來說,這灕江北上幾千裡水路,範圍廣了,自然是各種情況都有,如果沒點能耐和手段,是很難在這條江上走遠途討生活的。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這金水渡口太偏僻了,老伯到底沒等到其他客人,不得已只好解開繩子起航沿江而上。
紅日初升,驅散江上薄霧。
雲景站在船頭,看着前方一直連綿到視線盡頭的浩瀚灕江,有一種吟詩一首的衝動,但想到自己作詩的水平,想了想還是算了。
接下來的三十里水路有幾個碼頭,老伯都各自停靠了一下,陸陸續續有十幾個船客上來,都是些平民百姓,興許是雲景這個讀書人在船上的緣故,各自也不認識,他們沒有船家老伯見的人多,有些拘謹,相互之間幾乎沒有交流。
每個碼頭這艘烏篷船都會停靠,有人上來就有人下去,人來人往,短暫的相遇,彼此不認識,又各自分開……
直到第六個碼頭的時候,再有不到十里就要到達老伯所說的北上大貨船,烏篷船都離開碼頭駛向江面了,碼頭上有人高喊船家等等。
那人似乎是個急性子,不待烏篷船掉頭過去接,對方居然施展輕功一躍而出,腳尖在江面輕點,很快就跨過幾十米江面落到了船上。
是個練武之人,身手不弱,後天後期修爲。
雲景稍微看了一眼就不再關注。
那是一個三十許的男子,身材魁梧,一身皮甲,揹着一把長刀,還斜揹着一個小包裹,來到船上,烏篷船劇烈晃動,讓船上的乘客有些驚慌。
此人一臉剛毅,目光冷冽不苟言笑,但卻是抱拳歉意道:“各位不好意思,聽聞這段江上每天就這一條船載客,錯過就得等明天,不想錯過,驚擾之處還望見諒”
船上的平民乘客見此人帶着大刀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哪兒敢得罪,紛紛小聲說沒關係,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更別說露出不滿的表情了。
對方已經道過謙,倒也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向船家打聽如何去遠處的北方,然後船家老伯就把跟雲景說過的話再次說了一遍。
在此之前,雲景還以爲船家老伯只是純粹的熱心腸,這一幕再次出現,他才意識到,實際上老伯也是爲了想多掙點口水錢,畢竟每推薦一個人上船他就有回扣拿,哪兒有不熱心的道理。
那人瞭解之後,也委託老伯到時候幫忙給他在大船上安排一個倉位,他也要乘坐大船去北方。
船家老伯沒多事兒,並未和那人說雲景也要去北方……
烏篷船沿着灕江上游而去,不久後,雲景已經遠遠看到江邊一處稍微大點的碼頭了。
在那碼頭上人來人往,很多苦力在加緊搬運貨物到一艘大船上。
那是一艘長達近八十米的貨船,吃水很深,雖然沒有刻意用念力去觀察,但從風中傳來的隱約味道,雲景猜測那貨船運送的主要是糧油之類的貨物。
不出意外,那應該就是他接下來要乘坐北上的船隻了。
果不其然,烏篷船停靠在碼頭後,船家老伯讓雲景和那個上船的江湖客稍等一下,他去和貨船管事的商量,不久後,有人來帶雲景他們上船。
給烏篷船的船家付了三十個銅板的船資,雲景和那江湖客上了大貨船,在貨船方面的安排下,兩人被帶到了一個只有四五平方的船艙,這個船艙目前只有他們兩人。
帶他們來的人顯然很忙,只讓他們先自己安頓好,船費到時候有人來收,然後就匆匆忙忙的離去。
“這位公子,你也去北方?那邊可不太平,你一介書生跑北方去做什麼?”
在雲景打量這狹小船艙的時候,那江湖客好奇問。
雲景笑道:“遊學,增長見聞”
對方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接下來恐怕要和公子在這船艙中同住一段時間了,我是個粗人,若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大哥言重了,出門在外相遇是緣,大家相互體諒”,雲景笑道,然後忍不住好奇問:“大哥此去北方所爲何事?”
提到此行目的,那人倒是沒有隱瞞,只是臉上一正道:“北上,殺敵報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