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來這裡做什麼?
她若要找我的話,要麼派人來請我過去,要麼提前讓人打好招呼做足禮節相迎,如此便裝出行直接找我還是第一次,莫不是有什麼私事找我詢問不方便有其他人在場?
那個老人是誰,行將就木,似乎有些印象,可一時想不起來了,公主殿下如晚輩般攙扶着他,想來此人身份並不簡單……
當看到門口的長公主兩人之時,馮毅心念急轉想了很多,不過他無論如何此時也想不到,長公主來找他,是因爲他奸細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迅速從椅子上起身,馮毅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站在長公主她們前方偏右邊一些,微微彎腰拱手行禮道:“臣馮毅參見長公主殿下,晚輩拜見長者,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馮毅在大離王朝的身份很特殊,年輕時做過官,甚至官拜一品,晚年辭官,去青牛學宮擔任教習,慢慢的坐上了山長位置。
他如今處於半退休狀態,甚至都不太管學宮的事情了,畢竟年事已高,他此生的成就已經達到了無數人的終極夢想,可謂榮耀加身安度晚年,享受國家衆多福利供養。
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面對長公主也不用彎腰行禮,微微拱手就算給面子了,但一碼歸一碼,臣子面對長公主還是要行禮的,至於那彎腰大禮,則是對長公主的師父那老頭行的。
老人,尤其是老到長公主師父那種程度,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值得人們大禮參拜。
有一說一,拋開其他因素不談,就長公主師父老的那種程度,直接去皇宮都沒人敢攔,縱使皇帝看到他都得小心翼翼的攙扶着。
人活到他那種歲數,堪稱人瑞,誰要膽敢不敬,天底下無數人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長公主攙扶着老頭走進小院,縱使已經知道馮毅的奸細身份,可該有的禮節並不少,畢竟暫時還沒撕破臉,她微微蹲身行禮道:“見過馮先生,紫月冒昧造訪,未曾提前通知,失禮之處切莫多怪”
至於那老頭,早已百無禁忌,看都不待看馮毅一眼的,反而是一隻手揹着慢慢打量這個小院。
邊上婉芸並未離去,在聽到馮毅說長公主的身份後,當即跪地額頭觸地參拜道:“民女婉芸參見公主殿下,拜見長者”
人家馮毅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不用行大禮,婉芸就不行了,她是平民,但因爲品玉樓掌櫃的身份,別看有錢且影響力大,雖然不是賤籍,甚至社會地位比平民還低一些,所以面對長公主就得行五體投地的大禮了。
按理說,正常的見禮後,長公主應該讓馮毅和婉芸平身,但她並沒有那麼做,而是直接攙扶着老頭走進小院,似乎是故意在給兩人難堪。
馮毅維持行禮的動作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長公主如此羞辱自己,將他至於何地?事後定要參她一本,問她個不懂禮數之罪!
心念閃爍,馮毅心頭莫名一凝。
長公主並非不懂禮數之人,今天爲何如此?恐怕來者不善!
哼,若是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這一本我參定了。
馮毅尚且不敢將不滿直接擺在臉上給長公主懟回去,婉芸就更不敢了,依舊維持五體投地參拜的動作,圓潤的臀兒翹得老高,那動作,無數LSP的最愛……
今天來此本就不可能和馮毅善了,長公主自然就不用給面子講禮數了,不顧他們尷尬的動作,攙扶着老人走進小院,直接扶着老人坐在了之前馮毅坐的椅子上,自己則站在邊上。
馮毅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直接撤掉了行禮動作,看了一眼婉芸道:“貴客臨門,婉芸,泡茶”
說着,他也不給長公主什麼面子了,語氣有些生硬的問:“公主殿下造訪,不知所爲何事?”
“本宮讓你起來了嗎?”沒回答馮毅,長公主看向正想起身的婉芸淡淡道。
婉芸動作一僵,繼續乖乖趴好,微微擡頭看向馮毅,似乎在問這怎麼回事兒?
眉頭再皺,馮毅看向長公主臉色又冷了一分,沉聲道:“長公主殿下來者是客,難倒不懂客隨主便的道理?還是不要太過分的好,免得讓天下人恥笑”
以他的身份,完全有資格教訓長公主,平時大家臉色都過得去還好說,若是真撕破臉,馮毅纔不怕長公主呢,他身後可是站着一個學宮,站着天下無數讀書人!
長公主輕輕一笑道:“馮先生說的在理,既然客隨主便,那這大離可是本宮的家?既是本宮的家,那本宮只要在大離境內,是否走到哪裡都是主人?所以這句客隨主便馮先生可是有些喧賓奪主了呢”
長公主這是有備而來啊。
馮毅心頭再凝,微微告罪道:“公主所言極是,臣逾禮了”
他說自己是小院主人,公主前來需要客隨主便,然而長公主直接說整個大離都是她家的,整得馮毅啞口無言沒法反駁,只能告罪。
老頭看夠了長公主和馮毅交鋒,心說月兒不愧是我的徒弟,這嘴巴就是厲害。
看得差不多了,他看向馮毅咧嘴笑一笑,腳一踢,鞋子飛牆角去了,然後張着缺牙的嘴說:“小娃子,老人家我腿腳不便,鞋子掉了,給我撿過來穿上唄”
論噁心人,這百無禁忌的老頭更有一套。
馮毅作爲晚輩,明知對方在噁心自己,可無論是作爲晚輩還是讀書人的身份,他都不能違背老頭的要求,只能捏着鼻子認了,笑道:“老人家稍等,晚輩馬上就給你撿來”
說着,他轉身去撿鞋子,回來蹲下給老頭小心翼翼的穿好。
老頭伸手去拍着馮毅的腦袋說:“誒,小娃子真乖,可惜老頭我沒帶糖”
“能服侍您老人家是晚輩的福分”,馮毅擡頭笑道。
然後老頭的另一隻腳一甩,鞋子又飛了,在馮毅嘴角一抽的表情中,他繼續拍着其腦袋說:“再麻煩一下?”
“理應如此”,馮毅平靜的笑道,不喜不悲,絲毫看不出被老人故意刁難後的情緒波動,然後繼續去撿鞋子來給老人穿鞋。
夏紫月想笑,憋住。
敵國奸細而已,在撕破臉之前,她真心不介意多多戲弄一番。
至於婉芸那娘們,繼續撅着屁股在地上跪好。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婉芸還是馮毅都感覺到不對勁了,可他們並未想到身份已經暴露這茬,這倒不是因爲有十足的信心覺得一定不會暴露,雖然那種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實在是即使暴露了,以馮毅的身份地位也不應該遭到如此對待。
這會兒遠處的雲景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還買了包糖炒栗子在街邊蹲着看,心說那糟老頭子可太壞了,以後自己可得小心一點。
嘿,萬一將來有一天那老頭讓自己撿鞋子,自己是給他拍臉上呢還是恭恭敬敬的照做?
人到那那個歲數,惹不起啊,自己要麼照做,要麼乾脆一早就跑遠遠的。
看着馮毅那等人物吃癟,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小院中,馮毅再一次給老頭穿鞋的時候,老頭對長公主說:“好無聊啊,月兒去給我拿幾本書來打發打發時間”
“好的呢”,夏紫月笑道,然後轉身去了馮毅的屋裡,就跟走自己家一樣。
馮毅動作微微頓了那麼一瞬間,依舊不爲所動,可邊上撅着屁股趴着的婉芸卻是心頭一凝,忍不住看向馮毅,馮毅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都到了這個時候依舊還沉得住氣,不得不說馮毅真心是個人物。
他自持那些特殊文字記載的書籍擺在別人眼前也不認識,爲何如此肯定?因爲他是專門研究少數特殊文字的,在這一專業領域,整個大離王朝他自信夫子都比不上他!
那麼問題又來了,既然馮毅在這一領域堪稱無出其右,那麼雲景又是如何認識且還能翻譯他那些用特殊文字記載的名單資料呢?
這就不得不說雲景有一個好師父了。
他師父李秋年輕時可是大離王朝的四大才子之首,李秋的師父身份也不簡單,似乎隱隱約約還和某位夫子有牽連。
正是因爲有着這些特殊之處,所以李秋的藏書很豐富。
讀書人嘛,而且還是有很大成就的讀書人,很多書籍你可以看不懂甚至不看,但一定要有,所以就便宜云景了。
當初出了大江王朝那檔子事兒,雲景專門花了大心思研究各種文字的,有着過目不忘之能,還有隔空看書的能力,是以各種典籍還不是任由他隨意翻閱對照?
那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工作量,也就是他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換個其他任何人來,面對那浩如煙海的文字資料都得抓瞎,幾十年上百年研究都不一定有成果。
這也就導致了雲景在語言學着方面堪稱大拿,估計比起馮毅來還差了點,但馮毅用特殊文字記載的名單資料雲景正好認識,翻譯起來也不難,換個其他人來估計還真夠嗆。
還有一個前提是雲景是在知道對方奸細的身份纔去留意他那些書籍的,若沒有這個前提,他壓根就不會注意到那些名單資料,縱使匆匆一瞥都不會在意。
人家馮毅身份多特殊?平時皇帝來見他都得給幾分面子陪着笑臉,常人見他就更難了,一年到頭都沒幾個人來這裡,所以他那些名單資料明目張膽的擺書架上,不是遇到了雲景這麼個奇葩真心不容易出意外。
即使偶有人來,看到書架上不認識的書籍,誰會懷疑這麼一個名滿天下的大佬書架上的書籍有問題呢?
要能無聲無息的接近馮毅,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有這種能力的人還得正好認識那些文字,這兩個條件一擺上,篩選下來,天底下能做到這兩點的有幾個?他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啊,即使具備了之前的兩個條件,還得有充分理由懷疑他纔去認真的瞭解書中內容,這麼一來,馮毅暴露的可能性就無限趨近於零了。
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明目張膽還未暴露的原因……
夏紫月從馮毅屋子裡給她師父找來了‘解悶’的書籍,不少呢,一下子就拿出了一大摞,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稀有文字記載的書籍,一部分奸細名單就夾雜在其中。
看到夏紫月拿出的那些書籍,馮毅暗中稍微鬆了口氣,畢竟是各種書籍混合在一起的,如果夏紫月拿出的每一本都恰好是成員名單,那纔會讓他真正的緊張起來。
“師父,書來了”,夏紫月將一摞書籍啪一聲放老頭身邊的地上。
馮毅心疼的提醒道:“公主殿下輕點,很多書都是孤本”
老頭沒理會他,隨意拿起一本書,胡亂翻了一下,撇撇嘴丟馮毅腳下道:“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畫符一樣,小娃子,給我翻譯一下唄?”
……